我是蘇艾惜,以前上學的時候,同桌的學生要我寫名字給他看,他沒話找話地說,哦,原來你爸爸姓蘇。我說,我舅舅姓蘇。他疑惑地看著我,我笑了笑,說,我隨我媽媽姓。
我曾想過要怎樣告訴你,我的身世,比如當我身邊的同學或者朋友問及我的父母,我都會說他們因為意外事故去世了,舅舅是我唯一的親人,他撫養了我。
但我不準備再這樣說謊了,即使在我心裡他們的確早就死去。
簡單來說,我的父親拋棄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拋棄了我,如此而已。
八歲那年,母親將我帶到舅舅家,哭著求著,毫不講理地把我塞給了他。那些年她確實生計困難,帶著我東奔西走,吃了太多的苦。後來她跟了一個倒賣古董的雲南人,生活雖然有所改善,但到底還是無法安定下來,顛簸動盪,實在是太累了。她把我送給舅舅,說起來也情有可原,於我來說,對她早就沒有愛恨,沒有牽掛了,「媽媽」,不過是個陌生詞彙而已。
以前我想,舅舅該是恨我們的。那年他也才二十四歲,還在讀研,我這個從天而降的包袱實在是令人厭惡的吧。總之如果換做是我,一定會覺得不可理喻。
然而事實上,舅舅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明顯的情緒,說實話,我從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開始怕他,那種不動聲色的強勢和冷漠,以及強烈的氣場,像沈沈的烏雲壓迫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但我依舊想要親近他。
***
週六下午放學,給舅舅打電話,他還在公司忙,讓我過去等他,晚上出去吃飯。
我推了同學們的聚餐活動,興奮地打了輛出租車朝他的公司趕過去。安璃小姐見到我的時候開心地笑了起來,她攬著我的肩膀把我領到舅舅的辦公室去,那種討好小孩子一樣的語氣和姿態讓我很不舒服。
「小惜,妳要等一等,老闆他還在開會。」安璃給我倒了一杯水,我看著她那修長纖細的雙腿在我眼前走來走去,高跟鞋發出噔噔的聲響,暗藏風情。
舅舅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公司高層,他大概沒有看到我,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坐下,那幾個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著起來,情緒有些激動。
舅舅半磕著眼,手裡把玩著一支鋼筆,聽完他們的口水戰,極冷地說了一句:「這種低級的錯誤,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出去吧。」
聽到他的聲音,我心頭猛地凜住了。這樣冰冷的語調,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工作中的舅舅是陌生而可怕的。
我低下頭去喝水,安璃不知什麼時候又踩著她的高跟鞋進來了,她給舅舅遞了一杯咖啡,立在他身旁,微微俯身,像在報告下星期的工作計畫。
舅舅一身筆挺的西裝,漫不經心的樣子坐在椅子上,而安璃,像一條粉色的美人魚,曼妙的身體包裹在性感的套裙底下,呼之慾出般的誘人。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大垮垮的校服,第一次,真的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卑。
「艾惜。」舅舅終於注意到我了,那聲音懶懶的,說:「傻坐在那裡幹什麼?過來。」
我放下書包和水杯,朝他走過去,他轉了轉椅子,把我拉到他的兩腿間站著,握住我的手指,放到了他的太陽穴上。「給我揉揉,有點頭疼。」
那啞啞的聲音讓我的心都快化了。小心翼翼地給他按摩著,聽見安璃在我身後笑說,「小惜真孝順啊。」
舅舅也笑了,睜開眼望了我一會兒,忽然摟住我的腰,站起身,低頭看著我,說,「走吧,小東西,五臟廟都在打鼓了。」
我的臉一定紅了,不過舅舅高我很多,低下頭他就看不見了。我們朝門外走去,我看到安璃欲言又止地凝望著舅舅,那種嚮往、殷切、又迷戀的目光讓我如鯁在喉。我不得不想,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這些年來,我並不清楚舅舅在外面有沒有女人,他從來不會帶人回家,但有幾次,他接過電話就出門了,很晚才回來。我知道是女人打來的,當時坐在旁邊,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那聲酥麻入骨的「逸」。
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一個男人的生理需求,更何況像舅舅這樣的極品,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
很早以前我就在想這件事情了,我無法克制自己的嫉妒,腦海裡總是能夠幻想出舅舅和那些女人在一起的場景。他會親吻她們的嘴唇嗎?他會撫摸她們的身體嗎?他會讓她們整夜高潮不斷嗎?
