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不幸

  下一次別那麼傻了?她翻翻白眼,閉著眼扭頭懶得理他。說得對,要是還有下一次,她絕對不會那麼傻那麼好心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別人的死活和她有什麼關係?

  再也不多管閒事了!

  她恨恨地想,又覺得丟臉,畢竟原本自己可是信誓旦旦說會贏的,現在好了,她自己進了醫院,溫馨不知所蹤,胡逸霖潛逃在外,簡直是賠本買賣!

  她輸得一塌糊塗,嘔死的心都有了……不不,嘔是真的想嘔了,她趴在床邊對著垃圾桶乾嘔起來。

  荊楚頓時什麼火氣都散了,給她倒水漱口,輕拍她的背,等她緩過來了才說:「我等會兒再來看你。」

  楊綿綿不賭氣了:「你們能抓到他嗎?」

  荊楚看了她一會兒,笑了,那笑意在秋日的陽光下暖煦極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警察吧,你好好休息。」

  楊綿綿怔怔看著他,低低嗯了一聲。

  病號服已經老大不客氣地開始訓人了:「╰(`□′)╯你知不知道你是病人,趕緊休息,給我躺下!」

  =口=,又是一個有個性的,楊綿綿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冒著被念叨死的危險,乖乖閉上眼睛睡覺吧。

  警方對胡逸霖的調查很快就出來了,荊楚從同學和老師的口中證實了楊綿綿的說法,而胡逸霖挾持溫馨逃竄在外,警方已經下令追捕,卻依舊沒有消息。

  楊綿綿安安靜靜在醫院病房裡待了兩天留院觀察,除了荊楚和醫生,沒有人來打擾她,可以算得上是靜養了。

  不過她自己先按捺不住了,提出要去現場看看,荊楚很奇怪:「你要去那裡幹什麼?」

  問問有沒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啊?她腹誹著,口中卻說:「找我的手機……」那會兒她自身難保,好像聽見胡逸霖把手機摔了,那可是她新買的手機,多可愛風騷啊,她一想起來就心痛。

  「是黃色的那個嗎,當證物收起來了。」

  「能還給我嗎?」

  荊楚想了想,同意了,反正上面的指紋也已經提取完畢,還給她也沒事。這算是最近唯一的一件好事,楊綿綿覺得欣慰多了,不過還是堅持要去現場看看:「我去給你指認一下現場啊,不好嗎?」

  他多少有點奇怪,卻也沒有反對,問了醫生可不可以出去一趟,主治醫師表示不能太過勞累,去去就得給送回來。

  「我會送她回來。」荊楚那麼保證。

  胡逸霖住的破地方本來是有電梯的,結果今天壞了……反正這個小區也沒人在意,居然也沒有人找人來修,但7樓不高也不低,以楊綿綿現在的體力狀況,那還是有點危險的。

  最後是荊楚一路把她抱上去的,公主抱,她嫌背著晃悠想吐,荊楚也沒在意,上次也是他把人抱上救護車的,這次抱上去也沒什麼,在他眼裡,她還是個小孩子呢。

  楊綿綿……也沒有什麼少女心思,就算荊楚的懷抱很穩,那也是有點晃的,她現在是晃一點點都覺得噁心。

  不過小夥伴們都很給力,那件襯衫熱情極了:「~\(≧▽≦)/~綿綿,快靠上來,我們荊楚的胸膛很有安全感噢!」

  楊綿綿:「……」你口吻怎麼和拉皮~條似的。

  大概看她一直沒動靜,襯衫清了清嗓子:「套馬的漢子你在我心上……」

  靠!

  下一句她就聽見了樓梯&扶手&應急燈合唱的聲音:「我願融化在你寬闊的胸膛!」

  快閉嘴,她也要唱出來了〒▽〒

  好不容易上了樓,她蜷縮在沙發里根本不想動,好不容易不暈了,睜開眼睛就看到荊楚坐在她旁邊,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

  她曾經好幾次和胡逸霖坐在這裡,那時每一分鐘她的肌肉都是緊繃的,從來不敢放鬆過,但現在不是,她覺得放鬆及了。

  大概……她還是很信任他的吧。

  荊楚是個好人。楊綿綿在心裡第n次給警察蜀黍發了好人卡。

  等她休息的差不多了,楊綿綿就站起來和他指認地方,哪裡是她被打的地方,哪裡是他打溫馨的地方,等走到臥室的時候,她聽見一個聲音:「綿綿,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帶我走吧。」

  說話的是一支鋼筆,英雄牌的老鋼筆。

  她把那支筆從抽屜裡拿出來,瞄見荊楚在客廳裡接電話,就把筆順手塞進了病號服的口袋裡,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綿綿,查到了一點線索,我先把你送回醫院吧。」

  目的已經達到,她答應得很爽快:「好。」

  荊楚那邊查到的就是胡逸霖的身世,柳玉在那裡做匯報:「胡逸霖的母親在他七歲的時候就因為家庭暴力過世了,這件事在當地非常有名,幾乎人人都知道。

  胡逸霖的母親叫佟珊,父親叫胡宇,他的父親有非常嚴重的暴力傾向,結婚後,佟珊多次因遭到家庭暴力而報警,胡逸霖七歲那年,佟珊因為被他人打傷後繼發感染,致多臟器功能衰竭死亡,胡宇以虐待罪被判刑六年六個月。」

