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有病

  暑假的時間好像是跳著過的,一眨眼就過去了好幾天,轉眼就是再次和小琪去探望劉秀的日子了。

  這一次與上一回並沒有什麼區別,基本上是楊綿綿悶頭幹活,小琪幹活並且和劉秀聊天,兩個人通常牛頭不對馬嘴,小琪說「阿姨你要記得按時吃飯」,劉秀一臉慈愛地問「在學校唸書辛不辛苦」,兩個人居然可以不受干擾地那麼聊了一下午,楊綿綿也挺佩服的。

  而她嘛,藉著給傢俱們打掃的機會,再度深入瞭解了一下劉秀的八卦,她原本以為劉秀就是命不好而已,後來才發現,其實根本不是這樣,劉秀所有的悲劇,都來源於三年前的一件事。

  三年前,她的女兒剛剛上大學,魏叔年紀也不大,每天推車去附近的學校賣煎餅,生意還挺好的,一家人雖然算不上是富裕,但是生活還過得去,好幾次魏叔都和劉秀商量:「秀啊,琪琪現在是大學生了,現在大學生都用那個智能機了,我想給她買一個什麼蘋果,不能讓她在同學面前丟臉。」

  但魏天琪並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她不讚成這個意見:「爸,我用諾基亞挺好的,耐摔結實,現在的智能機摔一下就壞了,我們家的錢要攢著,別亂花。」

  魏叔想一想,也贊同:「也對,給你攢嫁妝。」

  「嫁妝我會自己攢。」魏天琪給劉秀夾了菜,「你留著錢照顧我媽。」

  「我活著一天就不用你操心。」魏叔苦口婆心,「你也該找個男朋友了,上次打電話來找你的那個小夥子呢?」

  魏天琪沒好氣地回嘴:「爸,我才多大你就催我談,真沒勁兒。」

  「好好好,爸爸不說。」

  魏天琪這才緩和了臉色,她其實不是不想談,高中的時候她就和一個男生偷偷談過幾個月的地下戀情,但是當男生聽說她媽媽是個神經病而她很有可能被遺傳的時候就毅然和她分手了。

  她也知道自己以後結婚找對象不容易,父親還能有幾年可以活,以後照顧母親的重擔勢必會落到她的肩上,久病床前無孝子,她願意,她的男朋友會樂意嗎?

  但這些事沒必要和父親講,她的父親一個人照顧母親就已經夠辛苦的了,她不想他再因為自己的事情而傷心。

  電視機做了一個精闢的總結:「雖然家裡沒什麼錢,阿姨也在生病,但是這家人也很幸福,他們彼此相愛。」

  然而,這一切都在三年前被毀了。

  魏天琪在回家路上遭遇車禍身亡,肇事車司機當時的時速是195公里,魏天琪當場死亡。

  「這個案件好像有那麼一點耳熟。」楊綿綿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以前的新聞裡報導過這次的事件,「好像是說那個司機有精神病所以沒判幾年是吧。」

  「可不是,沒出事的時候好好的,出事了就是精神病,誰信啊!」掛鐘嗤之以鼻,「琪琪就那麼死了,魏叔一下子就老了好幾歲,要不是阿姨還要照顧,他可能就撐不下去了。」

  桌子說:「就算是這樣魏叔也沒撐過多久,賣早飯的時候和城管起了衝突,被打了,沒過多久就死了。」

  「就是啊,現在就剩下阿姨一個人了,唉。」

  聽了一下午的狗血故事,楊綿綿和小琪結束了這一次的探望,回家之後楊綿綿有點好奇,順便就搜了搜三年前案子的始末,因為案件十分轟動,多家媒體都對此進行了報導,內容都大同小異。

  因為肇事司機在撞人後突然打人胡言亂語等激烈行為,司機的爹媽表示啊呀我們兒子這不正常肯定是有病,所以讓他做了精神鑑定,結果是急性短暫性精神障礙,意思是突然受到精神刺激就會出現短時間精神異常,然後很快又會好了。

