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微妙

  焦陽媽媽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家焦陽是要讀研讀博出國一直唸下去的,你有什麼打算?」

  和長輩相處最好的方法就是少說話多點笑容,現在問到她了,班小花不得不開口了:「有機會的話,我也想繼續多讀點書。」

  焦陽媽媽接著說:「我一直覺得人年輕的時候很多事都不懂,糊裡糊塗做了選擇卻不一定正確,所以其實不太喜歡你們過早談戀愛,像我們那個年代哪有那麼多風花雪月的事?很可能回過頭來看看就是一場浪費時間精力和感情的事兒。」

  她的話似乎很動聽,也似乎很有說服力,中心思想其實就是:我不同意你們談戀愛!

  焦陽媽媽頓了頓,接著說:「我一直認為焦陽的高考失誤非常地不正常,也許我現在明白是什麼原因了。」

  這話一出口,班小花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臉上。焦陽媽媽雖然沒提一個字不同意,可是這個大帽子一扣下,就再難翻身了。偏偏她還無從解釋,說什麼?說你兒子欠了那麼一點運氣還是說考試無常?家長都是最盲目的信徒,他們信得就是自己的孩子!

  焦陽捧著兩個石鍋拌飯過來,看見班小花和母親看似相談甚歡,心裡很是高興:「聊什麼呢?」

  焦陽媽媽立刻像向日葵般轉向自己的小太陽:「隨便聊聊,對了聽說你現在和碩士生一起做實驗呢,怎麼樣?」

  一提到實驗,焦陽的眼睛亮了,話也多了,滔滔不絕說個不停。這一頓飯就在他的實驗經中過去了。

  飯後焦陽拿來幾樣水果,其中有班小花愛吃的金錢橘,焦陽習慣性地給她剝了一枚,焦陽媽媽掃了一眼,立刻笑道:「還是對女朋友比較好啊,焦陽長這麼大都沒說給我剝過橘子。」

  焦陽一聽立刻把剝好的橘子放進媽媽手裡:「你不是不愛吃橘子麼?」

  吃完飯回了酒店,焦陽媽媽乾脆叫他晚上不要回寢室了,焦陽點頭說好,下樓送班小花回學校。班小花連連擺手:「這麼近不用送,你好好陪陪阿姨吧。」

  街上車水馬龍,焦陽心情愉悅:「我媽挺和藹的吧。」

  班小花「唔」了一聲,風吹亂了頭髮。

  焦陽伸手幫她把頭髮掖在耳後,這本是平時他做慣了的動作,班小花現在卻有點心酸,像是尋找依靠一樣,把頭緊緊貼在他胸口。

  「怎麼了啊?咱們之間還有什麼說不得的麼?」焦陽的聲音格外溫柔。

  班小花的聲音悶悶的:「我覺得你媽好像不太喜歡我。」

  焦陽笑了:「別瞎想,她可喜歡你了,這次來之前反覆問我你喜歡什麼,要帶點什麼禮物過來。還問我你用什麼化妝品。」

  「那你怎麼說?」

  「我說你好像用小護士,我媽開玩笑說就用小護士啊,那以後得培養你用點好的啊。」焦陽輕笑起來,班小花卻覺得心裡越來越不舒服。

  她目送焦陽離去,他的腳步輕快,卻沒像平時那樣轉過頭來朝她揮手。

  她回了寢室,看見沈玖懶洋洋地在床上爬著,嚼著一袋子脆香酥。

  班小花寢室裡的人全是饞鬼,饞得卻不一樣。宋岳是彈簧做的肚子,平時吃得倒是不多,可是一到出去改善生活時就立刻變成大胃王,大家一起吃飯先挑肉,吃完肉再吃飯,至於配菜的青椒胡蘿蔔是從來也不吃的。

  姜子婷的饞是一種特立獨行的饞,她喜歡吃的東西古古怪怪,其他人多半不喜歡,什麼大腸,豬腰,血腸之類。

  沈玖的饞則多半是一種意淫,也就是眼睛大肚子小,往往是買回一大堆東西,自己吃得少給別人分得多,她總是笑嘻嘻地看著別人吃然後說:「吃吧,等你們都吃成胖子我就變成咱們寢室最瘦的了,哦吼吼吼!」她愛吃的東西也很極端,這個月就算只剩一百塊了,去超市還是奔著進口零食區去。說她奢侈吧,同時她也極愛那種街上賣一塊錢一大包的脆香酥,據她說,吃脆香酥吃到一定境界可以吃出撲撲星那股獨特的香味……班小花就很不理解,那就乾脆買撲撲星好了。沈玖擺擺手:「你不知道脆香酥比撲撲星便宜很多麼?」

  所以班小花進來看見沈玖在床上邊看張小嫻的書邊吃脆香酥,心情立刻就好多了。生活中本來已經很多無奈,幹嘛還要給自己找不快樂?她乾脆換了衣服爬上床,和沈玖肩並肩一起吃脆香酥。

  沈玖嘴裡塞滿了脆香酥口齒不清地問:「焦陽他媽怎麼樣?」

  班小花把細節說了一遍,沈玖立刻說:「也挺好的,你就裝聽不懂唄。再說了你們兩個離結婚還早著呢,現在憂慮個什麼呀,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將來嫁給他又不是嫁給他媽。」

