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一籃水果和一扎花去醫院看望顧安言。去的時候病房裡只有他一個人,愣愣地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我敲門而入,他似乎因為被打擾而有些不高興,眉宇微蹙,轉頭朝我看過來。
我見他鬍渣森森的樣子,不禁笑說:「喲,幾天不見,您老人家改走頹廢路線了?」
他沒說話,看著我把花插在花瓶裡,拉過凳子坐到床邊,「怎麼樣,手還疼嗎?」
默了很久,他忽然冷笑一聲,說:「你怎麼會來看我?」
聽他這語氣,好像恨上我了似的,我嘆一聲氣,「你這不是受傷住院了麼……」
「謝謝你的好意,」顧安言打斷我的話,「現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喂,」我哭笑不得,「能不能好好說話,你跟我有仇啊?!」見他面色那麼蒼白,我又於心不忍,放軟語氣問他,「醫生怎麼說?還要住幾天院?」
他悶了半晌,「沒什麼大礙。其實手術當天就可以回家了,是我自己要求住院的。」
「你還有這種特殊的癖好?」
他盯著我,「因為在醫院至少還有醫生護士照顧一下我,回到家就只有我自己。」說著,把腦袋靠在牆上閉目養神,「病人的心靈比較脆弱,你體諒一下。」
我心中覺得好笑,想了想,起身走到床尾,他突然睜開眼看著我,「你去哪兒?!」
被他嚇了一跳,我頓了頓,繼續走到床頭櫃,從水果籃裡拿出一個橘子,「我給你削個橘子吃。」
他神色莫名地盯著我,我說,「你不要鑽牛角尖,還是有很多人關心你的。」
「關心我?」他不屑地說:「誰?你?」
「林若桐啊。」我瞪他一眼,「作為朋友,我當然也非常關心你,還有葉子。」
他不說話了,又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麼。我把橘子削好,掰開一瓣遞過去,「那,嘗嘗甜不甜。」
他半睜開眼瞟了一下,「我不愛吃水果。」
我挑起眉毛,「少廢話,都給你弄好了,快拿著。」
「我手斷了。」
「不是還有另外一隻是好的嗎。」
他狠狠瞪我一眼,「你就是這樣照顧病人的?」說著,一把抓過去塞進嘴裡,「待會兒你陪我下樓走走。」
我點頭,「嗯,你也該曬曬太陽了,腦子都發霉了吧。」
住院部樓下有一個花園,花園裡有個荷花池,四周臘梅開成一片,香氣襲人。顧安言穿著病號服,外面搭了件外套,左手纏著繃帶,頭髮亂糟糟的,看起來英俊又孩子氣。
「你知道嗎,」他忽然說,「我小的時候只要一放假就會被送到鄉下外公外婆家,那個鎮子非常漂亮,有一個很大的荷花池,外公常常帶我到裡邊划船,摘蓮子,拿回家後外婆就做銀耳蓮子湯給我喝。」他望著面前乾枯的池塘,「可惜現在是冬天,荷花都枯萎了。」
我說:「明年會再長出來的。」
他笑笑,「就算再長出來,我也吃不到外婆做的湯了。」
我想了想,「至少曾經吃到過,有那份回憶就夠了。」
「嗯?」顧安言淡淡注視著我,「什麼意思?」
我抬手摘下一朵臘梅,深深嗅了一口,芳香沁入心脾,「我的外公外婆,別說什麼帶我划船、做湯給我喝了,他們連笑臉也沒給過我。這樣一比,你說你是不是幸運多了。」
他默然看了我片刻,別過臉去,靜靜的又不說話了。我們並肩在花園裡走了一會兒,我說,「顧安言,其實我能認識你這個朋友,真的很開心,那時候我一直覺得自己找到了知己,葉子因為這個還醋了好久。」
他微微愣了下,「你今天來,其實就是想說這個吧。」隨即冷哼一聲,「現在覺得我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是吧。」
我看他惡狠狠地瞪著我,不禁好笑道,「你怎麼老是把人往壞處想?」說著,把手中的梅花別到他耳朵上,「脾氣還真臭,跟個小孩兒似的。」
聞言,他似乎又想發作,但見我嬉皮笑臉地看著他,便強忍下去,做出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子,「我說過了,病人的心靈比較脆弱。我平時不這樣,你知道的。」
我忙點頭,「你是影帝嘛。」
他又瞪過來,我哈哈一笑,拉住他的手腕,「走吧,肚子餓了,請你去吃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