  有名記者去採訪他,他一臉驚恐地說當時他看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喪屍,如果他不把他們撞死他們就會把他也變成喪屍。

  嗯,據說這種幻覺也是急性短暫性精神障礙的表現之一。

  只是,喪屍什麼的……廣大人民群眾紛紛表示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楊綿綿大開眼界:「哇塞,這簡直是殺人越貨必備之利器啊,不然我也去裝個什麼精神病試試?」

  「自言自語說什麼呢?」荊楚一回來就看到她在對著電腦嘰嘰咕咕的。

  楊綿綿指著新聞說:「我在說這個新聞呢,是不是很特別。」

  荊楚湊過來看了一眼,也有印象:「這個人啊……我記得他很早就保外就醫了吧。」

  「什麼意思?」楊綿綿驚訝地問,「他不是判了八年嗎?」

  荊楚點頭:「是啊,但是因為病情不穩定,所以一直在治療。」

  楊綿綿的表情頓時就變成了=口=,她湊過去問:「你老實告訴我,他是真的精神病還是假的精神病?」

  「這我也不知道。」荊楚回答得很保守。要知道,很多事真真假假很難辨認真相,外人覺得絕不可能必有隱情的案件,偏偏就是自殺,比如那個自己砍了自己十一刀的女人。

  但有些案件,他自己心裡也犯點嘀咕,真的是媒體藉機炒作,犯人真的患有精神病,還是罪犯狡猾,借精神病給自己脫罪?

  那個撞死魏天琪的司機叫陽煥,母親是個女強人,有一家挺有名的外貿公司,父親則是一名醫生,在業內也頗有名氣,他的家世也是惹得眾人對他精神鑑定結果詬病的原因之一。

  網友對此基本上分兩派,一派認為陽煥的精神病是假裝的,就是為了逃脫法律的制裁,而另一派則認為人家家裡有錢並不能證明人家就不是真的精神病了,這都是仇富,如果不是精神病為什麼會撞了人以後不逃跑反而胡言亂語大叫還要打人呢?

  三年前大家就各執一詞吵得熱火朝天,可時間一久,話題性過去了,慢慢也就淡了。

  更不必說現在這件事已經過去三年了,除了凶手和劉秀一家,其他人都是善忘的,每天都有那麼多的新聞出現,大家早已不記得了。

  楊綿綿也是,法院早已判刑,就算她心裡嘀咕著也只能當做故事聽聽而已。

  可命運的巧妙之處在於,它總是把你總以為已經過去的事再度翻上來,並且告訴你,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兩年前,小琪被救出福利院,雖然逃出生天,但身無分文,連一個安身之所都沒有,常雁看她可憐,又喜歡她的堅強懂事,就把她帶到家裡照顧,託人讓她插班進了高中唸書,只是雖然小琪很努力,但她唸書的時間少,智力平平,高考成績只夠進一個三流大學,小琪自己卻很滿意了,選了護理專業,決定以後當護士。

  雖然她住在常雁家裡,也把常雁當成姐姐,但是從來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從來不麻煩常雁什麼事,家裡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放假的時候就打工給自己掙學費,有空的時候還去參加公益活動,日子過得非常充實忙碌。

  對於楊綿綿來說,打工是很苦逼的,但是對於小琪來說,能打工自己養活自己,就是一種幸福了,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人會格外珍惜這樣的生活。

  相比之下,某隻羊現在抱著大腿天天好吃好喝撒嬌耍賴簡直是太墮落了!

