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周紅紅心裡一股子悶氣,完全不想理程意,直接回道。「你腦殼壞掉了。」

程意這次難得沒跟她犯沖,語氣平平。「我跟你說真的。有老爺子在,我跟你就得拴一塊兒的。」

她仰頭看他,想對他諷刺一笑的,可是卻發現自己嘴角都抬不起來,於是只能面無表情。「你說什麼笑話。等我出了這鎮子,老太爺哪還管得了我。」

「那你永遠不回來了?你媽呢?」他撇了撇嘴。「你在外面瀟灑了,你媽還不是得受別人的指指點點。」

「我到時候跟我媽都搬出去。」

程意覺得她很天真,這種小地方,三姑六婆本來是非就多,上一代的事現在都還有津津樂道呢。「你敢說你一輩子就不回這了?除非你是打定主意不跟你的親戚走動了。指不定哪天,你帶著你對像回來,還沒進到家門呢,就被閒言碎語給整崩了。」

周紅紅被他噎得一時說不出話。

程意繼續道:「他們都以為是我把你那個了,你如果不是跟我,他們那些是非精說你,你扛得住?」

「不是說好做戲麼?我幹嘛要跟你。」

「我之前說跟你演,那是因為有時婕藝。既然老爺子非得讓我娶你,那我們發展也可以。還有,你演技很爛。」

什麼叫也可以?周紅紅被嗆到了。「我幹嘛要為了別人的眼光而跟你這種流氓假戲真做!」

程意臉色一沉。「你還非得讓我把話說白是吧?你自己心裡喜歡我多久了,還在那藏著掖著的。」

周紅紅當下惱羞成怒,一把推開了程意,奪門而出。

她是對程意有過幻想。

但是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她從不過問他跟時婕藝的事,而且,她確實覺得學業比較重要。這些小女孩的情愫,她想等以後時間久了,就會慢慢消散的。

只是理智歸理智,心的走向卻不是她能控制的。

程意上次那麼說她,她還慶幸她找到了掐斷這小幼苗的契機。

他的那話,她在程昊未遂的狀態下都承受不住。倘若是一個被得逞了的姑娘家,那簡直是在傷口上撒鹽巴。她也是因此看清了,程意對她很殘忍。

後來她重新把重心放在學習上,倒也不怎麼想起他了。她覺得等真的斷了念頭,對著他應該就可以坦然自若了。

可是程意居然把她的心事抖了出來。她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看出來的,她感覺自己更加沒臉面對他了。

幸好,周紅紅後來去送藥包的時候,一直都沒見到程意。

過了幾天,二姨太來找周紅紅,一臉失色。

「紅紅,老太爺來了。他……他又要家法處置了……」

周紅紅從見到二姨太的臉色就知道肯定沒好事。這老太爺也太能折騰了,上個月不是一直好好的麼,怎麼程意才好了一丁點就又來找麻煩了。

不過她猜,可能是因為她跟程意遲遲沒有去負荊請罪,老太爺心裡不痛快。

不管怎麼說,救人才是要緊事。二姨太跟周紅紅趕過去那邊的時候,老太爺跟程意在院子裡。

程意跪在地上,老太爺手裡還是那根鐵棍子。

「老太爺。」周紅紅一進門見到這般景象,趕緊地走過去。

「紅紅。」老太爺板著臉。「我們程家對不住你,我這不肖孫子給你添了太多的亂子。」

周紅紅端不准老太爺的意圖,瞄向程意。可是他低著頭,看不到他什麼表情。

她怕說錯話,斟酌著不知如何開口。

老太爺又道:「聽說,那時家的小姑娘準備出國去了。」

程意身形似乎僵了一下。

周紅紅心裡暗自叫糟,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程意萬一又倔起來,搞不好又是一頓毒打。

她勉強地笑了下。「老太爺,她都跟程意哥分了……」

老太爺截斷她的話。「不用幫著他。當初可轟烈了,非她不要啊,山無稜天地合的那個勁兒。」

周紅紅暗怵:敢情這老太爺是來看程意失戀笑話的?

