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婕藝很熱情地拉起了周紅紅的手。「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說吧。」
周紅紅雲裡霧裡的,有種自己是第三者的錯覺。
她抿了抿唇,抬眼看程意。他跟她對視了一下,點了頭,隨即又看時婕藝去了。
周紅紅只好跟著他們走。
到了電影院外面的一家果飲店坐下。
「周紅紅,我知道你跟程意作假的,你不用那麼侷促。」時婕藝看著周紅紅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笑容可掬地說。
周紅紅有點驚訝地望著她。
「他都跟我說過。」時婕藝繼續說,有點帶著同情的語氣。「你也是個受害者,如果繼續傳,以後大家會怎麼看你呢。」
周紅紅聽出了,時婕藝是誤以為自己被程昊得逞了。
不過她後半句說中了,周紅紅確實被謠言煩死了。連周媽媽都說,如果周紅紅繼續待在鎮上,只會越傳越離譜,鎮上的人思想又保守,以後嫁人都難。
直到後來程意出現,流言才轉向。
她當時答應程意的時候慌裡慌張,也沒仔細考慮。後來她有問他,要裝到什麼時候,程意回答說等她去讀大學就差不多了。
她都快升高三了,就想忍忍吧,也就一年多。
雖然愛慕程意的姑娘們對她也沒有好臉色,但總好過受著各類人群的異樣眼光。
周紅紅自己也有打算,她以後一定要考去大城市,而且要在那裡立腳。等去了大城市,山長水遠,老太爺總不能還追著她不放吧。
只不過可能會有新的流言,諸如抵制不住都市的誘惑什麼的。不過走一步算一步吧,先解決現在的閒言閒語才是主要的。
面對著時婕藝的善意,周紅紅只能囁喃道謝。
時婕藝這人倒是體諒程意,既然她話說到這份上,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
周紅紅也明白自己不過是程意用來見時婕藝的幌子。但是對她來說,學習才是最重要的。
戲還是照演著,話也說開了,程意跟周紅紅便經常去鄔山鎮。
老太爺知道了,倒是很歡喜,時不時還問問周紅紅,電影好看麼?講什麼的?
周紅紅下了決心要把心思放在功課上,當了幾次電燈泡後,便提出,讓程意跟時婕藝去看電影,自己就在果飲店看書。
程意找周紅紅來就是做掩護的,對於她要撤場這一打算不同意。
「裡邊就沒我們鎮上的人?被他們見著你跟我分開,你放心?」
周紅紅也有點脾氣了,她每次見到他跟時婕藝的甜膩勁,心裡都不太自在。「哪有情侶次次看電影,都帶個外人的,你以為他們都傻的瞧不出矛頭來。」
時婕藝尷尬了一下,知道這話裡的「外人」其實說的是自己。她隨即打著圓場。「要不,你們去看吧。我今天也要早回家的。」
「得了,周紅紅,你回去吧。」程意冷冷丟下一句話,把時婕藝拉了轉身便往裡走。
周紅紅愣住了。
她本來就有氣,也想掉頭就走。可是又想到,他這麼光明正大地跟時婕藝牽手,這被永吉鎮的人見著又得說這說那的。
她跟時婕藝單獨相處不多,但她覺得時婕藝性格什麼的都不錯,對自己也友善。並且時婕藝曾經跟她說過,程意開始是不想摻和這事的,是時婕藝勸他才答應的。
周紅紅曾經設想過,如果是自己的男友要跟別個女的假扮情侶,那她是萬萬吃不消的。她自覺是個俗人,沒有時婕藝的大度。
而今這情況,她生生覺得自個兒是最沒資格鬧氣的人。
她心裡暗歎一口氣,還是跟上程意他們進了影院。
時婕藝見她跟過來,拽住程意。
程意也回了頭,哼了一聲,本還想諷刺她幾句的,可是一旁的時婕藝及時地使喚著他去買票。
周紅紅想說什麼,但是看到程意看自己的不屑眼神,沒開口。
程意扭頭對時婕藝說:「你在這等著,別亂跑。」然後去了售票處。
待程意走遠了,周紅紅首先道了歉。「對不起。」
「沒關係。」時婕藝還是笑著,「我今天是要早點回家的。我看半場就得走了。」
周紅紅嗯了一聲,琢磨著怎麼開口。「其實我才是外人,你們見次面也不容易,我還總在旁邊杵著。而且我學習不太好,也想有時間多看些書。」
「對哦,你明年要高考了。」時婕藝聽周紅紅這麼一說,順帶說了下,「我以前上學晚了一年,後來換學校又重讀了一年。說起來,我還比你大一歲呢。」
周紅紅點了下頭,接著說:「我不是什麼有天分的人,壓力比較大。」
「是我們沒考慮到這個。高考是大事,你應該多看書的。」這下換成時婕藝有點歉意了。「我讓程意別買票了,你去那店裡看看書吧。」
周紅紅鬆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想再面對程意那冷淡的眸光了。
「那麻煩你去跟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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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紅紅斂了心思在功課上後,成績也有些進步。
有一天晚上,突然老太爺差人來喊她過去程家。
去到程家的時候,老太爺倒對她還算客氣,說等程意回來,要給她一個交代。
這下她開始惴惴不安。
老太爺跟鄰鎮的一個染坊有生意來往。他平日裡也鮮少親自去鄔山鎮,即便偶爾去,也從不閒談私事。
就是那天染坊老闆的妻子從外回來,見到老太爺,八卦地說上午見到程意跟一個姑娘在電影院。
老太爺只以為是他跟周紅紅,便也略顯平和地說那是程意沒過門的老婆,已經下了聘的。
老闆妻子一驚一乍,問老太爺什麼時候跟時家結了親。
老太爺細問之後,簡直暴跳如雷,匆匆趕回程家。
他是個急性子,回家後,讓一家子都在大廳侯著,然後也不管已經是晚上了,又讓人去周家讓周紅紅過來。
