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
回憶

  楊綿綿知道有很多異想天開的科學家試圖開展過類似造神的計畫,所以她難得一次被鄒奕嚇尿了:「你瘋啦?!」

  「女神!」鄒奕頗沒好氣,「你看看哥帶出來的人,哪一個沒有響噹噹的名頭啊,就你沒出息!」

  楊綿綿狂翻白眼:「我是要當科學家的人。」

  「現在小學生都沒這種夢想了。」鄒奕也回贈一對衛生球,「你是不是傻,一輩子默默無聞的科學家和一個被我包裝成天才美少女的科學家,你覺得哪個更好?形象是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現在領導人都要經營自己的形象了,你要與時俱進啊親!」

  楊綿綿也知道鄒奕幫了她不少忙,而且專業的事就應該讓專業的人來做,所以她嫌棄歸嫌棄,還是和他把合約簽了,和他們工作室簽約藝人的不同,合約更像是走一個形式而不是有許多嚴苛的條件。

  拍攝馬上就要開始,荊楚卻不能一直陪她左右,現在鄒奕來了倒是讓他能放點心:「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乖乖待在這裡,沒事別亂跑知不知道?」

  「我是不會亂跑的。」一想到就要和他分離,被選中做女主角的興奮頓時煙消雲散,楊綿綿懨懨道,「麻煩找我我不管。」

  荊楚一本正經調侃她:「我會在家每天為你祈禱的。」

  楊綿綿扁著嘴看著他,荊楚捏捏她的臉:「怎麼一臉不高興啊,要當女主角了。」

  「明天我和你回家,我要拿衣服拿電腦拿書。」想起這個楊綿綿就覺得略煩躁,她在床上滾了兩圈,決定還是該行樂時且行樂,別去想那麼糾結的話題了。

  於是順理成章的,這又是相當纏綿的一個晚上。

  第二天回波士頓拿行李,再飛機飛回洛杉磯,在拍戲的時間裡,鄒奕會一邊遙控國內的工作一邊陪她把戲拍完,他對此有經驗,但也忍不住嫉妒:「居然是女一號,你真的是踩到狗屎了吧,如果這個機會給我家阿邵有多好!」

  「急什麼。」楊綿綿很淡定,「他是有真本事的人,早晚會出頭。」

  鄒奕一聽,非常得意:「那是,我家阿邵可和你這種碰運氣的不一樣。」他嘴上的損著楊綿綿,但卻依舊幫她把其他事情都打點妥當,劇組裡面努力搞好關係,否則以楊綿綿糟糕的情商,估計戲沒拍完就要得罪一票人了。

  從這一點上來看,他這個經紀人真的是不能更稱職了。

  女二是日本的一個當紅女星,長相甜美可愛,是這一次的女二號,也是楊綿綿飾演角色的妹妹,一個被欺凌最後被害死的悲情角色,可以說也是許多個校園欺凌受害者的縮影。

  看到她被人堵在廁所裡,被人把頭按進水池,楊綿綿好像看見了自己的曾經,她小學的時候長得瘦弱,一直都是被欺負的對象,久而久之,她就每天逃課不去上學,反正也沒人管她,她就在大街小巷隨便亂逛,蹲在老街的街角聽它們講故事。

  初中是靠地區劃分的初中,也上得平平淡淡,但聽說有獎學金以後她就很努力考試了,爭取每年都拿獎學金,可以改善一下生活。

  但那個時候還是有人會欺負她,有小流氓會在別人的授意下把她堵在胡同裡,她每次都是靠著從跑酷學來的本事才跑掉的。

  想起來,那個時候還真是害怕。

  晚上她和荊楚打電話的時候就說起了這件事:「我不是我們班裡唯一一個受欺負的,還有一個小男生,他長得胖,家裡也窮,總是被人嘲笑,總是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的,他有爹媽管,和我不一樣,我能逃課不理他們,他不行,後來我上一中的時候聽說他輟學了。我記得他是因為他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哭,因為哭了會被笑得更厲害的,所以他就傻笑,可笑了還是被人欺負,我看到過他在花壇那邊坐著哭,但我沒有走過去。」

  她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高中時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放在心裡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下,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害怕之後,她才為自己打造了堅硬的外殼,希望自己可以不再受傷害。

  「其實我是我身邊的人裡被欺負得最慘的一個了,但也好好長到現在了,沒有像那個日本女孩一樣被人殺了,也沒有人自殺過,看起來好像不是很轟轟烈烈吧,好像是每個人身邊都發生過的最普通的事。」楊綿綿想一想,她的經歷和那個被殺的女生相比,的確乏善可陳了,但真正讓人害怕的,卻正是這每個人都習以為常的事。

  每個班級都有這樣的邊緣人,每個學校都有這麼幾個學生被人欺負,老師們看多了,習慣了,或許幾年後,當事人也會不把這件事當一回事,欺負人的人輕描淡寫說一句「年輕時不懂事」就過去了。

