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姨媽

  這頓飯吃得格外詭異,兩個人都在飯桌上沒做聲,頭頂的水晶燈把一切收入眼底,特別有深度得來了一句:「有戲。」

  也不知道是在說誰,但是大家都有點隱秘地興奮,小聲地竊竊私語。

  荊楚在廚房裡洗碗,楊綿綿磨蹭過去:「我來吧?」她不還頂著鐘點工的名頭麼。

  「不用。」荊楚瞥她一眼,「水冷你不能碰,出去坐著吧。」

  水龍頭默默掀了老底:「太陽能裡有熱水……他騙人。」

  楊綿綿還是回沙發上坐著了,沙發很軟,她抱著抱枕靠了一會兒,覺得有些輕微的暈眩。

  其實她是騙荊楚的,因為她迫切地想要學會更多的自保方法,可她的頭暈卻並沒有好全,時不時還會暈一會兒。

  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呢,其實人就一頭栽倒在沙發上了,覺得天花板在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荊楚走了出來,看到她的臉色不對,立即問:「你怎麼了?」

  她看著他,覺得他的聲音有點遙遠,好一會兒才說:「沒事,我就是想睡一下。」

  荊楚不敢挪動她,只能從屋裡抱了一床被子來蓋在她身上,又往她腦後塞了一個軟墊,摸著她的額頭說:「你要是不舒服就說,我送你去醫院。」

  「沒事。」她悶悶道,「一會兒就好了。」

  她這一睡就真的睡著了,荊楚也不敢叫醒她,只能時不時過來看看她有沒有事。睡著的楊綿綿看起來比平時安靜很多,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著,像是睡得不大安穩,她好像是想翻身,但沙發太小了,半條腿掛在了外面,然後是一條胳膊,睡相實在是不乖。

  荊楚不敢挪動她,又怕她掉下來,只能挪開茶几,自己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以免她真的摔下來再撞到頭。

  她的這腦袋瓜啊,聰明是真聰明,但倒霉也真的是倒霉,陳悅當初那一板磚砸下去,輕傷,畢竟小姑娘力氣小,但胡逸霖那幾下是真的要了命的。

  他想著,忍不住去摸摸她的腦袋,她好像感覺到了,朝他手心裡微微蹭了蹭,他心裡就突然柔軟了一下。

  那種感覺前所未有,說不出來。

  到了半夜,外面下起雨來,他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他搭在楊綿綿身上的被子一半落下來,正好蓋在他身上,而他坐在地板上,頭靠著沙發扶手,和她其實是腦袋碰腦袋靠一會兒了。

  他想站起來,卻在空氣中隱隱聞見了血腥味,霎時間他就清醒了。

  「綿綿?」他輕輕喊她的名字。

  她慢慢睜開眼,疼得擰起了眉:「痛。」

  「哪兒痛?」

  「肚子。」

  荊楚一愣,伸手探進去一摸,果然濕漉漉的,他啪一下把旁邊的落地燈打開,一手都是血。

  楊綿綿迷迷糊糊的,還沒反應過來,是她的褲子很不好意思地開了口:「綿綿,你來大姨媽了……」

  「啊……」她一直營養不良,發育遲緩,例假也是三天兩頭不來,隔半年都是有的,但是每來一次必定痛得死去活來,好像要把沒來的部分一塊兒痛了似的。

  荊楚也反應過來了,先是鬆了口氣,給她把被子蓋了回去:「沒事啊,我去給你買東西,你忍一忍。」

  他家住在一個高檔小區,旁邊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和便利店,不過衛生巾這種東西,有便利店就夠了。

  他面無表情地把離他最近的衛生巾掃蕩了幾包,順手又買了幾盒內褲,最後沒忘記去買了一袋紅糖。

  收銀的小姑娘看著他買的東西,抿著嘴一個勁兒笑:「給女朋友的買的啊?」

  荊楚:「……是啊。」他難道能說給妹妹給媽媽買嗎?

