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咖啡館舊情侶

  寫寫作業,溫習功課,假期很快就接近尾聲。還好老師留的作業都是些卷子習題冊,班小花突擊一下就寫完了。

  作業總是學生的天敵,它是一種奇特的生物,晝伏夜出,繁殖能力極強,每個小孩在成長過程中都受過其侵害。

  想來想去就小學生最可憐,把老師的話當聖旨,老師又偏偏拿著雞毛當令箭。孟小舟小時候無疑是教育制度的最大受害者。小學生有什麼作業呢,花樣也挺多,什麼自然老師讓一人抓五隻蝸牛啦,勞動老師讓在家養蒜苗寫觀察日誌啦,還有一年語文老師居然讓學生在家裡自製冰燈拍下來——當時足足讓膽小的好學生孟小舟一個假期沒放好假。不過最最可恨的還是糊大板。大板是開運動會時用的,以小學生當人肉背景,全程舉著大板,湊成一幅幅欣欣向榮的圖畫。每人手裡拿著三四塊,上面吹一聲哨,她們就翻一次。再吹一次,就換張大板。

  那時候大板由小學生自備,家長用一層層白紙糊好,到學校老師還要一張張檢查紙張是否雪白,糊的是否均勻。孟小舟小學是後轉去的,之前學校沒這麼高級的活,第一次小舟媽媽糊的不好,被老師狠狠批評了一頓。小舟眼淚劈里啪啦往下淌,感覺自己給班級抹了黑。後來一學期四五次的區運動會,市運動會,省運動會讓小舟媽媽糊大板的功力大漲,這才使她從落後分子的陣營裡解脫出來。

  她還記得一次運動會正趕上瓢潑大雨,主席台上的各位領導在雨棚之下悠閒地欣賞她們的大板圖案。大板上的油彩順著雨水滴在她們臉上。運動會一結束,一個個小藍人,小黃人,小黑人貼著地拖著一張張的大板往家走……

  班小花長出一口氣,總算把作業都寫完了,就連週記都被她編好了。這時焦陽的電話恰如其分地進來了:「作業搞定了吧,我明天去你家參考參考。」

  她點頭:「來可以,中午不管飯。」

  「沒問題!」

  第二天焦陽果然來了。

  正巧小花媽去批發市場批點文具,經歷了兩個多月的淡季,快開學了,小花媽決心狠狠賺上一筆,家裡就只剩小花在了。

  小花搬了兩個凳子,在飯桌子上鋪了層報紙,拿出作業助焦陽抄。

  兩人從英語開始,小花開念:「A,boyC,boy,dog……」這是他們學校裡的唸法,為了區分B和D一個叫boy,一個叫dog。每隔五個左右,焦陽就會自動改一個,以免產生雷同作業。

  英語好糊弄,很快就弄完了。接下來的數理化,焦陽開始獨立抄,一面抄一面把格式改改,順便幫小花檢查錯誤。

  忙活了一個上午,各科作業抄的差不多了,焦陽伸個懶腰:「該週記了。」

  班小花憤慨了:「週記你還想抄我的啊,有沒有人性啊?」

  「反正交上去老師都不一定看的,給我參考一下啦。」

  班小花只好拿出週記,焦陽翻了翻,不厚道地笑出聲了。

  第一篇:我現在很困,可是我還要寫週記,還差三篇週記。假期雖然美好,但是開學前補作業是很痛苦的……算了我先睡一覺好了。

  第二篇:我睡醒了,好吧,開始寫第一篇週記,寫點什麼呢?就寫我剛才做的夢好了。我夢見一個……

  焦陽笑到喘不上來氣,班小花臉漲紅了,劈手奪過週記。「這叫意識流你懂不?」

  「班小花,週記你拿走吧,我抄不了,我懷疑你這個一定會被退回來。」

  班小花瞪圓了眼:「那也比有人寫數學大題答案見P56第三題強!」

  焦陽息事寧人:「好了好了,我抓緊時間寫一篇出來。」

  眼看著午飯時間快到,焦陽的肚子不爭氣地響了一聲。

  班小花笑了:「我給你下碗麵條吧?」

  焦陽搖搖頭:「早上吃的就是面,乾脆出去吃吧。」

  兩人出門挑了家學校附近的咖啡廳。這家咖啡廳絕對夠一絕,不僅提供咖啡冷飲,甚至還提供煮麵,蓋澆飯炒飯等項目,絕對夠土洋結合。加上環境不錯,價格還便宜,很多學生都選擇來這裡吃飯。

  現在還沒開學,咖啡廳裡沒有幾個人,班小花他們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燈光有點暗,曲子沙啞性感,倚在沙發裡,突然有了那麼點約會的意思。