  正是這種「正常現象」,才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校園欺凌的事情發生在每一個人身邊,但除非像那個女孩一樣淒慘得死去,否則沒有任何人去關注。

  沒有人知道被欺負的人當時是一個怎麼樣的心情,是不是有那麼一瞬間……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很喜歡這一部電影,我會好好演的。」楊綿綿掛電話前,那麼和荊楚說。

  她之前演素心道姑也好,演反派boss也罷,都是抱著賺錢玩玩的心情去的,但這一部電影對她來說有不同的感觸。

  她曾經是那個備受欺凌的妹妹,也是現在這個堅強起來的姐姐。

  於是第二天,導演發現楊綿綿的感覺格外得好,很少有NG,她彷彿就是那個從地獄裡爬出來復仇的姐姐。

  有那麼一剎那,她會認為自己在拯救的不是戲裡的角色,而是幼年的自己。

  晚上她又給荊楚打電話,開玩笑說:「如果那個時候有人來救我,就沒你什麼事了。」

  她是隨口一說,沒有放在心上,但荊楚聽了心裡就格外不是滋味。

  如果說這一輩子他有什麼遺憾的事,那肯定是無論他今後多麼努力,都無法彌補她曾經十八年的孤獨與遺憾。

  原先覺得她十八歲太小,現在卻恨不得是她八歲,還來得及把她捧在手心裡讓她好好長大。

  這個念頭讓他輾轉難眠,一直到後半夜睡著了,卻做了一個奇異的夢。

  夢裡是學校老舊的女廁所,有個小姑娘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裡,頭髮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她一生都不吭,好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他居然聽見了門說:「綿綿,我把鎖打開了,他們都走了,你可以出去了。」

  可她還是一動都不動,他心疼壞了,走過去把她抱起來,她輕得和羽毛似的,校服下面瘦骨嶙峋的,他眼淚都要下來了:「小羊乖,小羊不哭啊,我帶你回家。」

  「你是誰?」她突然警醒地睜大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吻著她冰涼的額頭:「小羊乖,我們回家了。」

  但一轉眼就發現夢境變了,她一個人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高燒不退,整個人被燒得神志不清,屋裡的小夥伴都急壞了,呱唧呱唧好像講著什麼,但他好像是蒙了被子,什麼都聽不見。

  他走過去想摸摸她的額頭,卻看見她迷迷糊糊睜著眼睛說胡話:「我死了,是不是臭了也沒人知道啊……」

  他再也聽不下去,想抱起她去醫院,結果不知怎麼的絆了一下,夢突然就醒了。

  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給楊綿綿打電話,她平時起得晚,但唯有拍戲的時候要跟著劇組的節奏,一大早就起來化妝了:「早~今天好早啊,我還在化妝呢,今天要拍我大殺四方的戲啊。」

  「小羊,」他放柔放輕了聲音,像是怕嚇到她,楊綿綿一聽就笑了,「我在呀。」

  「你乖乖的。」他覺得自己的心化成了潺潺春水,「我永遠愛你。」

  「我也愛你。」

  早上可以聊天的時間不多,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楊綿綿就被叫出去了,荊楚也不是會和女朋友大吐苦水的人,他收拾了一下心情,給海盜餵了水,出去上班,但一下班就直奔機場,坐最近的一班飛機到了洛杉磯。

  所以楊綿綿拍完戲回到酒店就看到了一個大大的驚喜,她丟下東西就撲進他懷裡去了:「你怎麼來了,還不到週末呢!」

  「明天早上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去。」他一把把她抱起來,和夢裡相比,這只小羊沉甸甸的,可有真實感多了,「讓我抱抱你。」

  楊綿綿勾著他的脖頸,蹭著他的頸窩:「你是太想我了嗎,是忍不住想要和我那個嘛!」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還沒洗澡,所以迫不及待想奔去浴室洗個戰鬥澡出來。

  「不不不。」荊楚把她拉回來,「我抱抱你,告訴你我愛你。」

  楊綿綿沉默一瞬,小心翼翼地問:「發生什麼事了……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

  荊楚欲言又止,有些話到嘴邊反倒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對於楊綿綿來說,也許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朝前走,向前看,但是他每當想起來的時候,就覺得難以釋懷。

  然而男人的這些心思,如果掰碎了講出來就好像是種矯情,因此他最後依舊是沒有告訴她自己做了怎麼樣的一個夢,他只是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告訴她「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

  楊綿綿就一直聽他在耳邊說這樣的話,翻來覆去告訴她,他會在,一直在,她已經不在是一個人了。

  聽著聽著,她原本好端端的心情突然也覺得酸澀起來,莫名就紅了眼眶,不是因為高興,也不是因為悲傷,就是因為在這樣的時候,以前所有的委屈都泛了上來,偏偏就覺得想要哭了。

  都怪他。楊綿綿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淚忍回去,真奇怪,她覺得那麼心酸,可又覺得那麼甜蜜,但不管怎麼樣,這一刻,在她靠在他懷裡,感覺到他所有的溫柔和愛的這一刻,她覺得什麼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