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小珺這話讓原格變得非常奇怪,怎麼說呢,其實他也沒表現出什麼來,但就是整個人都洋溢著一種很詭異的氣息,他是一個很容易沒有安全感的人,只有一切都掌握在他自己手裡的時候,他才會有安全感,現在這種情況就讓他非常不舒服,他感到不安。
其實誰喜歡孤單寂寞呢,有個人陪著總是好的,但這是腦子沒病的人的想法。人在精神不正常的時候都會抵觸一些東西,比如熱鬧的環境,比如他人的愛意。他會心想著他這麼糟糕的人怎麼會有人喜歡,他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幸福,蠢貨。
「為什麼不說話?」關小珺被原格一路沉默地抱到了車上,她在副駕駛上坐好,形象非常狼狽,臉上和身上都有明顯的傷口,衣服也破爛不堪,血都流在很明顯的地方,這讓她看起來似乎傷得很重,其實她的傷口和原格比起來半斤八兩。
原格依舊不說話,他也不看她,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但渾身上下的氣息都很抗拒,就好像在嘲笑她的虛假和偽裝,關小珺之前的確是想騙他,可是她剛剛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他這種很直接的拒絕讓她有點傷心,畢竟是個女孩,第一次說出這種幾乎等於表白的話卻被這樣無聲拒絕,面子上和心上都有點掛不住。
關小珺沉默地看著原格掛檔開車,忽然認真地說:「我會堅持到最後的,然後你接不接受都得相信都得承受。」
原格聽了這話終於有了點反應,車子行駛在深夜的樹林裡,周圍一片寂靜,月亮都看不見,好像隨時會有什麼野獸沖出來,不,沖出來的也許不是野獸,而是恐怖的鬼怪。
在關小珺看來,面對外面恐怖的未知比面對原格要可怕的多,於是她沒有退讓,坦然地側著身與轉過頭望著她的原格對視,原格慢慢停下車,將車鎖打開,開門下車。
關小珺一點都沒猶豫,跟著開門下車快步跑到了他身邊,腳腕和手腕都很疼,但她不能放慢速度,既然他能來救她就說明他不會拋下她,那麼身處在這種野外,與其一個人在車裡,還不如跟著他,管他是干什麼去,他總不會費了半天事救了人卻又弄死吧。
原格任由關小珺跟著,兩人進去高樹繁茂的樹林,月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銀色光芒,足以看清前路,但還是很模糊很虛晃,關小珺努力地跟著原格,可是對方即便腹部中了一刀,卻依舊健步如飛,她有點快要跟不上了,走得越來越慢,漸漸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原格察覺到這個,緩緩放慢了腳步,等關小珺追上他的時候,兩人已經走到了樹林的盡頭,這裡有一片清澈的圓形湖泊,湖水非常平靜,月亮的影子倒影在湖中,讓周圍靜謐的景色更加美輪美奐了。
「其實我非常討厭卷到跟我不相干的事情中。」原格開口了,說得卻是關小珺不太明白的話,「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也不會亂拿別人的東西。」他轉過頭看著關小珺,視線在看到她嘴角的血跡和傷口時下意識朝下挪動,她手腕的傷再次讓她轉開了眼,然後是腳腕……
於是,關小珺還沒說話就直接被原格抱了起來,他像一只強忍著怒火的獅子,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仿佛隨時都會咬人。
「我沒事的其實,我可以自己走……」關小珺弱弱地說。
原格冷不丁地轉頭看她:「你不是說你已經在愛我了麼,那麼你不是應該很願意聽從我的命令?」
「……」
「待著別動,什麼也別說,聽我的。」原格就像怕關小珺繼續談論這個問題一樣,放緩聲音轉移話題,「你在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就像個有內涵的人一樣,氣場會慢慢匯聚在你身上,但你一說話這種現象就會消失,知道了嗎?」
「……知道了。」
「學會了麼?」
「謝謝,我學會了。」關小珺別開頭不再看他,神情很冷淡,就像剛才熱情表白的人不是她一樣。
事實上嘴毒的人新心腸都不太壞,他們看事情都已經一眼看到了底,出手就可以掐住對手的七寸,他們的嘴都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什麼千刀萬剮血雨腥風根本不能跟他們的嘴刀比,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得罪過什麼人。
就比如說現在,原格就對關小珺突然冷淡的樣子莫名其妙。
明明是她先挑起了這個話題,可是她現在卻又擺出一副很難以靠近的樣子,這是在向他表示不滿嗎?因為他的拒絕?
