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我回來了。」段軒進門的時候,甦醒正仄仄地趴在沙發上輕輕搖擺著它的尾巴。奇怪的人,每次回來總要對她說這麼一句,好像他真的將一隻貓當成了可以作伴閒話的室友,孰不知真正的貓是聽不懂他到底在呢喃些什麼的,大概也只有自己這種披著貓皮的人才能夠明白。
晚飯後,段軒竟然抱著貓又坐到了窗前看萬家燈火,天知道他怎麼又有了這份閒心。
「貓貓啊,我明天要出差了,這回得去一個月,原本是不想走的,可是……」段軒撫著貓毛嘆口氣道:「算了,說這些你也聽不懂。不過我將房門鑰匙交給了溫飛飛,她會來照顧你,給你餵食的,在我回來之前,你可得乖乖的。」段軒說著,聲音漸低,望向窗外的眼神也更加迷濛起來,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甦醒聽到溫飛飛要來照顧她一個月的時候,敏感地抖了下耳朵,自從上次差點讓段軒知道了自己能聽懂人話之後,甦醒已經非常小心在意了,不敢對他的言語有過於強烈的反應。只是,讓溫飛飛來照料她?甦醒搖了搖貓腦袋,直覺地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不過這個狠心的傢伙,第二天一大清早真的提著一隻小皮箱出門去了,甦醒望著他合上門的那一刻,突然感覺到有些心酸。難道是太過依賴此人了?甦醒沉思著,但是,一隻貓不依賴人類又將如何生存?她,可不是一隻野貓。
百無聊賴之中,甦醒雖然很想弄明白昨天在遊戲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得自己被強制退出了遊戲,但是不知道溫飛飛什麼時候會上門來,甦醒不敢上遊戲,甚至連電視也不敢看,只好趴在茶几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瞄著段軒那些枯燥無聊的雜誌。
哎,謝天謝地,段軒只是讓溫飛飛來照料自己,沒有將自己抱去放在那女人家裡寄養,否則無聊的程度大概更甚現在百倍。甦醒如此想著的時候,就聽見門鎖啪的一聲彈開了,然後一縷略濃的香水味從門廳處飄了過來。
呃,閉著眼睛裝死好了。甦醒乾脆趴著不動,反正她只是一隻貓,是不會像狗一樣跑過去對人搖著尾巴示好的。
溫飛飛進門後並沒有來理會她這麼一隻貓,而是躡手躡腳地將段軒的所有房間都逛遍了,翻箱倒櫃,也不知在折騰些什麼。甦醒半眯著眼睛,搞不懂她為什麼要躡手躡腳,這屋子裡不就只有她和自己這麼一隻貓嗎?難道事先存了做賊的心,於是行動也變得心虛起來?
待到溫飛飛終於翻找夠了,心滿意足地回到客廳,帶著一臉柔媚至極的笑容在沙發上坐下的時候,甦醒下意識裡微微顫抖了一下,因為她感覺到溫飛飛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來了,這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果然的,溫飛飛纖手一伸,兩隻手指頭在甦醒的頸後皮毛處一捏,將她整個提到了自己的面前,害得甦醒四隻爪子在那裡揮舞張揚,姿勢不雅之極。
「貓貓啊——」溫飛飛開始說話,出人意料的是,她的聲音分外溫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討厭你呢?我就不明白,你這樣一隻黑不溜秋的貓,為什麼能讓段軒這樣喜歡呢?」
溫飛飛說著,姿態優雅地將一隻穿著絲襪的腿架到了另一條腿上,手裡輕撫著貓毛接著道:「現在他去出差了,不放心雇個保姆,居然還特特要我來照顧你!呵呵,他難道不知道我從小到大,是養什麼寵物就死什麼寵物的嗎?真是好笑,讓我來煮東西給你吃?我自己吃的東西一向都是別人端上來給我的,而你這樣一隻貓,有什麼資格讓我來服侍你?」溫飛飛說著,輕聲笑了。
甦醒暗自打了個寒顫,聽她這話裡的意思,可真是沒安什麼好心。只是自己這樣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貓,能有什麼力量反抗?
