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我們終於合法同居了

  早上醒來,我一看鬧鐘,都快八點了,趕緊推身旁的林知逸,「快起床,要遲到了。」

  他應了一聲翻身繼續睡。

  我見狀又催促了一聲:「趕緊起床!不然真來不及了。」

  他終於爬起來穿衣服。

  看他漫不經心的動作,我一邊走向洗手間一邊叮囑他:「你快一點,豹的速度!」

  我進了洗手間擠上牙膏正準備刷牙,突然有個人從背後把我擁住了。我說:「幹嗎呢?現在可沒時間搞曖昧。」

  他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是說抱的速度,這就是抱的速度啊!」

  「……」

  那天上班,在擁擠的公交車上,我居然會想起刷牙時林知逸抱著我說「這就是抱的速度」的畫面。

  心裡騰起一絲溫暖的同時,我還想起了上學時的一個片段。

  有次我和他一起在校園散步,只覺得秋風瑟瑟,我環抱著自己,幾乎要像刺蝟一樣縮成一團。

  當時我低著頭看腳底下的樹葉,腦中浮現的是偶像劇裡的畫面:通常女主角冷的時候,男主角會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女主角身上。

  正遐想聯翩,一旁的林知逸伸出手臂攬過我的肩膀,緊緊把我擁在懷裡。

  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委實讓我吃了一驚,我問:「你幹嗎?」

  他說:「你想想看,從我認識你到現在,我給你買過多少『水晶葡萄』喝了。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抱),就是要這樣抱的啊!」

  「……」亂用成語真是夠夠的了。

  只是,他的懷抱真的好溫暖。

  依偎在他懷裡,會想起一句歌詞——「兩個人的微溫靠在一起不怕寒冷。」

  異地戀的時候,每次分離很久才見面,兩個人就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時間,甜言蜜語都說不夠,輕易是不捨得說對方一句不是的。但是住到一起以後,所有朦朧的美感變成柴米油鹽的直白,同時,我也逐漸瞭解到溫潤如玉的林知逸的另一面。

  某個週末,公司組織去天津某度假村玩,緩解下工作壓力。原本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可聽說主要項目是泡溫泉、游泳啥的,我就有些畏懼了:一來我不會游泳,二來就我那身材,也沒有顯擺的必要吧?

  同事小P讓我帶上泳衣。我說:「我沒有泳衣,也不會游泳。」同時我腦補了下自己穿三點式泳衣的畫面,覺得有些慘不忍睹,於是我問:「我能不能穿多一點泡溫泉?」

  小P狂笑,「難不成你要穿毛衣泡溫泉啊?」

  其實我的意思是能否穿保守型泳衣。

  我把此事跟林知逸複述了下,他說:「不會游泳怕什麼呀,你有兩個游泳圈,可以漂在水上的嘛!」

  小樣,膽肥了嘛,什麼時候開始,居然敢對我這麼毒舌了?

  我到北京後的第一個中秋節是和林知逸一起過的。

  我從小就愛吃魚、蝦、蟹,那天晚上,他特意請我去一家做香辣蟹很地道的餐廳吃飯。

  我小時候生活在魚米之鄉,林知逸小時候生活在雲貴高原,地域差異決定了我們的飲食習慣差異:比如我愛吃海鮮,他對海鮮毫不感冒;我吃得清淡,他無辣不歡。

  那天我對付螃蟹對付得正歡,林知逸就坐我對面看著我吃,「我就搞不懂,你怎麼愛吃螃蟹?費那麼大勁才吃那麼一點肉,投入產出一點都不成正比。」

  就為了那麼點鮮嫩的螃蟹肉,我戴著透明手套的手壓根閒不下來,我忙裡偷閒回他一句:「這就是你這種不愛吃螃蟹的人永遠都不會懂的樂趣。」

  他嘆口氣說:「要是逛街時,也能拿出你吃螃蟹的這種投入產出比就好了。」

  我:「……」

  吃完螃蟹,加水,之前的調料當火鍋底料涮羊肉、蔬菜,林知逸終於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晚飯結束,我們步行走回住處,要步行二十分鐘。走到中途,我說:「太累了,腳都不想活了。你可以背我嗎?」

  林知逸愣了下,看看周圍,「這不太好吧?」

  我循循善誘,「都晚上了,路上人不多,何況你們老家不都有娶媳婦、背媳婦的習慣嗎?你就當提前體驗下做新郎官的感受。」

  他內心掙紮了幾秒鐘,終於下定決心,蹲下身,「好吧。」

  我憋住笑,大咧咧地躍上他的背。

  他「哎喲」幾聲,磨蹭半天,才站起來。

  我趴在他背上,附在他耳邊說:「不是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個偉大的女人嗎?我這是讓你成功的節奏。」