  「可是選擇了一個人其實就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或是選擇了一個家庭,說的容易,其實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往往結果也是不幸福的。」

  「反正他媽呆幾天就走了,你和焦陽還處你們兩個的,我告訴你,他媽這種性格的人才不會直接開口叫焦陽和你分手呢,就是想拐彎抹角地打擊你一下,你要真逃避了,才中了她的計策。」

  班小花連連點頭:「我才不會因為這個和焦陽分手呢。」

  沈玖接著說:「你要是心裡不痛快我教你個招兒,寒假把焦陽帶回去,讓你爸你媽好好敲打敲打他,讓他在你家也當一回二等公民。」

  班小花笑著推她:「你這出的什麼壞主意!」

  「到時候你媽就這樣。」沈玖乾脆把脆香酥放下,一臉嚴肅:「會包餃子麼?能一秒鐘包一個餃子麼?能同時□兩個皮麼?什麼?都不會?那我告訴你可不行,要娶我們家餃子小妹,必須有三年以上從業經歷。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高考失利了,就是因為你不會包餃子!」

  班小花笑得淚花都快出來了,沈玖這個壞東西真能編排人。沈玖乾脆伸個懶腰:「好了不說啦,到了我的下午小憩時間了。」

  她這一「小憩」估計至少要三個小時,有時候睡得歡喜了,直接到第二天早上也是有可能的。

  班小花下床,突然覺得沈玖這樣天天活得像加菲貓一樣,除了吃披薩就是睡午覺也是很幸福的。

  班小花拿出書開始背單詞,本來已經睡熟了的沈玖突然閉著眼睛說了幾句話。

  班小花細聽之下居然是:「站著不如倒著,好吃不過餃子。」再看沈玖睡得滿面紅光,哪裡有醒來的跡象?

  班小花大驚,這夢中的十二個字完全是沈玖生活的真實寫照麼!

  焦陽媽媽在北京呆了幾天,給兒子做了不少好吃的,焦陽陪著逛了幾次街,也沒怎麼「召見」班小花。臨走的時候,班小花再次被點名接受了這一光榮的任務。這次班小花也坦蕩了,你要是不喜歡我,我變成一朵花你也還是不喜歡我,乾脆就穿了平時經常穿的休閒裝,紮了個簡單的馬尾辮。

  焦陽媽媽和兒子說了一路,最後到了機場居然有點淚汪汪的,班小花有點尷尬起來,立刻去幫兩人去取水,回來焦陽媽媽幫兒子把領子立了起來,臉上帶了點笑容:「我兒子真帥。」

  班小花受了內傷,跟在一旁不知說什麼好。

  時間還早三人先坐在大廳裡休息一會兒,焦陽媽媽一手時不時摸摸兒子的頭髮臉蛋,另一手握緊兒子的手不放。看著時間不早了,才打發兒子去買本雜誌回來。班小花立刻警醒,這就是又有話說了,立刻挺直了腰。

  「小花啊,幫我好好照顧焦陽。」

  她沒想到焦陽媽媽居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太耿直了,又太倔,在外面很容易吃虧。也不懂怎麼照顧自己,冬天出門總是忘記帶帽子,給他織的手套三天兩頭就丟。我都恨不得像小時候似的拿根毛線把兩隻手套綁在一塊,這樣他冬天就不會凍手了。」焦陽媽媽的話裡有種東西叫班小花感動不已。她沒有想再焦陽媽媽居然會為了她兒子跟她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

  班小花點頭:「阿姨你放心,我們會互相照顧的。」

  焦陽媽媽嘆了口氣:「這孩子沒離開過我身邊,我是真不放心他啊,雖然說是男孩子,做家長得總是不放心。他不在家,房子都空蕩蕩的,想做點好吃的一想想孩子也不在家就沒了激情。一晃都這麼大了,都有女朋友了。」

  每個家長在孩子有了戀愛對像時都會有種微微的排斥吧,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現在生生就變成了別人的。焦陽媽媽也許不是不喜歡她,可能根本就是不喜歡「焦陽的女朋友」,看來要想爭取到她媽媽只怕是要費一番功夫。班小花明白,現在同她講這些話只是臨別感傷加上為了囑咐她好好照顧焦陽,並不代表真正接納了她。

  這種感覺很微妙,明明眼前這位母親只是太過疼愛兒子,又忍不住去想自己也是人家的女兒啊,因此而有著微微的委屈。

  登機時間到了,焦陽媽媽像是瓊瑤女主角般依依不捨後,終於離開了北京。

  焦陽遞給班小花一套倩碧三部曲:「我媽給你的見面禮物。」

  見面禮物要分別了才讓兒子給她?

  她不想叫焦陽不高興,接過來說:「幫我謝謝阿姨。」

  班小花暫時鬆了一口氣,心裡卻埋藏了一絲不安,感覺像是命運這個莫名其妙的作家為他們的未來埋了一線不甚樂觀的伏筆。沒準什麼時候突然再次躍出,大喊一聲「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