正在想著,甦醒就感覺到天旋地轉起來——溫飛飛拎著它猛地站起了身,走到了落地窗前,打開了一扇窗子。
二十一樓的高度,窗外的風異常猛烈地撲面而來,吹得溫飛飛披散在肩上的頭髮都亂了,髮絲紛亂地遮蓋著整張臉。這一刻,她看起來有如鬼魅,一張原本還算嬌豔的臉,因為猙獰的表情,令人不忍注目。
「別怪我,我真的很討厭你。」溫飛飛對於黑貓,還是有著一份天生的迷信和恐懼,因為總是聽見人說,黑貓是一種不祥的動物。
「你知道,我不想來照料你,可是段軒第一次托我做些事情,我不能拒絕。可是如果將你餓死的話,大概他是從此以後不會再理我的,所以我只好假裝說你自己爬出了窗外,掉了下去……」溫飛飛咬了咬唇,喃喃低訴著,似乎是要從這些話語裡給自己找一份可以推諉責任的藉口和勇氣。
甦醒狠命掙紮著,四隻懸在空中的爪子亂抓亂撓,這個時候再不掙命賭一把就死定了!這個女人在謀殺一隻貓!哦,不對,是謀殺一個人!哪個混蛋說貓有九條命的?該讓他來懸在這二十一樓的高度試試,這已經不是可以用恐懼兩個字來形容的了。原本甦醒就有恐高症,更沒想到在遊戲與現實之間,連續經歷了兩次讓她膽顫的另類體驗。這個時候她叫都叫不出來了,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掙紮上。這可不是遊戲,死了是不能復活的!
大概是被甦醒的爪子抓痛了,溫飛飛臉上有了一抹慍怒之色——寒,殺貓還不許貓反抗?這是什麼邏輯?甦醒睜大了眼睛,與溫飛飛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溫飛飛明顯顫抖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一隻貓的眼神——強烈的求生慾望混合著極度驚駭之後的冷靜,矛盾而又複雜的情緒都體現在了一隻貓的眼裡。
「該死!」看著手上又被拉出了一道血口,溫飛飛使勁一甩手,將甦醒扔出了窗外。看著那隻貓消失在眼前,她就趕緊從窗邊走開,不敢看到黑貓墜地後血肉模糊的場面——儘管,這是二十一樓,她壓根看不到。不過,腦海中總是會飄過這樣的血腥情形。
溫飛飛捂著撲撲跳的心口,隨手合上了窗,匆匆收拾了一下房間,就趕著出去找醫生包紮手上的傷口了。
很好,終於處理掉了那隻討厭的貓!溫飛飛走出門的時候,深深吸了口氣,蒼白如鬼魅般的臉上終於有了抹淡淡的紅暈——過幾天等手上的傷好了,就可以打電話告訴段軒,自己在打掃房間的時候不小心開了窗,然後那隻貓在她沒注意的時候自己失足掉了下去。
很完美的計畫!只是,打電話之前,一定要先看幾部悲情電影醞釀一下情緒,一定要裝出非常悲傷和自責的語調,否則段軒是會懷疑的。還好,可以打電話告訴他這個不幸的消息,要不然當著段軒那雙冷然的眼睛,溫飛飛不相信自己能夠說出流利的謊話。
天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討厭一隻貓,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謀殺一隻貓!但是這隻貓在段軒心裡的地位明顯比自己要重得多,有多少次,段軒為了照顧它而冷淡了自己!現在好了!這只討厭的貓終於死了!
溫飛飛吁了一口氣,心裡的最後一絲內疚都已消失無蹤,轉而成為莫名其妙的興奮。她揚起臉,微笑著向小區內巡視的警衛點了點頭,從車庫內將車開了出來駛了出去——快點走,反正那隻貓的屍體警衛們是會處理的,大概,也沒人認得這隻貓是段軒的吧。就算知道,也沒什麼關係,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人淡忘許多事情了。再說,一隻貓的死活,除了段軒,又有誰會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