  他回應:「……這也偉得太大了,感覺最起碼胖了五斤。」

  「嗯?是不是膝蓋癢了,好久沒跪鍵盤了?來,我給你來點音樂,來點動力。」說完,我開始哼唱豬八戒背媳婦的音樂,「蹬等鄧等鄧鄧,等等鄧鄧鄧鄧蹬……」

  夜晚的北京燈火通明,我們沿著三環向我們住的小區走去。

  以往的中秋節我都是在學校度過,每到這個時候,學校裡總會飄著桂花濃郁香甜的氣息。

  北京城太大了,我們所路過的每個角落都沒有聞到一絲桂花香。我不禁有點懷念那種味道了,也開始回憶起我和林知逸在學校度過的那個中秋節。

  那天,他和我一起在學校西門外散步,給我戴上定情信物水晶手鏈,唱了Because of You之後,我們走回學校,路過圖書館,他把他圖書館信箱的鑰匙塞給我,「我信箱裡有瓶礦泉水,你幫我取下。」

  我不明白他為何要讓我跑腿,但還是進了圖書館,打開他的信箱,發現裡面有一盒包裝精美的月餅。

  我拿著月餅走出圖書館,看到他站在原地,害羞地對我笑。原來這盒月餅是他送給我的中秋節禮物。

  雖然我並不是很喜歡吃月餅,但當時收到這份禮物還是挺高興的。

  他送我回宿舍的路上,一陣風拂過,帶來桂花的香味,我說:「小時候,我有次去爸爸的工作單位,爸爸讓我和一個姐姐一起玩。那個姐姐的房間很香,我問她是什麼味道,她指了指她桌子上的玻璃瓶子,裡面插了一枝黃色的花,她告訴我,那是桂花發出的香味。後來她也幫我折了一枝,我帶回家夾到課本裡,於是上課時,我都能聞到桂花的香甜味道。」

  林知逸聽完後說,「我去幫你折一枝桂花,你帶回宿舍放到礦泉水瓶裡養著,這樣你的宿舍就是香的。」

  我本來想攔住他的,但他還是跑到他們學院的教學樓後面採摘了一枝桂花送給我。據說他摘的時候剛好被他們學院的老師看到,嚇得他後來一上那老師的課就躲到最後一排。

  他說那是他第一次做小偷。

  很久之後,我對他說:「其實摘桂花是你第二次做小偷,因為你第一次做小偷,是偷走了我的心。」

  回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再看看眼前這個背著我走在異鄉街道的男孩,我默默在心裡說:希望,以後的每個中秋節,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度過。

  林知逸的朋友送了他兩張演唱會的門票,他借花獻佛邀我一起去看。

  「誰的演唱會?」我一聽演唱會就來勁了,心想是劉德華還是周杰倫呢?

  「法國香頌天后的,叫什麼凱絲的,名字太長,記不住。」他說。

  「法語我聽不懂,沒興趣。」我有些掃興地說。

  「一張票五百八十八塊,你不去就浪費了一千多塊錢!何況,人家法國天后難得到咱們中國一次,你就給人家賞個臉去看唄!而且人民大會堂多氣派啊!你去看看也能長點見識,對你寫作也有好處啊!」

  一千多塊錢!人民大會堂!寫作!這幾個關鍵詞足夠打動我了。

  穿過寬敞明亮的人民大會堂,走在柔軟的紅色地毯上,我遐想聯翩,彷彿自己正走在婚禮的紅地毯上。

  於是,我對一旁的林知逸說:「在教堂舉辦婚禮時,走的紅地毯應該也跟這個差不多吧?」

  他看著我說:「我又沒走過,怎麼知道?」

  也對哦,我怎麼會問這麼傻缺的問題?

  他問我:「你是不是想結婚了?」

  「隨便問問而已。」我才不會主動求婚呢!

  雖然法國天后唱的是法語歌,我們聽不懂,雖然這個歌手之前不認識,觀看的位置不是很好,但是我們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我一直認為:一起看演唱會也好,一起旅遊也罷,不在乎演唱會到底精不精彩,不在乎風景美不美麗,關鍵是陪你的那個人對不對。

  有時候,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做同一件事情,就是一種幸福。

  余喬有一回打電話問我:「你和林知逸都已經愛情長跑這麼多年了,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結婚?」

  「這個問題你不要問我,你應該問他。我絕對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動求婚的。」以前談到結婚這個話題我也惱火,林知逸每次都說不著急。後來我也想通了,著急結婚才不好呢,因為沒結婚時分手叫失戀,結了婚分手叫離婚。雖然只是一紙合約的區別,但名稱一換,性質卻大不相同。

  不久後的某一天,林知逸下班比我早到家,他做了滿滿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全是我最喜歡的菜,我疑惑,「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不是什麼日子,但只要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特殊的日子。」林知逸說得一本正經。

  好久沒聽他說情話了,還怪不習慣的,我問他:「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你真是想太多了,我對你好,你還把我往壞處想。」

  即便如此,我還是心下狐疑,總覺得今天有哪裡不太對勁。

  等我吃到七分飽的時候,林知逸突然問我:「你是想做我的媳婦,還是想做家庭主婦呢?」

  「做了你的媳婦不就是家庭主婦了嗎?二者有何不同?」我很納悶。

  不過,這莫非……是在向我求婚?

