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Jessie很快帶著溫度計、退燒藥還有其他藥過來,封夏下床幫她開了房門,側身讓她進來。

  測了體溫,三十七度五,不算特別高,jessie稍稍鬆了一口氣,還是說,「夏夏,體溫到晚上有可能又會反彈,你現在吃了退燒藥和消炎藥,趕快睡覺,今天一晚上熬過去,快的話或許明天就會好了。」

  「嗯。」她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按照jessie的話完成程序,便上床睡覺了。

  這一覺,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她醒過來的時候,覺得嗓子還是有些發疼,但是身上明顯不燙了,估計燒應該是退了。

  退燒後,頭還是會很暈,她起床勉強去浴室洗了一把澡,吹乾頭髮回到床上,拿起手機看了看。

  有兩條訊息,一條來自司空景,另一條來自樓弈。

  她先點開司空景的短訊,看了幾秒、卻沒有回覆,退出收件箱,直接撥了樓弈的電話。

  電話很快便被接起,樓弈話語裡興沖沖的,「喂,星期六晚上過來幫小爺慶生啊,別忘了!」

  她一怔,一拍腦袋才想起來星期六是樓弈的生日。

  「到時候我會在我家附近的酒店,開個大的總統套房,然後就請幾個公司裡跟我倆關係不錯的幾個來,大家隨便一些就好。」樓弈思索著,又賊兮兮地,「晚上十點啊,晚一分鐘罰酒三杯。」

  「知道了知道了。」她在床上坐下來,「你這兩天怎麼樣?」

  「當然是好得沒話說。」他聲音又揚了幾度,「不瞞你說夏夏……我真的覺得像在做夢,每天和最頂尖的包裝團隊和技術指導呆在一起,嘖嘖嘖……」

  他絮絮叨叨地說一些,她安靜地聽著。

  「對了,還沒問你呢。」他說了一會,試探性地問她,「上次的事情,你和司空景,沒什麼影響吧?」

  「嗯?」她一頓,「嗯……沒有。」

  「吵架了?」樓弈是真的瞭解她,她略微一個停頓,他就能感覺到點什麼。

  「沒有。」她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我忽然覺得……我們之間有點不一樣了。」

  其實她和司空景這幾天根本沒有吵過架,甚至沒有爭辯過,一切都很正常,是不是?她對他的所有感情也都沒有變。

  秦淮河的幽會,佛羅倫薩的浪漫,還有前幾天,他陪她看的日出,這些甜蜜的事情,其實離自己很近,但是她為什麼會覺得,她越來越不敢去回想那些了。

  怕是假的,怕是太美好,怕是今後,再也不會有。

  「哎,女人,就喜歡多想。」樓弈聲音很無奈,「薇薇跟你一樣……所以,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這傢伙,竟然哼起了歌來,封夏實在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翻了個白眼,便把電話掛了。

  …

  《紅塵》現在進行到三分之一多一些的地方,她吃了點藥,下午堅持回到片場,跟金導說把昨天生病落下的戲份補上。

  她雖然頭腦依舊發暈,但是還是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集中精力、唸好每一句台詞,決不能再落後。

  補拍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九點左右,相當高強度的拍攝,她唸完最後一句台詞時,心底鬆了一口氣,身體一鬆下來,就覺得腿有些發軟。

  站在她身旁跟她演對手戲的穆熙見到了,很隨意地伸手託了一把她的腰,讓她站穩。

  「謝謝。」她伸手擦了擦額角的汗。

  穆熙一向隨心所欲,此時直接鬆了鬆自己的戲服領子,將戲服脫下扔在一邊,淡聲道,「你要是眼一黑,那以後公司的吸金石就沒了。」

  「還有,」他頓了頓,「最近戲感要比以前好一點了,但是還是不夠。」

  因為他說話始終面容冷厲,如此看來,雖是小小的讚賞,但是聽上去也像是嚴苛的批評。

  「剛剛那一場戲……」

  一旁的劇組人員已經收工、都陸陸續續地離開,只有一盞照明燈亮著,穆熙抬手示意工作人員不要關上,回頭對她說,「你的表演張力就不夠。」

  「就好比那句台詞,」他一字一句,同時告訴她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你念的時候,看上去並不像是喜悅,而像是在辦喪事。」

  「還有,你需要表現出的反應,並不是僅僅只是驚喜,而是一種不可預料的喜悅與心潮澎湃的結合,你不是機器人、按照設定就做一種反應,好的演員,可以自己在劇本上,加深對這個角色的詮釋。」

