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班小花和焦陽一起看TBBT,邊看邊磕瓜子,磕著磕著焦陽就突然來了一句:「小花,哪天去把證領了吧。」
班小花一口水嗆住,差點喘不過來氣。
麼有鮮花,麼有戒指,也麼有浪漫的下跪,就這麼提出了領證問題。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也不小了,又覺得這麼隨隨便便領證有點不甘心。
焦陽用手指黏下她嘴角邊的一片瓜子皮,順手在她額上彈了一記。
「哪天我請一天假,咱們就去領吧。」
班小花覺得不甘心,灰常不甘心。於是提出異議:「就這麼領了?雙方父母要見面吧?婚戒要買吧,婚紗照要照吧……」
「父母不是見過了麼?雙方都挺滿意的,那些典禮時再說好啦,領個證不就是那天正好你也沒什麼事,我也沒什麼事,兩個人想湊到一起過日子就去領個證麼?搞得那麼麻煩幹什麼?」
班小花哭笑不得,高中時一起開家長會也算見面麼?
「那次見面怎麼算,要重新見一次才行!」
對於這次正式見面,小花媽很是緊張,堅持要去燙頭買衣服,班小花只好陪著她去。臨上戰場前,她再次自信心不足地打退堂鼓:「我感覺這頭髮燙得不太好……」
班小花安慰她:「你不是見過焦陽的爸媽麼,怕什麼?」
小花媽直起腰桿:「誰說我怕了?我怕她幹什麼?咱家小花又聰明又漂亮,工作也好,我還看不上他家兒子呢!」
班小花捂著嘴笑:「他家兒子給你買Q幣,替你偷菜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呢?」
小花媽臉上立刻浮起討好的笑:「小花呀,這話也就和你說說,你可千萬別……別去跟焦陽說呀。可不要分不清裡外!」
班小花被她逗得不行,扶上她肩頭:「放心,你比焦陽媽媽年輕,漂亮能幹得多了!到時候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用管別人怎麼想。」
小花媽有了底氣,同班小花一起去了飯店。
飯店是焦陽家選的,菜式可口,環境優雅。小花媽有點緊張,入座的時候狠狠撞了一下桌子。
看得出焦陽媽今天是精心打扮過的,語氣姿態帶著恰如其分的矜持,不過倒是很熱情,看得出焦陽事先做足了工作。
焦陽看見小花媽立刻說:「阿姨好。」
小花媽還在剛才撞了桌子的緊張中,立刻回了一句:「阿姨好!」
這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邊吃邊聊,氣氛就慢慢好了起來。整個席間小花媽頻頻出錯,最後說到了孩子上,突然動了情。
「我家就這一個姑娘,她爸走了,她自己倒比我這個媽還能幹。自己開補課班,跑出去做翻譯,這孩子不容易呀。誰家現在都是一個,他們好,比什麼都強。」
這番話說到了焦陽媽的心裡:「焦陽也是,我們都在上海,就他們兩個在北京,你們要多照顧他呀。咱們大人原來比工作,比老公,到老了也就比比孩子,還好這兩個孩子都是有出息的,咱們看著也放心……」
眼看著這場雙方父母見面要變成了真情節目,班小花和焦陽連連打岔,講些生活工作中的趣事,傷感的氣氛立刻沖淡了不少。
話題轉而談到了嫁妝彩禮的問題上。焦陽立刻說:「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跟家裡要錢結婚呢?我跟小花都工作了,雖然時間不長,也多少攢了一點錢,一分錢不要家裡出。」
這話他事先並無同班小花商量,一出口所有人心裡都是一愣。
焦陽媽立刻說:「雖然道理是這樣的,但我和你爸總不能看你們睡在大街上吧?北京現在房子這麼貴,就你們兩個那點工資猴年馬月才能買得起房子?」
小花媽心裡也有點不高興,暗想自己姑娘也不差呀,焦陽這麼說是瞧不起小花麼?現在東北農村娶個媳婦還要10萬塊錢彩禮呢,更何況自己家小花念了這麼多年書。再說就算是給彩禮,最後還是給小兩口的,她又不會自己花。
焦陽爸也開了口:「焦陽,胡鬧!哪有男方家裡這麼說話的?也就是小花一家通情達理,不跟你生氣。彩禮要給的,將來你們結婚就知道了,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班小花知道焦陽理科生一根筋的脾氣又開始作怪了。他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完全獨立,不想問家裡拿錢,關鍵這是一種禮節,到時候別人問她焦家給了多少彩禮,她說沒給,那多難堪?因為瞭解了焦陽個性,她也不生氣,看著他吃癟的樣子心裡有點好笑。
