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再見許靜

  隔了幾天,小花爸請劉叔吃飯,家裡實在太小,於是選了一家外面的館子。小花非吵著要去,於是乾脆一家都去了。

  劉叔一看就很精明,舉止神態多少有點滑,班小花倒不是很喜歡他,不過看著是個成事的人。他一看見班小花就誇:「這就是你女兒啊,長得真漂亮,聽說學習也好,還挺懂事,老班還是你有福氣啊。」

  小花爸點點頭,摸摸女兒的頭髮:「這姑娘越大越懂事了。」

  班小花端起杯子:「我爸朋友不多,劉叔可是多年的交情了,在家總念叨著。這次也多虧劉叔才能找到這麼好的活,頭一次就賺了這麼多。你們這麼多天辛苦了,我就以茶代酒敬劉叔一杯,多謝劉叔!」

  劉叔哈哈大笑:「老班啊,你怎麼生出這麼個巧嘴的姑娘啊,這番話說的,老劉我都快上天啦。好好,我就乾了這杯酒。」

  三杯五杯下肚,大家話也多了,氣氛更熱烈了。班小花眨著天真的大眼睛:「劉叔叔,你怎麼這麼本事,在哪找到這麼多活啊?」

  小花爸板起了臉:「小孩子家家的問什麼問,大人的事你可不懂。」

  班小花不服氣:「誰說我不懂,我懂得可多著呢。」

  劉叔大笑:「對,誰說咱們小花不懂,我看比你們老兩口懂得都多。孩子,劉叔也實不相瞞,這回啊是遇上貴人了,處處幫襯,咱道走得才順當!」

  小花眼珠子一轉:「哦?哪裡來的貴人啊,劉叔你說說看。」

  劉叔別有深意地看著她:「要說這貴人啊還真是天降的,我到現在也糊塗著呢。」

  小花爸轉過頭來,打了個酒嗝:「啥貴人,咋沒聽你說過?」

  劉叔舉起杯:「逗小孩子玩呢,啥貴人不貴人的,來喝酒喝酒。」

  小花心中一動,大概明白了。她望向小花媽,只見她低頭夾菜不敢抬頭看她,一看就是知情的。再看小花爸喝得兩腮潮紅,興高采烈,哪裡還聽得進去別的?

  其實秦英傑也算是有心了,能做到這份上也不容易。也許他們兩口子都是好人,自己想得太多了。小花又夾了口菜,吃在嘴裡卻說不出什麼味道。

  那天晚上她給秦英傑打了個電話,沒多說,只說最近降溫,叫他多加件衣服。電話那頭愣了一下,然後說了聲好。她對他向來橫眉冷對,從不曾如此溫柔,他沒準當她吃錯了什麼。

  掛了電話,她看了會書就睡了,那天晚上睡得格外香甜,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自此往後,班小花和秦英傑倒真來往密切了些,時不時同秦氏父子吃個飯,氣氛居然越來越融洽,倒真有點一家人的意思了。秦浩然有時候開玩笑,說他爸喜歡她這個故人之女倒比喜歡他還多,小時候他媽常說自己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沒準還真是撿來的。

  這話一出口,小花和秦英傑紛紛變了臉色。這一席話叫班小花心生警惕,好像目前的一切全是幸福的假象,有一天秦浩然知道了不知該有多恨她。念及至此,她又有些鬱鬱寡歡起來,又覺得秦浩然最為無辜。至此又與秦家走得遠了些。偏偏秦浩然不以為意,倒是經常過來找她。

  「小花這是我爸出差帶回來的特產,特意讓我轉交給你的。」

  「昨天買了栗子蛋糕,老爸惦記你也愛吃,多叫了一份。」

  有時候的禮物則令人啼笑皆非:「我爸買的毛巾襪,說穿起來特別舒服……」班小花也幾乎要發瘋,秦英傑什麼時候如此婆媽起來,居然連毛巾襪都買?

