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賢突然就想到了剛才衛慎捏住她手腕讓她不要走的場景,日日夜夜守候在她身側,死死盯著,連在夢裡都不放過……她沒有想到,衛慎不安到了這種地步,王婧賢長呼一口氣。
「衛慎……你為什麼就不願意相信我們能走到最後?」衛慎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炸了起來,他捂著腦袋,眼眶通紅。
「我相信過,可下場是什麼?你死了……你死了……」他托著手,顫抖的似乎想要握住什麼一般,手掌合攏又握緊,空蕩的手心如同一根尖銳冰冷的長針一般狠狠扎進他的心裡。
什麼都抓不住……什麼都抓不住……
「我努力了啊,拼了命的想要…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就握不住呢?」他還記得,他滿手的血,燙的驚人,像是要把他的手指燙掉一般,他死死的握緊了手,將懷裡冰冷的身體抱在懷裡,心肺像是要炸裂一般的劇痛。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衛慎瞪大著眼,眼中似乎有血液在湧動,從眼眶中流淌而下。
「怎麼就死了呢?」
「他瘋了。」
趙泊看著近似癲狂的衛慎,皺緊了眉。
衛慎滿臉的血淚,忽又笑了出來,眼神落到王婧賢的身上,飄忽迷茫,卻柔情蜜意,猶如水流在其中流淌。
「小賢醒了…醒了…醒了…」
他虛晃著手,懸在半空似乎是托住什麼東西一般,一手虛握一手托在下方,嘴裡小聲的說著話。
「小心,斷掉了,我給你縫回去……」
「不要怕…不要怕…」
他臉上泛著笑,雙臂又環起,像是虛空環抱住一個人,手掌在那人背後輕輕拍打。
「我在你身邊,我在你身邊……」
王婧賢看到這一幕,連呼吸的感覺是痛的。
「衛慎……」
衛慎似有所感,他抬起頭,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層白霧,混沌的眼球動了動,緩緩挪到她的臉上。
「……小賢?」
就在此時,一道銀色的閃電從天而降劈到他腦袋上,衛慎表情一震,盯準她面部的瞳孔猛的收縮,他摀住自己的腦袋。
「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雷劈下來……」那張臉淚流滿面,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我要是死了,你怎麼辦?」
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這是王婧賢曾對衛慎說的話。
「我不想再死一次,我想呆在小賢的身邊……」衛慎滿臉是淚哭喊著對她說,一道一道的閃電劈打在他腦袋上那道無形的大門上,轟隆的巨響像是要穿透那扇門狠狠的劈打在他的頭上。
「沒用了……」
趙泊搖了搖腦袋,面色冷漠。
「你殺了那麼多人……」
「不會的…我不會消失的……」
他挑起嘴角,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又哭又笑,詭異不已。
王婧賢看他現在這幅神志不清的模樣心中苦澀不已,無數的話語哽在喉嚨裡發不出聲來,她「我們馬上就能在一起了……」他張開手掌,臉上掛著笑,手指緩緩的合攏像是要把什麼緊緊握在手裡一樣。
「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
環繞的黑氣猛的向他湧去,像是被一道漩渦給吸引,一圈一圈的將他繞在其中,瞬間天地變色,猶如墜入無邊的深淵,黑色像四周蔓延,瞬間將整個空間淹沒在黑暗之中。
「衛慎……」
王婧賢的視線頓時一片黑暗,眼睜睜的看著衛慎消失在濃濃的黑暗之中。
她驚慌的伸手四處摸索,想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出路,然而像是被封閉了所有五感,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沒有身體遊魂的狀態,虛無飄蕩的沒有落點。
「衛慎,你在哪兒?」
連聲音都無法傳達,王婧賢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不知是跑了多久,眼前終於露出一道金色的亮光,王婧賢心中一震,向亮點跑去。
趙泊垂著一隻手臂,另一隻手舉在半空,滿手的血,金光從他手中的桃木劍發出,艱難的和黑暗抵抗著。
「你來了啊……」
他抬著頭,眼神恍然不知落向何處。
「我來幫你。」
王婧賢見他站連立都十分艱難的模樣,連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跟著王婧賢的動作,向前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
趙泊依靠在她的身上,頓時就將她的衣物給染紅一片。
「對不起……」
王婧賢身體一震。
趙泊聲音發顫,連著她攙扶的身體都在顫抖,「我本來……本來只是想要你們能夠在一起更久點……」「青紫色的烏青越來越多,她的身體越來越差。」那個鬼魂驚恐的不能自已,甚至是跑到道館中這樣詢問他。
「有什麼辦法能夠將靈魂的煞氣去掉?」
他當時只是冷哼一聲,這有執念的魂魄本就大多由煞氣組成,去掉了還剩什麼?
衛慎當時只是轉過頭,透過身後的大門看向大廳中昏昏欲睡的女人,眼神溫柔的不像話。
「那就把煞氣都去掉吧,留下一點就好。」
去掉煞氣。
就像是刀子片肉一般,在靈魂上一片一片的削下,剝離開,最後只剩下薄薄的一片。
那是從靈魂傳來的痛楚,可衛慎卻在一片一片的剝開靈魂中,眼睛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像是裝進了兩個亮閃閃的大燈泡。
幾近半透明的靈魂笑著說道。
「這樣小賢活著,我也不會傷害她了,多好?」「我只是想讓他除去身上煞氣,讓他離開你一次……」趙泊咳嗽一聲,吐出一口血。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會這樣死了啊……」唯一一次的離去,便是天人永隔。
為什麼就死了呢?為什麼就死了呢?
明明馬上就能在一起了啊……
他看著那半透明的魂魄如同困獸一般在房間裡跑來跑去,衝出窗戶,卻因煞氣盡去,虛弱的在陽光下都會被曬成粉末。
「是不是變成厲鬼就好了,是不是這樣……小賢就不會死了……」「我真的攔不住,他殺人啊……」
趙泊幾步一口血,王婧賢托住他的手臂,心中酸澀。
「……我還在,我還在,我馬上就去阻止他,然後就沒事了。」「可是你就是死了啊……」
趙泊看著她。
每每手腳斷裂,縫縫補補,觸及到沒有溫度呼吸的冰冷身體,青色的屍斑與日俱增,纏繞不去的蒼蠅……這無不是懸掛在衛慎心上的尖刀,一刀一刀狠狠的插入他的心裡,鮮血淋漓。
「放手吧,現在已成死局。」
趙泊看著渾身黑氣的衛慎勸道。
「如果回去,到地獄裡磨去血腥氣,或許輪迴轉世還有機會,也總比天打雷劈弄的魂飛魄散來的好。」「我不會離開。」
衛慎看著窩卷在冷藏室中的王婧賢說道。
「我再也不會離開。」
厲鬼已生,執念再不能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