程意一直不吭聲,二姨太在旁不敢幫腔。

老太爺說著說著就舉起了棍子。

周紅紅嚇得一個激靈,慌忙地跪下。「老太爺,求你別動手。」

「紅紅,你讓開。」老太爺對著程意的背脊敲了一棍子。「他早被我趕出家門了,現在跟你沒關係了。我們程家肯定會對你負責到底,等我把程昊那兔崽子抓回來。」

程意悶哼一聲,硬撐著沒倒下。他本來傷就沒好全,這麼一打,怕是骨頭又移了位。

周紅紅看著心很痛,淒淒地哀求道。「老太爺,我不要程昊。就程意哥,我就跟他。求你別打。他傷還沒好,會死的……」

老太爺的動作放緩了,改成輕輕地用棍子敲程意的肩膀。「聽這小子說,你倆沒戲的。」

周紅紅盯著那棍子,生怕老太爺一個用力就揮了過去。

「不是,我倆本來就要交往的。」她拽住程意的手,快要哭了。「程意哥,你說話呀,快點。」

程意咳了一聲,毫不領情。「你不是你不想跟我麼。」

周紅紅要被他急死了。「我跟你還不行麼。」

她說完就真的哭了。經歷過一次他被打得半死時的心慌,她太害怕了。他身子骨還沒恢復,老太爺下手又不知輕重,再被打,她怕他真的治不好了。

老太爺被周紅紅這麼一搞,也沒心情打了,收了棍子,臉上甚是嚴厲的神情。「紅紅,你要跟他過,我依你。但是,如果他要敢欺負你,我來治他。」

周紅紅點頭。「謝謝老太爺。」

老太爺又轉向程意。「這頓打我就先留著。哪天你小子又捅簍子,我一定重重地罰!」

程意被周紅紅掐了一下,沉沉地回道:「是。」

老太爺思索了一會,說道:「二媳、程意,你們可以回程家了。」

二姨太終於浮現了笑意,連連道謝。「謝謝老太爺開恩,謝謝老太爺。」

老太爺最後看了眼程意,然後哼了一聲就走了。

待老太爺的背影轉出去後,周紅紅便扶著程意起身,問著:「是不是又傷著了?」語氣裡有掩不住的關心。

「嗯。」他還是低著頭,回答得有點虛弱。「估計又得喊鄭大夫過來一趟了。」

二姨太聽了,臉色一變,慌忙過來攙住他。

周紅紅抹了抹臉上的淚。「我去叫大夫過來。」

鄭大夫過來的時候,臉色極差。他查看了下程意的傷勢——脊椎錯位。

他吼道:「真是胡鬧!你們都當他是鐵打的?還是有九條命?還想不想他好了。」

二姨太跟周紅紅被吼得理虧,不敢吭聲。

倒是程意接了口。「是我不小心摔的。不關她們事。」

然後鄭大夫把炮火轉向了程意,一邊幫他接骨,一邊罵罵咧咧。

程意任他罵。於是屋子裡只有鄭大夫的咆哮聲。

二姨太送鄭大夫出去的時候,給了他雙倍的診金。她現在可以回程家了,錢財方面就沒有以前拮据了。

鄭大夫一走,周紅紅就發難了。「我說,你這人,怎麼就這麼硬脾氣呢,說口軟話都不行。」

她明明給他找了台階下,他卻還在那橫。

程意笑看她,那眼神勾魂得很。「這不實事求是。」

周紅紅突然被他這笑恍了心神,回過神後,抿了抿唇,繼續說:「不管怎樣,好歹老太爺那消氣了。你也別老跟他嗆,他一大把年紀了,老這麼氣他,不好。」

「這不還得你配合,跟我一起去他面前晃悠下,他就樂呵了。」

「那也要等你養好傷。你沒聽鄭大夫說,再被打一次,他就不救你了。」

「那你可得悠著點,我這命攥在你手裡呢。」

「你好好養病吧。」周紅紅覺得再說下去估計又要被他氣到,轉身往外走。

程意輕佻的說道:「哎,周紅紅,你說了跟我的。」

「好了。我跟你,行了吧。」

周紅紅只當他的這句話是玩笑。

卻不料在未來的日子,他揪著她的這句話,把她纏著不放了。

而且在後來的某天,周紅紅才知道,這次老太爺上門來,其實是跟程意商量好的一齣戲。

程意早就去找老太爺了。

時婕藝之前的事也沒什麼好談的了,散了就散了。他跟老太爺保證,這輩子肯定會對周紅紅負責到底的。

老太爺納悶他怎麼突然想開了。

程意一本正經地回答。「娶妻當娶賢。」

老太爺樂了,覺得這孫子終於有眼光了一把。「我早就看紅紅是個賢淑的性子,你還非得去鬼門關兜一圈回來才認清。」

程意笑了下。

老太爺想想,該罰的都罰了,也懶得追究了。「行吧。你這頓挨打也算有了收穫。好好待她,這是我們程家欠她的,你更欠她一條命。」

程意點頭表示答應,然後就跟老太爺大概敘述了下,周紅紅現在避著他,估計不願意跟他一起了。

老太爺以為周紅紅生氣是介意時婕藝的事,於是說道:「這女人哪,心眼小。可是呢,心腸卻軟。爺們兒嘛,上苦肉計。」

於是這爺孫倆,一個要拐老婆,一個想孫媳婦,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