  夜深人靜,只有他生冷低沉的嗓音,雖然說的話真的不怎麼好聽,但她知道他是在幫她、教她,因此聽得非常認真。

  不愧是屢次要被請去擔綱大片製作的人,天賦、能力……穆熙一樣都不缺。

  她聽著他的分析與教導,頭一次覺得,除去司空景之外,她開始欽佩這個人的才華。

  恃才而驕,他的確有資本。

  「謝謝。」等穆熙將接下去的戲份的戲感講述完,她由衷地朝他笑了笑,「雖然你這個人……捉摸不透、性格奇怪、毒舌,不過,還是謝謝。」

  兩個人走出場景、往回酒店的路走,他目光幽深地看著她,半響才說,「沒有用褒義評價我的女人,你是第二個。」

  「那個開先河的,難道是你真愛?」她起了膽子,調笑他。

  穆熙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拿了煙出來。

  有可能是夜晚清淨,也有可能是身體感覺好一些了,封夏覺得此時整個人輕鬆不少。

  也麻痺自己,不要去想,即使司空景知道她身體不舒服,為什麼直到那麼晚,還沒有回到片場。

  **

  一連兩天,司空景都沒有回片場。

  封夏看著手機收件箱裡,每天寥寥數句的對話,只是告訴自己,他一定很忙、很累,不願再去做深想。

  劇情現在正是精彩時刻,拍戲的整個進度也很快,午休的時候,金導一邊在吃盒飯,一邊還在跟她說接下去的戲。

  「封夏現在的狀態,真的比剛進組的時候要好很多,」金導看著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再看了看旁邊的穆熙,「應該是名師出高徒的成果吧?」

  「啊?」她一時沒聽懂。

  「聽劇組的燈光師說,」金導笑道,「現在每天拍到深夜,穆熙還特意留下來給你說戲,難怪進步如此快啊。」

  穆熙一向沉默寡言,此時還是事不關己,封夏聽得倒是有些尷尬,剛想說什麼,就見原本坐在一旁的陳穎走了過來,像是在開玩笑,聲音不高不低, 「Summer,其實我也羨慕你,不僅可以讓穆熙教你找戲感,還和他關係交好到可以晚上去他房間裡玩一圈出來呢。」

  如此惺惺作態,她明明知道陳穎看到的應該就是那天晚上她被穆熙請到房裡去談合約的事情,可是她卻一個字都沒法、也沒時間再多解釋。

  因為在陳穎說完那段話後,她看見了陳穎身後站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的司空景。

  他就這樣,平靜地站著,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司空,回來了?」金導朝司空景抬了抬手。

  「嗯,等會就趕上進度。」他的面容似乎覆上了一層寒霜,這時接過正走過來的助理遞來的毛巾和水,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他的那個眼神,讓她渾身從頭徹尾的冰冷。

  視線裡,片場四散分佈的人群,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好像,再也不會回來。

  封夏渾身都有些發顫,心臟匡當一下子沉了下來。

  這種感覺,彷彿溺水,毫無辦法掙扎。

  「你知道,女孩子,不能太貪心了。」陳穎這時彎腰,狀似親密地靠在她耳邊說,「封夏,你如果覺得擁有司空景一個人還不夠,還想再攀著穆熙的大腿往上爬,那就不太好了,你知道的,貪心的人,往往最後什麼都得不到,對不對?」

  陳穎竟然知道了她和司空景在一起。

  封夏的臉上也徹底沒了溫度,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思索了一下語句,平靜地一笑,視線冷厲地看著陳穎,「你想被穆熙睡,你就直接走到他的房裡去,不用來鼓動我一起,我只喜歡一對一。」

  她的爸爸封卓倫,從小言傳身教的毒舌,她原本從來覺得不必用上。

  封夏,從現在開始,你要學著自己去面對所有的暗礁,不依靠任何人。

  你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看輕。

  陳穎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臉色大變,過了一會,才冷著臉開口道,「以我現在的地位,不做別的,只是抹黑你,還是能夠做出一點成績的,你想好了,想攀他們兩個人之間哪個人的大腿……」