原格其實很搞不懂關小珺,女人是這世界上最難懂的動物,在他看來自己非常糟糕,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失去理智,他的拒絕已經是他最大的良知了,她不感動感謝感恩也就算了,居然還擺臉色給他看?
難道她喜歡他他就一定要喜歡她嗎?尤其是在她帶給了他很不安的感覺後。他從來沒有過那麼急切地希望一個人不要出事的感覺,他從來沒因為一個女人的滿口胡言而悸動心跳過,她倒以為是自己委屈了?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他可能是閒的吧,自從碰上她就總讓自己徒增煩惱。
原格有些陰郁地將關小珺塞進後車座,然後一聲不吭地將車開回了川陽軍區,一路上完全都不理關小珺,關小珺也是個硬氣的,他主動說話她也不說話,後來干脆睡著了,原格下車將她抱下來的時候心裡憋了一肚子的氣,就快把自己給撐爆了,可對方睡得香甜,那些對彼此說出來的含糊其辭的拒絕,他以為傷害的人是她,可到頭來難過的只有他自己。
原格將關小珺丟到病床上,江晨希已經在這恭候多時,醫生的性子都很溫柔,看到原格這麼野蠻微微皺了皺眉,像是不太贊同,但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醫生做事都溫吞慢熱,說話聲小小的很溫柔,特別容易害羞,尤其是外科醫生,手都白白的,修長又骨節分明,這就是江晨希現在的狀態,他是個很好的醫生,沒有人會質疑這一點。
關小珺在江晨希刻意溫柔地動作下連醒都沒醒來,迷迷糊糊地就處理了大部分傷口,身上的血跡也都被他一點點仔細輕柔地擦掉了,這過程持續的時間有點長,但效果很好,因為躺在病床上的虛弱少女完全沒有被疼醒。
原格在一旁坐著,周小歐要幫他給腹部的傷口上藥,他拒絕了,自己親自纏著手腕上的傷,在看著江晨希的手曖昧地在關小珺白皙圓潤充滿了誘惑力的身子上來回流轉了兩個小時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走到前面阻止了江晨希繼續下去。
「怎麼了指揮官?」江晨希疑惑地問。
原格緊緊地抿著唇,其實男人的想法很簡單,尤其是腦子有問題的男人,他們只要想法對了,感覺就對了,視覺上受到了刺激,那麼接下來什麼理智啊原則啊顧慮啊,都會隨著腎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分泌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格使了大勁捏了一下關小珺的胳膊根除的軟肉,關小珺在睡夢中疼得皺起了眉,直接從病床上坐了起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坐在那一副正在治療模樣的江晨希,於是她就壓抑這怒火非常克制地說:「江醫生,抱歉,能不能輕一點,很疼。」
「……」江晨希不敢直接說這事兒是原格干的,於是只好硬生生背了這個黑鍋。
原格對此非常滿意,但他一點都不願意繼續看江晨希這麼給關小珺清理傷口,他照例拿起那些簡單的工具,對於皮外傷的包扎,他也可以搞定。
「時間很晚了,你們趕過來也累了,休息吧,她既然嫌棄你的動作太重,就由我來給她處理傷口。」原格說得簡簡單單輕輕松松,關小珺卻聽得心驚肉跳,開口就想拒絕,可原格卻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抱起來塞進懷裡,她小小的一只在他懷裡顯得那麼合契,兩人就這麼離開了軍區醫務室,江晨希看著半關著的門,微微抬高下巴看向天花板,漆黑的眸子在金絲邊眼鏡後面一眨不眨。
然後,他突然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空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