「妳在想什麼呢?」
舅舅忽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他開著車,淡淡地打量了我一眼,「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
「有點……頭暈。」我的胸口悶得發慌,心情一落千丈。「舅舅,我們回家吃吧。」
「怎麼了?」他皺了皺眉,伸手摸著我的額頭,「要去醫院嗎?」
「不要。」我握住他的手,「就回家去。」
舅舅,我好像越來越脆弱了,怎麼辦,心裡的難過能夠輕而易舉地影響到身體,為你難受,為你傷心,你說我該怎麼辦?
***
沒過一會兒,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我下了車,剛走兩步就搖搖欲墜地晃了晃,舅舅一把將我接住,我把臉貼在他的胸口,懇求說,「舅舅,你牽著我走好不好,我難受。」
他沒有牽我,而是將我抱了起來。十三歲以後他就沒有這樣抱過我了,那雙強健的手臂一如從前那樣有力,溫熱的氣息從他的領口散發出來,荷爾蒙的味道。
我們進入電梯,一直升到最高的一層,進屋以後舅舅把我放在客廳沙發上,近距離地注視著我,有些微喘,「越來越重了,你都快趕上一頭……」
我不管不顧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跳到他身上,氣呼呼地喊:「誰是豬?誰是豬?!」
他都四年沒有抱過我了,難道認為我的體重還維持在兒童時期嗎?
「好了,別鬧。」他輕聲呵斥,托著我的腰,把我重新放回沙發。我鬆開他的脖子,纏在他腰上的腿也放下來,自然而然地支在沙發邊緣,舅舅起身立在我面前,正好看到我大張著腿靠在沙發上的樣子──我也發現了,下意識地立刻併攏膝蓋,由於動作太過突然,反而加重了某種微妙的意味,令人愈發尷尬。
「妳休息一下,我去做飯。」舅舅卻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轉身回房間換衣服去了。看來我又自作多情了。什麼都能聯想到那種事情上去,難道生理成熟後真的就進入發情期了?
無論如何,那天晚上對我來說真的很不一樣。趁著舅舅在廚房忙,我偷偷開了一瓶紅酒,獨自坐在餐桌上喝了起來。到了真正吃飯的時候我已經有些醉了,舅舅訓了我幾句,我借酒壯膽,告訴他反正明天不用上課,今天難得他下廚,喝點兒酒也不礙事的。
我知道他笑話我不會品酒,看看他轉著酒杯那優雅地樣子,而我卻只會豪飲,把拉菲當做二鍋頭那樣下肚,說不定還打了幾個嗝。
「空腹喝酒不好,妳吃些東西。不是說不舒服嗎?」舅舅好像皺著眉頭在看我,他皺著眉的樣子好看得要命。我趕緊扒飯、吃菜,嚥下去以後舔了舔嘴唇,「舅舅,老實說,你的廚藝真的很一般。你是不是把糖當做鹽了?蝦仁炒蛋怎麼可能是甜的呢?」
舅舅似笑非笑地睨著我,「妳說什麼?」
我不說話了,腦袋暈暈乎乎的,但也沒暈到那種地步。我垂下頭去不敢看他,慌忙拿起酒杯來喝酒,正要送入口中,手一歪,嬌豔欲滴的紅汁直接澆到了衣服上。
「蘇艾惜!」
我頭昏腦漲地倒在桌子上,聽見舅舅嚴厲的低吼聲,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好髒啊……」我說,「舅舅,我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