  「抱歉,我要休息了,多說話,頭疼。」她直接打斷,拿起水瓶,轉身就離開了片場。

  **

  樓弈生日那天,S市下起了雨。

  拍攝結束,她回去換了身衣服,讓Jessie開車送她到了樓弈定的那個酒店,直接從地下車庫坐電梯到頂層。

  輕輕按了門鈴,隔著門板就已經能聽到房間裡的嬉笑吵鬧聲,她等了一會,被塗得滿臉都是奶油的樓弈終於才從裡面開了門,看到她時笑得更歡,「來來來,快進來!」

  她跟著樓弈走進去,便看到好幾個Top的藝人都玩瘋了、或站或坐地追打著把對方塗得渾身上下都是奶油。

  「Summer!」這些人平時和她還有樓弈關係都相當好,這時看到她都很開心,有幾個已經不懷好意地捏著奶油朝她走過來了。

  她見狀,連連朝他們擺手,「喂,說好了啊,不許朝我身上丟奶油,我等會還要回片場的。」

  「哎喲,Summer做了紅塵女主角就不一樣了啊,以後大紅大紫了是不是要更大牌了!」一個男藝人笑嘻嘻地調笑她。

  「對了,還有,整天看著司空景那張臉,是不是已經爆了無數次血管了?!」大家笑作一團,還拿當時她和司空景的緋聞調笑她。

  「停停停。」樓弈這時走到她身前,朝他們道,「你們這幫混球老實點,啊,壽星在這呢,你們欺負她幹什麼呢?」

  那邊一個女藝人聽了之後揶揄地看著樓弈,揚眉說,「樓弈,你家薇薇還在呢,你看你護Summer都快護成什麼樣了?不怕薇薇吃醋啊!」

  眾人各種起鬨起來,樓弈這時走到正坐在沙發上的陳薇薇身旁,摟了她的肩膀,「那是哥們,我老婆氣量可大了,吃什麼醋啊!」

  陳薇薇配合地笑了笑,看著封夏的目光卻多少有些淡冷。

  那邊哄笑得更厲害,封夏走到一旁的吧檯邊坐下來,撐著手臂邊喝酒,邊看著他們鬧。

  多少的嬉笑、喧鬧,似乎這個時候都與她無關。

  她的腦中,只是循環播放著下午在片場,司空景那個眼神。

  他看著她的目光,從來都是和熙的、溫柔的、春風十里般的,包容著她。

  卻從未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徹骨的、複雜的寒冷。

  「喂……」不知道過了多久,樓弈走到了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回神了。」

  「嗯?」她想得眼底酸脹,這時抬頭,見是他,連忙拿起酒杯朝他笑,「生日快樂。」

  樓弈點了點頭,在她身邊的位子上坐下來,看著她,「不想笑就不要笑,你這樣比哭都難看。」

  「來,」他緊接著,拿起一旁放著的酒杯,對著她的杯子輕輕碰了碰,「為了我們今後的發展和生活的幸福乾杯。」

  「好,」她點了點頭,「乾杯。」

  兩人同時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樓弈當著她的面拆開她的禮物包裝,「……你送給我什麼生日禮物啊?包得那麼嚴實……」

  「你打開不就知道了。」她看著他拆包裝。

  「咦?」樓弈打開一看,無奈地搖頭,「我說……女人是不是都喜歡送這些?薇薇也送了我一個皮夾子。」

  她一怔,「啊?那你用薇薇送的好了,不要緊的啦,禮物而已。」

  他沒有回答,收起盒子,過了兩秒,抬頭看她,眼睛裡漸漸露出了狡黠的光,「我也給你個生日禮物,怎麼樣?」

  「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她剛剛喝的酒有些多了,好像頭現在有些發暈。

  「跟我來。」他這時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跟著他走。

  套房裡的人都已經醉得顛三倒四了,他帶著她一路悄悄穿過套房的大廳,打開房門,朝外走去。

  封夏跟在他身後,有些摸不著頭腦。

  走廊裡很安靜,樓弈直接帶著她穿過走廊,走到了頂層的另一間套房門口。

  他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一張房卡,打開大門,笑著從後推了推她,「進去吧。」

  「好好談談,感情裡,從來都最忌諱隱瞞和沉默,說清楚就好了。」樓弈看著她,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從外關上了門,「其餘的交給我。」

  她被他推得往前踉蹌了一步,視線一掠,才發現套房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司空景穿著襯衣和外套,正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著手裡的書冊,聽到聲響,便抬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幾乎只是幾秒的時間,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眶已經紅了。

  半響,她咬了咬唇,幾乎是小跑到沙發旁,彎腰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

  呼嘯山莊裡,曾有這樣一句話。

  If you are still in this world, then the world no matter how kind, are meaningful to me.

  其實只要七個字,就能概述。

  他是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