  晚上八點,某隻羊正纏著男朋友要吃酸奶還非要是加草莓果粒的時候,小琪正在酒吧裡打工。

  這個兼職很容易讓人帶上有色眼鏡來看待,但小琪並不在乎,酒吧給的工資高,而且活也輕鬆,何況原本就是正當工作,平常心看待那就是平常事。

  常雁也從不多加干涉小琪自己的選擇,只是關照她要保護自己。

  「放心吧姐,我不會有事的。」小琪不是那些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孩,也不是那些小說裡因為家裡窮來打工但是被人摸一下手就會面臉通紅猶如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的女主角,通常以「小妹妹你喝了這杯酒哥哥們就把一箱買下來」為藉口的男人都會鎩羽而歸。

  理由無他,喝不過小琪而已。

  酒吧老闆也不是做皮條生意的,小琪懂事有眼色,真的有人欺負到頭上來了,他也會出面維護她,所以小琪的打工之旅雖然偶有磕碰卻還算順暢。

  但顯然,今天是個例外。

  小琪路過包廂的時候就聽到有被壓抑的抽泣聲和道歉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聽她就認出來這是那個剛來的小姑娘,小琪嘆了口氣,敲門進去維護她:「您好。」

  進屋一看就看到其中有個男人的褲子被酒潑濕了,有個穿著制服的女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到她來了眼睛一亮,猶如抓住救命稻草:「小琪姐。」

  這也是個老梗了,客人藉故把酒灑了,逼小姑娘喝酒或者是沾點便宜,小琪心中不屑,臉上卻掛起微笑:「不好意思,新來的不懂事,我給幾位客人換一瓶新的。」

  「換新的就完了?」其中有個醉醺醺的男人不懷好意地問。

  小琪保持著笑容:「我讓她給您道歉。」她給女孩使了個眼色,那個女孩也聰明,立刻鞠躬,「是我不小心,請幾位先生原諒。」

  但那個來喝酒的男人就是笑著看著他們,愣是不肯開口放過,小琪心裡一沉,對女孩說:「你去叫經理過來。」

  小女孩對他們是唯恐避之不及,一聽這話就趕緊出去了,小琪還在那裡彬彬有禮地賠不是,沒想到的是為首的那個男人已經對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失去了興趣,他一把抓住了小琪的手腕:「不然,你替她賠罪也是可以的。」

  「謝謝先生的寬宏大量,我這就去拿一瓶新的酒給您換上。」

  「等等,不用換新的。」那個男人喝得滿臉通紅,開口就是酒氣衝天,「你過來讓哥哥親兩口,這事兒就算了。」

  小琪的表情也冷下來了:「那就等經理過來吧。」

  「喲,還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那個男人翹著腿,「你知道哥哥我是誰嗎?」

  小琪平靜地說:「不管你是誰,你爹媽是誰,這樣強買強賣我也可以告你性騷擾的。」

  「喲,小妞還嘴硬,哥哥告訴你,哥哥撞死過人照樣沒事。」那個男人哈哈大笑,手指著她說,「你知道不,哥是精神病人,現在辦了你都不犯法,誰讓哥沒自控能力呢,哈哈哈哈。」

  小琪顯然也對這樣的事情有所耳聞,知道自己討不到好處,想轉身先走,沒想到那個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懷裡想親她,小琪氣得渾身哆嗦,啪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那個男人本來就喝醉了,被她一擊火氣就上來了,直接一腳揣在了她的肚子上把人踹倒在地,然後揪著她的頭髮拽著她的頭往地板上撞,小琪性格剛烈,就算沒法反抗他的力氣也死咬著牙不鬆口,更別提哭了。

  她就那麼冷冷看著那個男人,一臉都是血。

  等到經理過來的時候,小琪已經被踹了好幾腳,臉上頭上都是血,肚子上被那個男人用半個碎酒瓶捅了一下,鮮血直流。

  經理嚇得肝膽俱裂,立刻就報警打了120,救護車呼嘯而至,警察也來得很快,一下子就把人給控制住了。

  那個男人一看不好,馬上開始演戲,抱著頭大叫「我的頭好痛」,又指著警察胡言亂語「你們是誰,你們這群怪物,我要殺了你們」,警方費了半天的勁兒才把人給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