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小花這一路回去,始終覺得有些不安,像是有雙眼睛在後面冷冷注視著她。蛇纏在身體上一樣冰冷的觸感,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晚上她給笑笑打了個電話,笑笑語氣很輕快:「我在學校食堂裡找了份幫助填寫意見簿的工作,每天中午工作一個半小時,然後可以免費吃午飯,再加五百塊的補助。」
班小花有些替她心疼,不過她也覺得笑笑經過這件事好像成熟了不少,再不是那個什麼事都要聽別人的小女孩了。
「笑笑,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有什麼事還有我們大家呢。」
「你放心,我媽她給我寄了些錢,靠著自己半工半讀,大學念下來沒問題的。雲南這邊消費不高,我還找了份家教,現在還能剩一些的。對啦,謝謝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天天穿著呢。」
笑笑過生日的時候,班小花送了件橙色的外套,顏色靚麗,她希望笑笑能夠穿著它的時候每天都有橙色一樣明快的心情。
「王梓怎麼樣?」
笑笑在電話那邊輕笑:「他很慘,上次私自跑回來的,好幾門功課沒考。他爸一著急削減了他的生活費,現在在寵物店天天給狗狗剪指甲洗澡賺生活費呢。」
班小花突然想起了王梓的最後留在了那裡開了家寵物美容店,不知道里面有沒有笑笑?
不過現在聽起來,一切都好。
「對了,我今天突然遇見一個人,不過有些事我有點想不起來了,笑笑你記不記得我高一的時候周圍有個男生,氣質很陰冷,側臉有一道很淺的疤……」
笑笑那頭突然嚴肅起來:「小花,你聽我一句勸,焦陽對你不錯。你現在也和從前不一樣了,那些事別想了。」
「可是有些事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了,笑笑你跟我說說。」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要是實在想知道一一去問焦陽,你敢麼?」
班小花承認她不敢,鬼知道那個從前的班小花做了些什麼。
笑笑激將成功,滿意了不少:「班小花,把韓曉給忘了吧。他太危險,你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
含笑?還含笑九泉呢,這什麼破名字!
笑笑不說,她也不好再去問別人,反正是從前的事了,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很快班小花就知道她錯了。
西語院的藝術節開幕式,她意外地看到了韓曉和他的樂隊在台上又唱又跳。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總覺得她雖然擠在人群裡,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頭,韓曉的眼神卻似乎一直在纏繞在她身上。
他的歌叫《罪人》
如果愛是罪,你就是罪人
心甘情願陷入,萬劫不復不輸不休
……
現場氣氛極其熱烈,所有人情不自禁地站起來跟著晃動螢光棒。班小花並不以為然,拉了拉旁邊的女生,「這有什麼好聽。」
「你不知道韓曉?他和他的樂隊在五道口很有名的,大學生活動很多都能見到他們的身影。」
一曲唱完,下台的時候,韓曉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寒光閃閃的利器。
她當時怎麼得罪這人了?買賣不成仁義在吧?難道是桃花債?
藝術節散場,她跟著沈玖她們往外走,突然有人拽住她手腕,「跟我走。」
沈玖立刻上前來了一招力劈華山:「你誰呀,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啊?呃……黑天。喲,你不是剛才台上唱得鬼哭狼嚎的那位麼,怎麼著,想打架啊!」
韓曉卻擰著眉頭,眼中怨毒更盛。
班小花有些膽顫心驚,她是見識過沈玖的掌功的,上次氣極了敲牆,硬是敲下來一片灰白牆灰。
「班小花,我想和你談談。」
「我不認識你!」
他眼中的火苗燃了起來,「你不認識我,難道也不記得那件事了?」他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輕輕吐了幾個字:「班小花,這麼久了,你心裡沒有一點愧疚麼?」然後抬起頭,沒心沒肺地笑起來。
班小花覺得,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
她吸了口氣,看來今天他是衝著她來的,不把問題解決,看來是無休無止了。「你們先走,這人我認識,沒事,一會我給你們打電話。」
沈玖始終是不放心,見班小花拿定了主意,只好同宋岳她們回去。
班小花手機震動,原來是沈玖的短信:有事呼叫我,時刻準備著!