  他的錢包:「……~\(≧▽≦)/~逗死我了!」

  楊綿綿換了新的胖次和小天使,被荊楚趕去床上休息,他家裡有客房但沒有寢具,所以睡得就是主臥。

  荊楚在廚房裡切姜煮紅糖水,滿滿一大碗給她端過去:「趁熱喝。」

  楊綿綿被紅糖水的熱氣一蒸,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可她什麼都沒說,捧著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

  荊楚輕輕拍著被子哄她:「睡吧。」

  她點點頭,重新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就睡足睡飽了,就是起來的時候肚子還是疼,活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還在裡面攪了攪,她手足冰冷還沒有力氣,掀開被子下床覺得腿肚子都在抖,而且嘩啦一下,感覺血崩了。

  衛生巾特別冷靜:「綿綿,要漏了。」

  「我這就去。」她咬著牙一步步挪進廁所裡,換的時候才發現胖次有點奇怪。

  不是她習慣穿的那種少女式的胖次,很小很緊,墊個衛生巾要露出大半,她研究了一會兒:「你長得怎麼不一樣啊?」

  那件黑色的胖次羞答答地回答:「因為人家是情趣內內呀o(# ̄▽ ̄#)o。」

  楊綿綿:「……噗!」感情昨兒荊楚壓根沒看清是什麼款式,就看見一個女字就買回來了。

  她換好新的衛生棉出去,荊楚正好推門進來,和她對視個正著,楊綿綿昨天換掉了沾了血的衣服褲子,裡面只穿著一件t恤,上面印著的小熊圖案都褪色看不清了,而且太小,她現在穿著都要露肚臍,別說是胖次了。

  荊楚也看見了那條完全不合身的胖次,以及她光~裸著的兩條腿,腿型很美,雖然瘦但很均勻,併攏站在那裡的時候一點兒縫隙也沒有。

  他就突然那麼心悸了一下,狼狽地扭過頭:「快回去躺著。」

  楊綿綿重新爬上床,摸了摸床單:「你買錯了,那個是日用的,我都漏了。」

  藏藍色的床單溫柔地安慰她:「沒事的,洗一洗就洗掉了。」

  荊楚握拳輕咳了一聲:「我再去買。」

  「不用了。」她纖細潔白的手指在他床單上畫畫,「我該回去了,我的衣服呢。」

  荊楚一頓:「洗了。」

  楊綿綿:「……」她小心翼翼地問,「那我的內內呢?」

  「扔了。」那都看不出來是什麼時候買的內褲了,都洗得褪了色,寬緊帶都有點鬆了,昨兒又沾滿了血,他當然就給扔了。

  楊綿綿覺得有點心塞,蒙頭又躺下了。

  荊楚不知道她是傷感,還以為是不舒服了,出去切了薑絲又煮了一碗紅糖薑茶給她,她喝了,覺得身上都熱出了汗,荊楚還給她了一個大大的熱水袋,捂著肚子燙燙的特別舒服。

  她迷迷糊糊睡著了,醒過來就去外面找東西吃,荊楚不在,留了便條給她,她什麼都不想吃,熱了一杯牛奶喝了。

  突然之間聽見了些許騷動,門在那裡大聲說:「電梯說羅裴裴來了,和荊楚在樓下碰見了,好像是有事要上來。」

  「納尼!綿綿還在這裡誒!」

  「要被抓姦嗎?!」

  ……

  一片嘈雜聲裡,她就聽見了一個猜測:「裴裴是來找荊楚復合的嗎?」

  她突然就把杯子放下了,如果羅裴裴是來找荊楚復合的,那她在這裡……一切就不可能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當做沒聽見,就穿成這樣站在這裡,會發生什麼一定很值得期待,但是這個念頭只存在了一秒鐘就讓她覺得羞愧,被她毫不留情掐滅了。

