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
挫折

  暑假裡,大批學生離開,校園來來回回卻還是有不少人,其中大多數是來華大培訓的外地學生以及留學生。為支持這次活動學校方面派出一名帶隊教師,並且給每個人報銷五百元的往返車費。所以一切行動必須聽從校方安排。

  支教的前一週,要在華大進行各種訓練。每天早晨要進行五千米長跑,以此磨練意志以及訓練體能。每天晚上照例召開會議,討論支教的種種細節,以及各種說課演課活動。班小花這才知道原來支教並不是頭腦一熱的突發行為,即使是兩個月的時間,也要進行各種培訓。

  白天的時間,有時候還有一些活動安排。此刻,他們就在校園裡徵集簽名。

  七月流火,班小花一行人在校園林蔭道上擺上了幾十米長的條幅,請路過的同學簽名支持。

  所有人穿一樣的支教統一T恤,帶著太陽,一字排開,甚是醒目。

  有些人直接過來問情況,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也有些人因為被打擾了而帶著不耐。太陽漸漸升起來,有的隊員乾脆就在樹蔭下納涼,趁機偷懶。

  班小花叫住了一名騎自行車的男生,請他簽名。

  那男孩下車,結結巴巴地表示他不會說漢語。原來是個ABC,暑假在此培訓。等班小花用英語解釋請楚,男生開口用英語問道:「你舞為什麼要做這個條幅呢?」

  「為了向那裡的孩子表示我們的支持呀!」

  「可是,在上面簽字的全是他們不認識的人,就像我一樣被攔住的人,簽了名字就真的表示支持麼?這樣的支持又有什麼用呢?」

  班小花結舌。

  男生聳肩:「不管怎麼樣,名字我還是會簽的。英文名字可不可以?」

  班小花遞過白板筆,心裡在琢磨,這樣的簽名直的有意義麼?

  男生騎自行車而去,班小花看著他的背影,始終在想這個問題。這個集體簽名究竟是做給誰看的?那裡的孩子真的需要這樣的一個簽名麼?

  旁邊有女生的聲音傳來,「搞形式主義!我要是去支教,我誰都不告認,背上包就走。」聲音很是刺耳,卻讓班小花臉上紅。

  一個老師模樣的人過來看海報,班小花不及多想,上前宣傳:「請您支持一下我們的支教活動,簽個名字吧!給孩子們帶去一份溫暖和祝福!」

  那人看了一會,轉過來頭,問道:「你們要去哪裡支教?」

  班小花說出了地點。

  那人臉上的表情突然很怪異,接著問:「這次活動是誰組織的?」

  班小花一一作答,那人半響不語,也不簽字,也不走,就這麼站了一會。

  班小花心裡有些疑惑,這人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啊。

  那人終於開口了:「我是咱們校社會系的老師,本來我舞打算暑假去那個地方調研,後來得到消息那裡現在禽流感爆發,所以計畫暫時擱淺了……」

  班小花的腦子嗡地一聲,手裡的筆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她連忙找來了負責的張老師,說明情況。其餘的學生像是知道了什麼,議論紛紛。張老師面色也漸漸凝重起來,談了一會兒,又打了幾個電話,回來宣佈,這場簽名活動先告一段落。

  張老師立即開了一個會議,說明剛才的情況,所有人都不做聲了,面色沉重到極點。張老師巡視一圈,接著說:「但是據我舞瞭解的情況,當地並沒有爆發嚴重的禽流感,不過為了尊重大家的意願,還是給大家一個選擇的機會,給每個人一下午的時間瞭解情況,決定自己的去向。就這樣吧,四點鐘的時候,大家回來說明情況。」