  惦記一個人是這樣的,看到什麼都會想,這個她(他)是愛吃的,這個她(他)用得上,這個最合適她(他)。

  秦浩然來得頻率太高,班裡已經有人側目。每次他走後,宋亞妮都會有些小小的不自在。班小花想解釋,宋亞妮卻說不用解釋,她早就不惦記他了。

  班小花覺得尷尬,開始想制止秦浩然這種沒事亂溜躂的行為,不瞭解內情的還真以為他們兩個怎麼樣呢。只是她沒法解釋,就是跟宋亞妮也沒法子說。

  事情倒真的找到了一個解決的方式,只是這種方式是她最最不願意看到的。

  那天秦浩然又興致勃勃地來找班小花:「我媽今天燉了排骨,拿高壓鍋壓了好幾個小時的精排,一咬骨頭都化了,特別好吃。特意讓我給你帶一盒過來,你嘗嘗味道特別好!」

  班小花接過來,有點高興,許靜也開始慢慢接受她了。此時已經過了熱飯的時間,她乾脆放在桌堂裡,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想起來,笑著對沈笑笑說:「差點忘了,還有個加菜呢。」

  她一掀開盒蓋,「嗷」地一聲慘叫。趕緊摀住盒蓋擋住沈笑笑的目光:「沒事,就是壞了,不能吃了。」

  什麼排骨?飯盒裡血淋淋一隻死耗子,尾巴還老長!

  班小花慘白著臉,去廁所吐了一場,嘔得肺幾乎都要吐了出來,回來一口飯沒吃。後來想起來桌堂裡曾經放過這麼一個東西,渾身都麻。沈笑笑有點擔心:「小花你沒事吧?這是怎麼了?」

  班小花臉色蒼白:「沒事沒事,可能是快來那個了,反應有點大。」

  沈笑笑不放心,給她打了杯熱水,她感激地一笑。

  考慮再三,她還是給秦家打了個電話。

  許靜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秦宅。」

  「我是班小花,有時間喝杯東西麼?」

  許靜的聲音清晰無比:「我正等著你呢。」

  這四個字又嚇了她一跳,她匆匆說了時間地點,掛斷電話。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她只是想和她說個清楚。

  她們約在一間僻靜的茶室,許靜準時到,帶著那副懶散冰冷的優雅。穿著一襲白色套裙,妝容精緻,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面,一言不發注視著她。

  茶香裊裊,她喝了一口定定神,開了口:「我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不貪你們家錢,也不想爭什麼爸爸。我們之間似乎有很多誤會,如果你不高興我們來往,只管和他說,我沒意見。」

  許靜冷笑一下:「你不想有人替你想,你不爭有人替你爭!」

  班小花搖頭:「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沒那個意思,我們家受過他的恩惠,這個我承認,他的確也很關心我,但是我從來沒想過影響你們家庭。如果給你帶來困擾的話,我向你道歉。」

  許靜死死地盯著她,像是揣度這番話的真假,看了一陣,吐出幾個字:「像,真像。」

  班小花脫口而出:「像誰?」

  許靜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像你媽,一副狐狸相,專門魅惑人。」

  班小花卻不覺得侮辱,畢竟班小花的媽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人,就像是開始的秦英傑。「上輩人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今天只是想和你聊聊。秦浩然他很好很可愛,我不想傷害他。」

  一提浩然,許靜的表情立刻柔軟了些:「浩然他不知道,我們都不想讓他知道。」

  班小花嘆了口氣:「也許我們所以為的保護才是最大的欺騙。」

  許靜的表情立刻凶狠起來:「你懂什麼?我才是他媽,我知道怎麼對他才最好!你休想告訴他,任何人都休想,班小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接近他,傷害他。我不許你傷害他,我不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孩子!」她越說越激動,眼中精光大盛,雙手發抖,像是隨時要暴起一般。

  班小花有些被駭住了:「你先消消氣,我沒要告訴他呀。你喝口水,沒人想傷害他。」

  許靜激動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胸口仍不斷起伏,眼中劇烈的光也淡了些。她低頭呷了口茶,一會神色如常,又是那種眼角眉梢微帶倦意的冷淡。

  班小花突然一頭冷汗,一時覺得難以開口了,說話之前總要字斟句酌考慮一番才好,不知不覺語氣變得恭敬了。「許阿姨,我永遠不會做出傷害秦浩然的事,你放心。說實話,我有點怕您,您要是不想秦叔叔和浩然同我來往,您來跟他們說好了。」

  許靜神色漠然:「我哪裡管得了他們,他們願意怎麼著就怎麼著吧,你放心,只要你永遠不說出去,就算他秦英傑今後死了分一份家產給你,我都不會擋著。」

  話說到這個地步,可見秦英傑和許靜的關係有多壞。她想起那天他們分房而睡,只怕關係早就名存實亡了。畢竟當初也是愛過一場的,要不怎麼會拋棄班小花的生母?愛到窮途末路,再無所謂掩飾了麼?

  讓她怕的不是那隻死耗子,而是那隻死耗子背後的瘋狂。今天的一席話讓她有些懷疑,許靜是不是出了些問題,而且還不輕,只是秦家父子知道麼?是不是連許靜自己都被自己的冷淡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