  所以最後,她只是飛快拿起自己的書包,收了自己的衣服,來不及鋪好被子只能先把主臥的門給關上,而此時腳步聲已經近在眼前,她聽見了門鎖轉動的聲音,沒有時間給她猶豫,她一閃身躲進了衛生間裡。

  羅裴裴的聲音很清晰:「太不好意思了,我一直沒找到,後來想想大概是落在你這裡了。」

  「是我忘記換給你了。」分手的時候他正在忙案子,回家倒頭就睡,壓根沒想起來這檔子事兒。

  羅裴裴在茶几下面找到了自己的書:「上面還有簽名呢,弄丟了我可該心痛了。」她對荊楚笑了一笑,還想說什麼,電話響了,「哎,黃總您好……現在嗎?好的,我有空……行,我馬上來。」

  她掛了電話,對荊楚道:「我有一個會急著開,就不多打擾了,不過,能借你的衛生間補個妝嗎?」

  荊楚點頭:「你隨意。」

  羅裴裴就進了連著客廳的衛生間,她進去補妝,荊楚反倒覺得家裡哪裡怪怪的,仔細一看,楊綿綿的書包不見了。

  他微微一皺眉,進臥室一看,被子還亂著,拖鞋也不見了,他也沒在玄關看見那雙拖鞋,那就證明人還在。

  他又推開主臥的衛生間看了看,還是不在。

  難不成……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荒誕至極的可能。

  可羅裴裴化完妝出來,分毫不見端倪,和他客客氣氣告別就離開了。送了羅裴裴出門,荊楚才回到衛生間裡找楊綿綿,發現她正艱難地從櫃子裡爬出來,首先看見的就是雪白的兩條大腿,然後是圓圓翹翹的臀,還有白色的衛生巾從內褲裡露出來。

  荊楚不知怎麼的在原地腦袋空白了兩秒鐘,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哪裡怪怪的,他也沒多想,在回頭避嫌和伸手幫她一把中選擇了後者,他拎著她的胳膊把她從那麼一個小小的櫃子裡提出來,份量輕得和小雞崽子似的:「你躲這裡幹什麼?」

  那麼小的一個矮櫃,藏一個小孩子差不多,她雖然瘦弱,到底是青少年了,能把自己硬塞進去也蠻拼的。

  「我是覺得她進來看到我不大好吧。」楊綿綿藉著他的胳膊站穩了,把頭髮別到耳後去,露出可愛白皙的耳朵,小小的,特別讓人想捏一捏,「如果她是想來找你復合,看見我就沒戲了啊,我為你著想,你還怪我?」

  荊楚那一剎那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路把她扶回臥室,他才道:「我們不可能復合。」

  「為什麼?分分合合不是挺常見的麼,吵架了說分手,但是很快又捨不得和好了。」

  荊楚平靜道:「你電視劇看太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以分手作為籌碼,說分就是真的分了。」

  楊綿綿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們班裡的小情侶分手不是因為男生愛上了隔壁班的女生就是女生要出國兩個人是牛郎織女被迫分離。

  像這樣冷靜理智考量後而提出分手的,她覺得相當新奇,但又覺得有點高興:「我不大明白。」

  「很簡單,我和她是以結婚為目的在談戀愛,如果理念目標一致,並且對對方有感情,那麼順理成章會結婚組建家庭。如果覺得彼此無法結合,那麼分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和她在這方面早有共識,不會浪費對方的時間和精力。」

  楊綿綿問:「愛情難道不應該是哪怕不適合也想要在一起,非對方不可,和別人都無法忍受的感覺嗎?」

  荊楚沉默了幾秒鐘,回答說:「你說得有道理,不過這樣的愛情很少吧,現實世界裡有太多妥協和顧慮,非如此不可的感情太少了,通常我們分手後也遲早會有新的開始。」

  楊綿綿哦了一聲,反問:「那你有新的開始了嗎?」

  「我暫時不打算考慮這個問題。」荊楚不想再多說下去,錯開了話題,「你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