他們找了家校園內的咖啡廳,由於在學校裡,這家的生意一向很火爆,未免人多眼雜,可是班小花不想去校外。這人看起來很危險,萬一發生什麼事情她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玻璃窗閃動著虛浮的光彩,韓曉坐了一陣,也不說話,只是默默打量她。眼光中半是諷刺半是嘲弄。
「你果然變了很多,那天在街上我幾乎認不出來了。果然是洗盡鉛華啊。」說著話,輕佻地托起她下巴。
韓曉看得出班小花怒了,她發怒的時候表情很特別,像只小獅子,蓄勢待發,那眼神好像隨時會咬斷他脖子。
還是和一起一樣啊,一點不經逗。她原來愛著他,他總是故意地激怒她。那方式再簡單不過,只要和別的女孩稍微多說兩句,就可以看到她抓狂的表情了。他不愛她,又覺得這種方式太過好玩,她像是他的木偶娃娃,稍稍觸碰,就可令她作出相應反應。他不開心的時候總會以這種方式暗自開心一下。
「你再碰我一下試試!」
班小花的眼光中居然有種凜然之氣,他不禁一呆,這傻妮子什麼時候學會這一套了,想是這麼想,手卻縮了回來,不敢再動。
「什麼事?」她不耐煩地挑挑眉。
這不該是他的表情麼?怎麼幾年不見,一切都反過來了。
「沒什麼,就是敘敘舊,順便看你過得好不好。」
班小花冷笑,如果過得好就想毀掉吧!自己到底欠了這人什麼?
「我過得很好,謝謝關心。」班小花招手示意結賬。
韓曉嘴角噙著一絲笑:「沒想到你居然和焦陽在一起了,班小花,你還真是徹底地洗心革面啊!」
服務生已經向他們走了過來。
「焦陽應該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吧,那時候傳得沸沸揚揚的,他心裡就沒一點疙瘩?」
班小花已經付了帳,起身要走。
「班小花,你當年為我又是自殺又是離家出走那股勁頭呢?別告訴我你身上那點子個性全都餵了狗!」
班小花坐了下來,突然覺得晴天霹靂。
對了,她最喜歡自己這樣半激半罵,她追尋的就是那一點虛無縹緲的個性。班小花,還是一樣地愚蠢加自以為是啊!
「你這個人有沒有心?多少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好意思拿出來說!你好意思說,我沒興趣聽。謝謝,再見。對了,最好永遠別見了。」
「我見過那個孩子了。」他只好拋出他最後的殺手鑭。
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很慘,一輩子都是那樣了,瘋瘋癲癲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他靠近了她,「不過,你猜猜,如果他能說出來,他會說些什麼?」
說完一推椅子,揚長而去。
咖啡廳的門突然關上,門口那串風鈴藉著那股風輕輕搖動,一切都好似一個夢境。
她以為班小花的爛攤子早就收拾完畢了。
焦陽他知道她的過去麼?
她到底當初都做了些什麼?那個瘋掉的孩子是誰,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慢慢往外走,餘光看見一團深藍,往前走出幾步才轉過頭來。靠窗邊上坐著一身深藍的副院和一個嬌小的女生。原來他也在咖啡廳裡,剛才一時人多,她竟沒看見。
副院早就看見了班小花,也有點不好意思,乾脆裝成沒看見。
班小花只掃了一眼,就面無表情地出了門。
副院心裡有些心虛,乾脆先發制人,給焦陽打了個電話:「焦陽,我剛才看見你老婆了,在咖啡廳和一個高個長頭髮的男孩聊天來著。你們沒什麼事吧?」
「沒事,估計是同學吧。」
「不是呀,他們兩個的樣子有點怪。那男孩側臉有一道疤,看著不像好人呢!」
焦陽的聲音突然清晰無比:「你再說一遍?」
「我說他側臉有一道疤……」
電話突然斷了。
副院莫名其妙,想起姜子婷又有些害怕,趕緊再撥了個電話,東拉西扯了半天,發現班小花並沒有亂嚼舌根,這才稍稍放了心。他本來就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不過是稍稍享受了下這種被人愛慕的感覺而已,又沒說要和姜子婷分手,也不為過吧!
哎,女人就是麻煩。
班小花往寢室方向走,焦陽的電話立刻就進來了,劈頭就問:「你在哪裡?」
她說出了地點,電話立刻掛斷。
不到五分鐘,焦陽就出現了。
「跟我走。」
她乖乖地跟著他,也不問去哪。
走出學校,一直走到附近的一個街心公園,兩個人才坐了下來。
「想不想吃冰激凌?」他緊緊握著她的手。
班小花點頭,焦陽轉身去買冰激凌,走出兩步,又回來拉住她的手。像是怕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看著她吃蛋捲冰激凌,突然揉了揉她頭髮:「小花,別走。」
她心中立刻雪亮,焦陽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