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啊搖啊搖,迷迭感覺自己正在海上航行,突然遇到了狂風駭浪,身子被搖晃著上下起伏,搖得她都有點噁心欲吐了。
一腳踢出去,浪頭好像減輕了,又平穩下來,過了一會卻又開始搖晃。一拳打出去,迷迭聽到「嗷」一聲慘叫,努力睜開眼來,看到法老正捂著眼睛,一隻手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被打了?很好——」迷迭說著,又恍惚著要睡去。
「你看她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啊?」法老捂著眼睛鬱悶地對著血骷髏道。
「我怎麼知道?要不你把她背出去,找家旅店開個房間往裡一丟。反正這遊戲裡有輔助的睡眠系統。」血骷髏喝了口酒,將酒杯「碰」的一聲往桌上一放,「動作快點,一會我們稍微休息下要去搶船。」
「為什麼每次都是我?不去。」法老怒了,不知道從哪裡尋出個狗皮膏藥似的東西往被打的眼睛上一貼,遠遠一看,整個一個加勒比海盜。
「總不能把她扔在這吧?」血骷髏看了看趴著好睡的迷迭,「還說她明天不上線呢!這下倒好,連晚上都不想下遊戲了。」
「我不管了,我要去睡覺了。」法老算了算時間道:「現實裡差不多都十一點了,她七點半左右上來的,都醉了三個小時了。」
誰知這時迷迭突然從睡夢裡驚醒,跳了起來,醉意全無,大聲質問道:「十一點了?」
「是啊!按遊戲時間算,你睡了九個小時了。」
「完蛋了,我走了!」迷迭一跺腳,來不及再多說一句話,丟下兩人就退出了遊戲。剛剛出養生艙,就聽見段軒關上房門的聲音——該死,他回來了。
再假裝若無其事已經來不及了,養生艙的艙門還沒關上,而段軒的腳步聲已經向著這裡來了。甦醒無奈之下,只得在養生艙上面上竄下跳,伸著爪子在各個按鈕上亂按。
「你在幹嘛?」段軒倚著房門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自家的貓在那裡猛拍養生艙按鈕,艙門開開合合,而它好像玩得十分有興致一樣,盯著養生艙門,被嚇一跳似地縮縮身子,又小心翼翼地繼續去玩按鈕。
「快下來,那個不能玩。」段軒說著,就要上來捉貓。甦醒一探頭,看到養生艙內部有幾根掉落的貓毛,心裡一急,整個身子就往養生艙裡鑽了進去,開始在裡面摸爬滾打。嗯嗯,這是在銷毀罪證。
段軒當然不知道它在幹什麼,還以為是這隻貓無意間對遊戲養生艙產生了好奇,這才上竄下跳地瘋玩。於是伸手從養生艙裡將貓拎了出來,再按下關閉按鈕,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甦醒心裡有些微的忐忑,雖然是她讓段軒去她家的,可是他去了這麼久,到底從爸媽嘴裡聽到了什麼?那個被貓附身的自己現在又是怎麼個模樣?她很想知道,只是苦於不能開口。她心裡有隱隱的衝動,想要不顧一切地讓段軒知道她是一隻與眾不同的貓,可是,他知道了又能有什麼辦法?把自己送回家去?爸媽會信嗎?還是把那個被貓附著身的自己帶回來?兩者皆有些為難之處,於是甦醒也開始為難。到底,要不要表示些什麼讓段軒知道她的身份呢?剛才是出於謹慎的習慣,一時急了,只顧著不要被段軒發現自己在玩遊戲,並沒有分神去多想別的事情。早知現在如此為難,還不如剛才就不裝模作樣,讓段軒明明白白看到事情的真相呢!
就如段軒不知道甦醒在想些什麼一樣,甦醒也不明白段軒現在在想些什麼。段軒無意識地盯著茶几上那張電話話費單看著,心裡卻在想蘇蘇生的到底是什麼病。
坐了一會,他放下貓貓,站起身去開電腦查詢。搜索了半天,只發現有少量「變獸妄想症」的病例,但那些病例裡的病人,無一例外地只是以為自己可以在動物與人的外形之間變幻,有時是人,有時將自己想像成動物,比如狼人。他們都能夠說話,他們還有人類的智商與行為,而蘇蘇的樣子與他們完全不同,她就好像是從小被丟到原始森林裡,被一隻貓科動物帶大的豹孩一樣,根本沒有一點人類的意識。像她這樣的病例,段軒搜索了半天就是找不出相似的一例來。
揉了揉太陽穴,段軒覺得頭腦昏漲地厲害——貓?!為什麼她會以為自己是貓?即使是撞車使大腦受到了傷害,要撞出變獸妄想症的機率也是極小的吧?
站起身,想去廚房煮一壺咖啡,段軒卻在經過客廳的時候見到貓貓正趴在地上,毫無睡意地盯著書房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搖搖頭,段軒繼續往前走,煮好了咖啡端著杯子出來的時候,他在想,蘇蘇是個人,卻以為自己是貓,自己家這隻貓,有的時候看起來卻像是人,她們之間要是來個調換,那倒是都正常了。
「哐——」咖啡杯子脫手落地砸了個粉粉碎,甦醒嚇了一大跳,抬起頭看著那滾燙的液體四散飛濺,污了地板,污了牆壁,污了段軒身上的褲子,也有幾滴濺到了甦醒的身上,污了她那柔滑的毛皮。不過,闖禍的傢伙此時正愣在當地,皺著眉頭一臉沉思的表情,好像一點也不介意失手打碎了咖啡杯。
可憐的孩子,腦子想問題想出病來了,甦醒憐憫地搖了搖頭,在想自己是不是當時就不該徹底地將他拖到這件事裡來,現在搞得這傢伙成天茶飯不思,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但是自己也不好過呀,如果永遠都隱瞞事情的真相,難道自己就要一輩子作一隻無知無識的貓,一輩子這樣過下去嗎?雖然她明白就算段軒知道了一切,就算父母知道了一切,也改變不了她現在是一隻貓的事實,但只要他們明白了,就總能想出溝通的法子吧?哪怕大傢伙都去遊戲裡見面說話,也比她假裝成一隻聽不懂人話的貓要好得多,要開心得多。
段軒在原地站了整整五分鐘,這才清醒過來,清潔乾淨地面,掃掉碎瓷片,然後坐到沙發前一把就拎起了電話,要撥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凌晨一點半。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將電話放下了,倒是目光開始移到了甦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