  「主婦就是負責煮飯的婦女,媳婦就是負責洗衣服的婦女。」

  「我才不做!」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做我的媳婦了?」

  「如果結婚的意思就是要變成洗衣做飯的黃臉婆,我才不要結婚!現在每天吃你做的飯,感覺倍兒爽。」

  「是你自己說的啊!那以後就不要再問『什麼時候結婚』這樣的問題了。」

  「……」有這樣求婚的嗎?一點誠意都沒有好嗎!

  我寫作時往往是沉迷其中的,通常在電腦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身體終於抗議了,我忍不住說:「脖子好痛啊!」

  林知逸提議:「去醫院看看吧。」

  我不肯,「不是什麼大毛病,犯不著去醫院。」

  於是林知逸上網諮詢度娘,「咦,有個人跟你一樣脖子痛,但是扛了罐煤氣就不治而愈了。你也不用扛煤氣罐了,你到樓下的超市扛二十斤米回來保管不痛了。」

  「……」我睨他一眼,「不要趁火打劫好嗎?」

  他笑笑,「開個玩笑而已。網上說熱敷和千年活血膏不錯。我待會兒先幫你熱敷一下,然後我下樓幫你買千年等一膏。」

  我狂笑,「哈哈,還千年等一回呢。」

  他幫我熱敷時,我趴在床上,他把熱毛巾敷在我脖子上,還順便給我按摩後背,然後討好地問:「怎麼樣?舒服吧?是不是有享受五星級服務的感覺?」

  我「嗯」了一聲,他趁熱打鐵,「有個機會可以讓你一輩子享受這種服務,要不要考慮?」

  「幹嗎?」我疑惑道。

  「我們只要去民政局花九塊錢領一張證書就好了。」

  原來又在拐彎抹角求婚啊!這麼簡單就答應他可不成,我冷哼道:「玫瑰呢?戒指呢?單膝下跪呢?」

  他說:「我現在不就跪著給你按摩嗎?玫瑰上學時不是給你送過嗎?」

  我說:「你送的那是玫瑰嗎?那明明是月季好嗎?」

  他解釋:「第一次送花沒經驗,說明我那時候多麼純潔啊!」

  我說:「玫瑰關、單膝下跪關過。那戒指呢?」

  「首飾什麼的太俗了,而且我不喜歡束縛,所有項鏈、手鏈、手錶我都不愛戴。」

  「是我戴,不是你戴,understand?還有,你不喜歡束縛,那你有本事不用皮帶啊!」

  「……」他略停頓了下,說,「好,我改天帶你去珠寶店選戒指。」

  怎麼感覺他按摩的力道比之前大了?

  和林知逸談戀愛後,我第一次過生日時,他剛好要去外地一家單位面試,就沒能陪我一起過。

  雖然那天他人沒到,禮物卻到了,蛋糕、賀卡、圍巾,托他同學轉交給我。

  賀卡上寫著:「大檸,雖然這次生日沒能陪你在一起,但以後你每次過生日,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後來,他真的實現了他的承諾,哪怕分居兩地時,也會趕過來,陪我一起過生日。

  我們在北京同居了四年,每次我過生日,他都不會忘記,生日蛋糕、生日祝福總少不了。通常蛋糕上寫的是稀鬆平常的四個字——「生日快樂」,但有一回生日蛋糕上寫的是——「愛檸一生」。

  和往常一樣點完蠟燭,許完願望,正打算切蛋糕時,林知逸說:「我要把這四個字吃下去。」

  林知逸吃蛋糕向來只吃點綴的水果和中間的蛋糕,從來不吃奶油和果醬,他覺得太甜了。

  我提出異議:「可是,這四個字是草莓果醬做的,你不怕甜嗎?」

  他信誓旦旦地說:「這四個字是我的承諾,為了以後能過甜蜜的生活,這次吃點甜的算什麼,跟你一起吃苦我都不怕。」

  聽著怎麼有種我將來要跟你一起吃苦的錯覺?

  他把「愛檸一生」這四個字吃完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

  也是在這時,我才注意到,他今天穿得比平常正式。突然,我的心就撲通撲通歡快地跳起來——莫非,他想……

  他打開盒子,裡面一枚銀色的戒指上鑲嵌著一顆閃閃發光的鑽石。

  他說:「我悄悄量過你的指圍,不知道合不合適。你戴上去試試看。」說著他把戒指取下來,戴到我的右手無名指上。

  不大不小,正合適。

  一個不喜歡戴任何首飾的男人,為了求婚,悄悄量了我的指圍,一個人跑去珠寶店買戒指;一個不喜歡吃甜食的男人,為了給我過生日,每年我生日都會定製蛋糕,點上生日蠟燭,和我一起許願;一個不喜歡大城市擁擠生活的男人,為了我的文學夢想,率先來到北京打拚,陪我一步步實現夢想。

  他有那麼多不喜歡,卻只因為我喜歡,他會甘之如飴。

  想起這些,我內心湧起一陣溫暖和感動。

  不管他這次求婚多麼姍姍來遲,我依然對他說了三個字:「我願意。」

  那年的9月9日,我們去民政局,領了兩個小紅本,本子上有我們依偎在一起微笑的合影。

  從那以後,我們終於合法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