  班小花鼻尖冒了汗,暗暗怪自己怎麼挑了這麼個地方。焦陽也一改剛才爽朗的態度,開始不說話了。

  不行,怎麼也得找點話說,班小花想了半天,脫口而出:「你牙套什麼時候摘啊?」

  「噗」,焦陽笑了出來,這種環境裡說了這麼一句,還真是煞風景啊,不愧是班小花同學。他突然自在了:「一年左右吧。」

  班小花想起後來焦陽摘掉牙套,長高後也是帥哥一枚呢,甚至有個不知進退的小師妹有陣子天天纏著他。

  焦陽突然聲音小了:「你別動,悄悄看那面好像是王梓和林瀟瀟。」

  班小花輕輕側轉望過去,果然是他們兩個。剛才高高的沙發擋住竟沒看見。

  「他們兩個好像有點不對勁。」焦陽接著說。

  果然王梓說了幾句什麼,轉身離開了。

  留著林瀟瀟一個人坐在那,怔怔地望著面前那杯水,也不追,也不嚷,過了一會,眼淚劈里啪啦淌了下來。

  班小花和焦陽互望一眼,一起向下挪了挪,這麼尷尬的場景,他們一定不想有第三個人看見。

  焦陽聲音小得厲害:「該不會是因為王梓沒付錢吧?你說她是不是忘帶錢包了?」

  班小花真想踢他一腳,早知道他智商高情商低,沒想到低成這樣。

  林瀟瀟哭了一會,轉身走了。

  二人這才敢伸出頭來喘口氣,面面相覷。

  焦陽眼見突然按住班小花頭使勁往下。

  原來剛剛出門的王梓又折了回來。

  這個時候咖啡館後廚的大師傅突然中氣十足地喊了聲:「炒麵好了。」白襯衫黑裙的服務生用托盤把炒麵端了過來。

  王梓看見了因為炒麵被暴露的兩人,猶豫了一下,乾脆坐到班小花旁邊。

  班小花有些心虛,故意找些別的話來說:「這說這咖啡館吧,還請什麼大師傅做炒麵啊,土不土洋不洋的,多奇怪。」

  王梓盯著她「哦」了一聲。

  焦陽乾脆把嘴閉得緊緊的一句話也不說。

  王梓嘆了口氣,乾脆說:「你們都看見了?」

  班小花頭搖得像撥浪鼓,與此同時焦陽重重地點點頭。班小花暗暗在桌子底下踢了焦陽一腳。

  誰知王梓抱著腳跳:「班小花你不但偷窺我隱私還敢踢我!」

  班小花乾脆承認錯誤:「大哥我錯了。」

  王梓臉上突然露出那股沒吃飽飯時的憂鬱神情:「她走了?」

  班小花也不好再開玩笑:「走之前哭得很厲害,你到底怎麼的人家了?」

  王梓吞吞吐吐起來:「我和她是一個初中的,原先有點淵源。」

  班小花皺了眉頭:「要說就說,不說就算了,不用和我玩外交辭令。」

  王梓有點緊張:「你們能不能保證別告訴第三個人。」他心裡想的其實是沈笑笑。

  這次班小花和焦陽一起點頭了。

  「她那時候挺漂亮的,大家都說她像洋娃娃,我就和她在一起了。」

  這個八卦讓班小花和焦陽一起長大了嘴巴,一年多的同學,都沒看江兩個人說幾次話啊。

  「誰追的誰啊?」

  王梓撓撓頭:「那時候放學晚,她說她害怕,叫我送她回家,然後有一天手一滑,不知怎麼回事就握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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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梓眼神暗了下去:「開始也挺好的,後來發現她和我相像中的小公主不太一樣,倒是像慣壞了的公主。打個比方就是本來以為是白雪公主,誰知是睡在豌豆上的公主,你們明白麼?」

  班小花想起平時林瀟瀟的嬌慣作風,立刻明白了,點頭說:「比喻得很生動。」

  陽光透過玻璃窗射進來,王梓的髮絲一根根被鍍上一層金色,像是造物主精心雕刻的俊美少年,這樣清雋的面孔怕是這個年齡女生都無法抵擋得吧。

  王梓嘆了口氣,眼裡皆是些惆悵神色:「沒想到她先跟我說分手,那天正好我們畢業去取錄取通知書。她考上二中,我則被五中錄取了。一起走過學校門口那條走慣了的路,走到分岔口才醒悟,這條走慣了的路今後是再也不能一起並肩走了。只能各自選一條,接著走下去。

  她是個很高傲的女孩子,也許察覺了什麼,漂漂亮亮說了分手。誰知後來我媽說五中不好,擇校來了二中。開學那天,我一眼就看見了她,穿著小花裙,還是那麼鶴立雞群,像個公主似的。我們像是有了默契,始終當做不認識,這一年多幾乎沒怎麼說過話。」

  班小花突然想起書籤的上的字:與其日後失去,不如現在疏遠。

  這一定就是林瀟瀟寫的。她突然有幾分慨嘆,女孩子太過自愛也許便不懂得如何愛人了。

  王梓接著說:「誰知前兩天二月十四號那天,她居然給我發了短信,說了些從前的事,我怕發短信說不清楚,還是特意把她約出來談談。誰知道還是……我也不想的,也沒想到她竟然還沒忘。我剛才走出去,還是不太放心,回來再看看她,誰知她已經走了。」

  大師傅突然又開了腔:「蘋果派來嘍!」

  熱氣騰騰的蘋果派端上來後,班小花用鄙視的眼光差點殺死他。

  明明就是為了蘋果派回來的,什麼憂鬱王子,憂鬱給別人看好了,她班小花是徹底看穿了他的畫皮。

  王梓的憂鬱漸漸被食物的芳香抹平,一面招呼他們兩個:「嘗嘗這個,他們家特色,四十五分鐘才能做好。」

  班小花凝視他片刻:「為什麼不和好呢?」

  王梓盯著蘋果派,說了句很深邃的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那不過是一種感覺,始終只能以感覺的形式存在。」

  焦陽聽了這話心中一蕩,只覺得心跳的厲害。

  班小花嗤之以鼻:「一般這麼說的人,都是找好了下家。王梓說實話,是不是看上別的小姑娘了?」

  王梓的臉可疑地紅了一下:「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