  老師一出門,屋裡立刻議論紛紛。

  「學校也太不負責任了,不調查清楚就領著大家訓練,我這一星期白跑啦?早知道我不如早放假回家了!」

  「什麼叫讓咱們自己做決定!這麼大的事,是咱們自己能決定的麼?萬一出了事怎麼辦,怎麼不把學生的安全當作第一位考慮對象呢!」

  「傳言只是傳言,真有危險,能帶咱們去麼?」

  「傳言也有根據吧,萬一真壯烈了怎麼辦?」

  大家吵成一團,屋裡的氣氛已經臨近冰點。

  焦陽看了班小花一眼,兩人很有默契地出了門。

  「你怎麼想?」

  焦陽表情認真:「我沒有多高尚非去支教不可,但是我做事從來不半途而廢。」

  班小花毫不猶豫地點頭:「我跟你一樣。」

  兩人做好決定,回去收拾東西。旁邊的女生無助地拉了她一下一:「你去不去啊?我怎麼感覺跟生死抉擇似的?萬一出事了是不是再見不著我媽了?」

  班小花笑笑:「沒那麼嚴重,你再好好瞭解一下。」說完跟在焦陽後面出門。

  後面有人議論:「你看他們兩人走得這麼快,一定是不打算去了,我早看出來了,有人就是想著去玩的。」

  焦陽笑著看了班小花一眼,「說,你是不是打算去玩的?」

  「冤枉哪,大人!我明明是打算去旅遊度假的!」

  下午四點整,所有人聚集,統計不去的人的名單。張老師做了一番動員工作:「大家不要有思想負擔,現在退出完全可以理解。」聽那意思好像是打心眼裡希望大家不去似的。

  幾隻手高高舉起,跟著又幾隻緩慢地舉起。

  張老師統計了一下,說了些感謝這些同學參與之類的漂亮話,清算了前期各種費用,這些人就這麼離去了。

  剩下一共五人,除了班小花和焦陽,還有兩名中文系的研究生師姐和一個材料學的大一男生。五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張老師表情卻輕鬆了很多:「大家不需要有太多負擔,我們和雲英小學已經取得了聯繫,附近幾個村鎮的確有禽流感爆發,但是咱們去的雲英村是很安全的!」

  「可是剛才……」

  張老師接著說:「每年學校老會組織支教活動,我也帶了幾年了,原來每次都是學生幹部佔主要名額,今年不一樣,隊伍從一開始就不好帶。即使我帶著所有人去了,到那一定有人不打招呼半途而廢,還有人把這事當成去玩,心態不正確,教課不認真,支教學校反映很不好。所以今年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刷掉一些同學同,真金不怕火煉嘛!」

  班小花不說話了,她開始越發對這次支教活動感到失望。就算有人的確嬌氣了一點,可誰不是懷著美好的目的來參加支教的?在這個混亂的時候,身為帶隊老師不僅不穩定軍心,反而煽風點火趁機考驗大家。或者這是領導的深遠考慮,可是她有種上當的感覺。

  那種年輕人特有的熱情衝動遭遇當頭一盆冷水,滋味並不好過。資料片的情形總是無比美好,孩子們在支教隊員的門口天天送山野花啦,臨走地時候依依不捨十八相送啦。也許資料片就是資料片,和生活並不一致的。

  她轉過頭去看焦陽,他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他們越來越默契,有時候不等她說話,他就明白了她的意圖。她在桌子底下悄悄拉她的手,班小花頭上見了汁,看著張老師的嘴一開一合,卻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可是她明白焦陽在說什麼,「支教與別人都不相關,我想去,僅此而已。」

  她釋然了,在桌子底下,與他緊緊相握,給予對方溫暖和力量。

  臨行前,有家報紙過來採訪,要每個人說一句話,她說的是:「用兩個月的時間,做一件終生難忘的事。」

  他說的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計較一切外在因素。」

  照片定格在六個人的畫面,他舞兩個的笑容真誠而快樂。

  坐了八、九個小時的火車,加上幾個小時的長途車,他們終於到達了目標所在地,雲英小學。校方派了一名姓劉的老師接待他們,在學校裡撥了兩間教室出來線他們充當宿舍。

  長途跋涉的疲憊叫每個人疲倦不堪,每個人匆匆吃了一碗當地特色麵食,連臉都顧不上洗,就在教室裡的單人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洗臉,支教隊員彼此相遇,啼笑皆非。每個人臉上都多了不少蚊子咬的紅包。經過一番比批,班小花以臉上八個包的絕對優勢取得了勝昨。硬板床咯得每個人腰酸北痛,苦不堪言。

  張老師照例領著大家繞著操場長跑,從出發到現在,一律要求穿統一支教T恤,二十多個小時沒換過衣服,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散發著不良氣味 頭有好奇的小孩眨著眼睛看他舞。

  班小花喘吁吁地產順:「你說張老師是體育系出身的吧,怎麼這麼願意跑步呢?」

  老老師長了順風耳似的回頭:「少說廢話!小心搶了風。」

  班小花不敢再說話了,撓撓臉上的紅包。

  焦陽一把拉住她:「不許撓,破了怎麼辦?本來就這麼醜了,再醜不要你了!」

  跑完步,他拿了一瓶清涼油,仔細幫她塗上。

  班小花覺得有些癢意,心裡酥酥麻麻的,低垂著眼皮不敢抬,突然宿舍的門被打開了。進來的人正好撞見這一幕,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