  警方的資料簡單直接,但是鋼筆的敘述卻要詳細很多,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裡,它把楊綿綿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小霖其實是個特別可憐的孩子,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但我一直都覺得,走到這一步,也不是他心裡願意的。我是小霖的媽媽送給他七歲那年的生日禮物,也是他收到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

  從小霖懂事的那天起,就總是看見母親被毆打,三天兩頭總要打上一回,他媽媽其實好幾次都想跑的,可一是跑不掉,二是放心不下他,被胡宇抓回來以後會打得更加厲害。

  我記得有一次她帶著小霖一起跑了,也不敢躲回家裡去,就在外面租了房子,可只過了半個多月,胡宇就找到了他們,他跪下來求他媽媽回去,還保證再也不打了,但是她很害怕,就報了警,警察過來協調了,她不願意回去,因為她知道,胡宇現在認錯得態度有多好,她回去就會遭受怎麼樣的毆打。

  她想過離婚,但是胡宇不同意,還是打她,他打人的時候從來都不避諱小霖,還在他面前罵他媽媽是個『婊~子』『蕩婦』,所以從小小霖就是一個特別內向孤僻的人。

  那天是小霖的七歲生日,本來還好好的,但是吃飯吃到一半,胡宇突然就開始打她,用拳頭打她,用腳踢她,從臥室門口,一直踢到床上,哪都打、哪都踢,直到她倒在床上為止,也不知道踢了她多少腳,她渾身都是血……她想報警,電話被胡宇砸壞了,後來小霖跑出去找了她的外婆,和她外婆說媽媽要死了,這才帶人把她從家裡救出去,但是到醫院已經晚了。

  他媽媽死了以後,胡宇就被抓進去坐牢了,小霖跟著他的舅舅去了外地上學,他什麼都沒有帶,除了我。在新的地方,我看見他一天一天好起來了,會笑了,變得和同學關係更好了,我覺得特別高興,離開了那個家,對他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今年他回國了,在國外的時候他認識了一個網友,兩個人約好見面的,對,就是那個女生,我記得她,她叫嚴晴,她來家裡過幾次,兩個人沒多久就正式在一起了。

  剛開始其實還好好的,後來他們發生了關係……一直都不順利,後來有一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小霖突然開始打她,好像控制不住一樣,不停打人,我嚇壞了,她也是,可他打完就好了,後悔得不得了,說控制不住自己。

  其實我也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如果小孩子在小的時候一直處於家庭暴力的環境中的話,他可能也會有這樣的傾向。

  我沒有想到,小霖也沒有,他那天一個人躲在臥室裡哭,說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遺傳了那個禽獸的基因……他一次比一次控制不住自己了,每次打人的時候就好像是失去理智了一樣,可是打完就後悔了。

  嚴晴越來越害怕,想要離開他,她說了分手……就好像那個時候,他媽媽要離開胡宇一樣,而小霖就和胡宇一樣,把她殺死了。

  和他爸爸不一樣的是,小霖殺了人反倒是冷靜下來了,我親眼看著他是怎麼樣把人處理掉的,他本來就是學醫的,所以解剖人根本沒有問題,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想怎麼樣把屍體處理掉,我覺得他後來就是在享受這個過程。

  大家都被嚇壞了,什麼也不敢說,可他表面上裝得很好,我想,那大概是唯一一次吧,這也不能怪他,誰讓他有那樣一個爸爸呢。

  只是,我沒有想到,他也許迷戀上了那個過程,他看上了你,想對你下手。

  他變成了和他爸爸一個樣子。」

  楊綿綿一直沉默地聽著,她的心裡有點複雜,這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

  「我覺得他是在給自己找藉口,變態就是變態,殺人還有理了?我從小到大受過多少委屈,我媽早就死了,我爸不管我,小時候幾塊錢生活費都要被小混混搶走,小學三天兩頭被人關廁所裡,我還沒報社呢。」楊綿綿恨恨道,「他就是個變態。」

  鋼筆不說話了。

  警局。

  常雁站在白板前,指著胡逸霖的照片和佟珊的案件照片說:「有許多調查表明,幼年時期目睹其父親的暴力行為的男孩可能以同樣的方式對待其母親或姐妹以及未來的伴侶,因為從小的家庭經歷使得他會認為以暴力的措施解決問題是可行的,因為他的父親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征服了他的母親。

  而如果是女孩,在見證了自己的母親是被暴力所征服後,在她的心裡,這種方式被正常化,她會自然而然屈服於這種畸形的關係,從而導致受虐傾向,我想胡逸霖大概是前者,童年目睹母親被暴力致死的場景對他造成了非常深遠的影響,當他和嚴晴的感情出現問題的時候,他下意識地選擇了父親的方式——通過暴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說完這一段,徵求般看向荊楚,他微微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當胡逸霖殺害嚴晴之後,他內心深處的惡魔被喚醒了,他無法停止這種傷害,他已經通過暴力得到了快感,他的身心得到了滿足,所以他決定物色下一個人選。」常雁說到這裡,在白板上貼上了楊綿綿的照片,「這就是他的新目標,更年輕,更漂亮,更有挑戰。

  我認為這很好理解,與父親粗魯的暴力不同,受過良好教育的胡逸霖有更高的追求,他不再滿足於簡單的施暴,他更享受凌虐的過程,想要看到她們因為恐懼而扭曲的面孔,這滿足了他的控制慾,畢竟絕大多數生活在家庭暴力中的孩子都有強烈的不安全感,當他能夠隨意處置她們的性命時,他的不安全感被一定程度上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