程意送完周紅紅回家後,又去賭場耍了數十把才回來。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周紅紅都已經早到了。
老太爺一見程意就厲聲問道:「今天跟誰去看電影了?」
程意從這陣仗也猜出大概來,倒是很淡定。「跟鄰鎮的一個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
「女的。」
「什麼樣的女的!」
程意突然笑了,眼神卻盛寒,直直地回視老太爺。「她是我以前處的女人。」
這話簡直火上澆油,老太爺大吼:「反了!程意你給我跪下!魏管家,去把我的棍子拿出來!」
程意很無所謂似的,沉默地跪下。
二姨太這會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兒子身邊跟著跪下,聲音帶著懇求與哭意。「程意他是一時糊塗,求老太爺原諒他吧。」
周紅紅被老太爺的怒氣嚇到了,僵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那水管般粗的鐵棍被老太爺握在手上,她又是一嚇。
那是鐵棍!即便老太爺年數大了,這麼打下去,也不是唬人的。
她努力穩住懼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些。「老太爺,那是我的一個朋友。」
周紅紅腦中亂成一團,她不知道老太爺對於程意跟時婕藝的事瞭解多少。可是她慌張中,只能想到一套這麼樣的說辭。
「我有個舊同學搬到鄔山鎮去了,我那同學現在跟時婕藝是同班的。我去找同學玩,也認識了時婕藝。今天早上,我跟程意哥看電影的時候,遇到她了。我們是三個人一起看的電影。」
程意在一旁聽了,仍然是跪得筆直,只是不被察覺地皺了下眉。
老太爺正想舉起棍子往程意身上打,被周紅紅的這話停住了動作。
「那程意說的處的女人是怎麼回事?」老太爺瞪著程意,怒意不減。
「那是以前的。現在早已沒什麼的了。」周紅紅說話稍微順溜了些。「他們以前的事程意哥跟我說過的。都過去了,我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老太爺沉默著。程家人都沉默著。
周紅紅其實自己心裡也驚惶,卻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老太爺,我相信程意哥。他早跟我那朋友斷了。現在就是普通朋友,而且我都在場的。」
老太爺轉頭問程意,聲音依舊洪亮。「紅紅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老太爺,是真的。」二姨太就怕兒子執拗,急急地搶白著。
「我沒問你!程意自己回答!」
二姨太低下頭,稍微側著臉,拚命給程意打眼色。
程意見著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說道:「是真的。」
老太爺心裡有了盤算,又見周紅紅一副緊張程意的樣子,便讓管家又把棍子收回去了。
程家人終於是放下心來。就老太爺這種怒氣程度,程意要是真的被家規處置,那怎麼也得去掉半條命。
鬧完了,老太爺也不給程意吃飯,讓他送周紅紅回家。
在路上程意打破了兩人間的緘默,冷笑道:「周紅紅,你有沒有腦子的。」
「什麼?」周紅紅被他突然這一說,戒備起來。
「就你拙劣的謊言,你以為能瞞過老爺子?他隨便找個鄔山鎮的人一問就知道我跟她是怎麼回事。」
「……」周紅紅那時情急之下,實在沒什麼辦法,現在自己想想,編的也是漏洞百出。「不然能怎麼辦?」
程意回答得再平淡不過。「讓他把我打一頓就是,等他氣消不就好了。你瞎摻和什麼。」
周紅紅握了握拳。「那是鐵的!你不要命了!」
「我從進程家門到現在,被打得多去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程意輕描淡寫,周紅紅聽得卻是心驚膽顫。
她知道他在程家不受寵,可是真的沒想到,那個程老太爺對他如此狠心的。
而且那個程昊才是真正的敗類,程意不過是吊兒郎當些。
雖然他對她冷淡,可是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只是因為老太爺的一意孤行而捆綁在一起。
周紅紅這樣想,覺得他對自己的態度也是情有可原的。
「程意……反正這謊也是我說的,老太爺真要追究起來,我會承擔。」
程意側頭看了她一眼。「哦,那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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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老太爺親自去了趟時家,大意是程意已經有婚配了,讓時婕藝不要再糾纏。
時家先前不同意程意跟自己女兒的交往,後來是時婕藝說那是程家的少爺。
時家雖然也是大戶,但是始終比不上商賈出身的程家。永吉程家大名是響噹噹的。
時婕藝隱瞞著程意的庶出身份,當時家詢問程意的情況時,她一個勁地說好,時母不同意她就大哭大鬧。
無奈之下,時家只好放寬了政策,告誡小女兒別讓那男的佔了便宜去。時婕藝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的。
時家是想攀程家,打算著等程意與時婕藝差不多了便談談親事。
可是現今,對方居然是有婚配的,而且程老太爺言辭之間刻薄地暗示是時婕藝不安分勾引他孫子,於是時家的態度也變得尖銳起來。
最終不歡而散。
就在當天晚上,時婕藝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