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發了兩天低燒,整個人精神懨懨,卻還是每天都去公司工作,晚上回來很早就睡了,早上我還沒醒,他又已經出門。
我能感覺到他對我有些冷落,而我對他,是真的有點埋怨。我再也不敢去公司了,常常沈浸在某種恐懼裡,晚上做夢甚至夢見自己站在街頭,被人群包圍,他們都在看我,目光鄙夷嫌惡,說我噁心變態……
我怕得一個人在家裡哭,給葉子打電話,她也不知該怎麼辦,只好把我叫出去喝酒。
約上顧安言,他帶我們到他朋友的酒吧玩,給我們介紹很多有趣的人,大家天南地北地聊,喝酒猜拳,玩得熱火朝天。
我意猶未盡地回到家,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推開臥室門,見到舅舅趴在床上,已經睡著。沒有給我打電話,也沒有等我……想著想著,心裡像堵了塊石頭,難受得要命,我轉身回自己房間,倒頭就睡。
這種醉生夢死逃避現實的日子過了沒幾天,我就有些頂不住,那天和顧安言在路邊攤吃宵夜,談心談到很晚,他送我回家,我覺得很感激,拍拍他的肩膀說,「顧安言你對我真好。」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笑說,「雖然不知道你心事重重的是為了什麼,不過,別太鑽牛角尖了,日子總歸要過下去的。」
我聽他這老生常談的語氣不由得笑起來,「我知道了。謝謝你,顧安言。」
上樓進門,客廳的落地燈亮著,舅舅竟然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一杯水,不知在想什麼。我已經很多天沒有跟他打過照面了,心底知道冷戰傷感情,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
舅舅轉過頭來看了看我,他的臉色蒼白,大概感冒還沒有痊癒。
我低下頭,疲憊地說了聲,「我先回房休息了。」
舅舅淡淡地開口,「就快要開學了,你每天喝得爛醉回來,像什麼樣?」
我看著地板不吭聲,過了一會兒,他起身朝我走過來,我不知為什麼往後退了兩步,他蹙了蹙眉,伸出手想要抱我,下意識地,我再次往後退開,「別碰我。」我脫口而出。
舅舅定定站在那裡看著我,蒼白的臉色愈發顯得憔悴,眉心緊擰著,眼眸染上一絲不可置信的痛覺。
我傷到他了嗎……
來不及想,轉身跑回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我失魂落魄地倒在床上,心裡一陣一陣抽得好痛。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
輾轉反側,我翻身打開燈,凌晨三點半,睡不著。
起床走出房間,客廳的落地燈還亮著,舅舅不在那裡。我到廚房泡了一杯檸檬茶,踱步在他房門口站了一會兒,腦袋越來越清醒,我深深嘆口氣,轉身走去書房。
這裡是舅舅最喜歡待著的地方,他看書或者辦公的時候會戴上眼鏡,我就在旁邊的榻上趴著,一邊吃零食一邊看言情小說。抽屜裡都是他的東西,平常我都沒有動過,拉開來看,果然看到眼鏡盒子擺在裡面,還有他的鋼筆、文件夾、U盤、數據線這些東西。
我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把玩一下,摸一摸,看一看,忽然在資料袋裡看到了一本病例。
他前幾天感冒發燒,去醫院了嗎?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打開來看,什麼什麼手術什麼……我以為自己看錯,慌忙從頭一字不落地看了幾遍,腦子裡嗡嗡作響,不禁瞪大了雙眼……舅舅他……
眼淚啪的就落下來了,我看看手術時間,竟然是我高考前兩個月,就是那兩個月……
我推開椅子跑出去,闖進他的房間,沒有看到他,浴室燈亮著,我走過去,看到他穿著衣服泡在浴缸裡面,手臂垂下來,指間夾著一支香菸,台上的菸灰缸裡已經塞滿了煙蒂,他閉著眼睛靠在那裡,臉色不太好。
「舅舅……」我拿掉他手裡的香菸,直接按熄在地板上,牽住他的手,涼得發寒,他竟然就這樣浸在冷水裡不知待了多久!我拉起他的胳膊,他隨著我的動作默默站起來,走出浴缸,我把他的濕衣服脫下來,用毛巾擦乾,然後圍在他腰間,牽著他的手,走出浴室,讓他在床邊坐下。
「你傻的麼?」我坐在他腿上,抱住他,撫摸他冰冷的背脊,「想心疼死我嗎?」吻他的眉心,鼻樑,唇角,他就那樣一聲不吭地看著我,我的眼淚落下來,他就撫摸我的臉,我說,「睏了嗎?」
他不說話,我又柔聲說,「我們躺到被子裡好不好?你抱著我。」
他閉上眼睛,將冰涼的額頭貼在我的額頭上,我忍不住蹭了蹭他,吸吸鼻子,「舅舅,我現在心都快碎了。我想跟你做 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