焦陽爸乾脆拋下他不理,開始跟小花媽商量彩禮的事情,他說什麼,小花媽都點頭說好,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焦陽和班小花坐在這裡,聽見大人像商量蘿蔔青菜似的商量他們的婚事,都覺得有點好笑,眼神交匯,差點笑出聲來。
就這樣,兩人的婚禮正式開始籌備。
經過漫長的準備期,兩人第二天即將步入婚姻殿堂。前一夜,班小花突然有點心慌意亂,婚前恐懼症發作了。
這個症狀人人都有,無論在一起時間長短,也無論感情深厚。她打給焦陽:「不知道怎麼了,心裡有點慌。」
焦陽逗她:「要不你再挑挑?」
「挑什麼挑?好壞就這個吧。」
「可我還想挑挑……」
焦陽輕笑,想像著班小花在電話那邊氣鼓鼓的模樣。
她馬上要當他的新娘子了,真好。
婚禮簡單低調,卻處處精心。
當班小花看到現場沙畫表演時,意外地睜大了眼睛。焦陽朝她點頭,眼裡帶著笑意。
一切竟然這麼熟悉,同樣的音樂,同樣的故事。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樹下相見,共同成長,又在樹下爭吵分別。多年後相見,兩人共同追憶往昔,最終甜蜜地在樹下相擁。
她轉過頭,眼裡淚光閃動。焦陽低聲說:「我都記著呢,那時候你在台上光芒四射的樣子。我當時就對自己說,這就是我要的女孩!」
命運真是奇妙,這個故事好像是種預言,兜兜轉轉,兩人始終相愛。
就在所有人沉浸在沙畫的奇妙世界裡時,大屏幕上出現了兩張寶寶的照片。一個白嫩可愛,滿臉淘氣樣。一個一臉專注,正在玩面前的飛機。
焦陽媽突然眼圈裡閃動了些淚光:「這孩子從小就特別乖,給一張紙他就自己能玩一下午,從來不作不鬧。」
小花媽也紅了眼圈:「小花小時候脾氣就倔,抱著她一定要站著抱,坐著抱就哭,說不上有多磨人!」
照片漸漸一張張變化,小男孩穿著當時最流行的軍裝,手裡拿著衝鋒槍,咧開嘴笑。
小女孩穿著印著熊貓盼盼的小紗裙,臉蛋活像只小花貓,那可是90年亞運會的經典款。
小男孩漸漸變成清秀正太,鼻尖卡著小眼鏡,整日捧著《十萬個為什麼》看,充滿著對世界的好奇。
小女孩迷上了大風車,一早守在電視前看金龜子和大拇哥。
他們一起吃過果丹皮,雞味圈,浪味仙,小浣熊;一起玩過悠悠球,滑板,九連環;都看過新白娘子傳奇,聖鬥士星矢,戲說乾隆的cosplay;都迷過灌籃高手,工藤新一,指環王;都看過瓊瑤劇,長大了又百般嘲笑。都有過金庸筆下的江湖夢。
高二,她的頭髮清湯掛面,腿好像兩條細棍,突然大轉變,不可思議地用功。
父母給他什麼,他就穿什麼,穿初中生才會穿的襯衫毛衣去上學,乖的不像話。
他在食堂裡狼吞虎嚥,她和他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過柿子炒蛋。
她在CCTV上露過面,打扮得好銷魂。
他去考新加坡,沒去成依然春風得意。
畢業那天,全班的照片上有她也有他。他們沒有站在一起,臉上卻帶著一式一樣的純潔的笑容。
大學裡的照片,往往都是他們一起的。樹蔭下,小湖邊,自習室裡,北京的大街小巷。各式各樣的笑,燦爛無比。
最後的照片定格在兩張海邊照,一張笑得張揚,一張沉穩深情。
班小花看了感嘆了一句:「老了老了。」
「老什麼老,你是我的小嬌妻,一輩子的小嬌妻。」
宋亞妮在底下鼓掌鼓得最大聲,大聲喊了一句:「小花,花球是我的,誰搶我跟誰急!」
曾經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八零後,就這樣結婚了。
接著擔負起少年時代未曾想過的種種成人之任,匆匆進入賺錢養家的大軍中,漸漸磨滅少年意氣。
人都是這樣一步步走來的吧。
他們的人生再次合影,她在這一天裡格外美麗動人,他在這一天裡笑得腮幫痠痛。喜事原來是這個意思,從心底往外湧上喜氣,每個細胞都在歡唱。
他惡作劇似的在她耳邊說:「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這次一定要把你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