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坐了三個人。
老孫給打開了房門,元燁大步走了進來,他一身朝服未換,身上水漬點點,三個人都站起來瞪著眼睛看著他,怪不得老孫剛才陰陽怪氣地說不方便,和王妃一起吃早飯,這哪裡是吃早飯,閨房之樂什麼的,當真是不可言傳,只可意會。
元燁可沒有心思注意他們的臉色及猜測,他在新房裡差點被顧子矜的全方位言論氣死,可一時半刻叫他去哪裡給她去找丫鬟,她還就要、立、刻、洗。
老孫叫了小廝去準備水,他就和她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
她說沒有丫鬟,想不叫那幾個小子給她洗澡那就他給她洗,想他養尊處優二十多年,給她洗澡?
熱水來得也快,因為是在新房裡間放置的浴桶,顧子矜也沒有避諱他,當著他的面就解開了帶子。他完全沒有動的意思,也不走,也不去,只是皺眉看著她。
她剜了他一眼,抽袖子的時候誒呀了一聲,脫下來一看雪白玉-臂上面一個紫色的印子。
他也看見了,仔細回想了下也沒想起來什麼時候那麼大力氣捏她了。子矜將中衣扔在地上,剛一動,牽扯到私-處又是疼得一趔趄,走路的時候都感覺得到自己姿勢好奇怪,更是憤恨地回頭瞪他。
元燁先是別開了臉,隨即又慢慢轉回來與她對視,揚聲道:「你瞪我幹什麼?難道你不和我洞-房,換成沈君煜就不疼了?」
她更是咬牙,一抬腿要上矮凳,可心中不甘,到底扶著浴桶就滑下坐了地上。
顧子矜嘴一抿,眼圈頓時就紅了。
只是盯著他看,臉色蒼白。
他立刻沉了臉:「我最是厭煩女人哭泣……」
話還未說完,她一雙淚珠已經滾落下來,別人哭泣或者嚎啕大哭,或者優雅抽泣,她可倒好,只是倔強地瞪著他,卻止不住一對一雙的珠子。
說也奇怪,每次見了女人哭泣他只會心煩。
這一次只是心疼,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多有他的痕跡,昨晚那種親密的姿態,兩個人親近得不能再親近,他抹去心頭異樣的柔軟,終於大步走了過去。
顧子矜一抬頭的功夫,他已經將她抱了起來。
還順手將她的小褲給脫了下去,將人放入了浴桶裡面。
元燁可從來沒伺候過別人,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下手,她兩手捧著水在臉上抹了一把,再抬起頭來時候,神情已然轉變。
哪裡還有那般委屈模樣,子矜趴在浴桶上面,將後背留給了他:「先給我擦擦背,很癢。」
他剛伸手過去,就聽見她小聲哼哼著:「我愛洗澡哼哼哼哼,我愛洗澡嗯嗯嗯嗯……」
剛才那樣分明就是裝的!
他很想一把將她按水裡掐死!
幸好她要求不高,他忙了一頭的汗,她撲騰了他一身的水,;老孫也說下朝了,有人來了。
這才將她撈出水來,拿浴巾一裹,整個人都扔床上不管了。
書房這三個人,都瞧著他身上的水了,到了近前再一看,他們殿下臉上還有一條子,都更是面面相覷,交匯著笑意。
元燁才擦了手,率先坐了桌邊:「都坐吧。」
老孫立即端上了茶水,他忙活半晌也是口渴,端了碗拿在手裡。
三人當中,都穿著朝服是兩瘦一胖,那胖子圓滾滾的大肚子直挺挺著,坐下時候甚至用手扶了一把,是工部侍郎其一的朱一和朱大人。
其餘兩人一個文質彬彬是柳常在,一個英姿煞爽林無常,他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左右鄰居,因為模樣也是一個斯文一個英挺,一個黑一個白人稱無常雙君。
都是從來跟著齊王殿下的。
元燁也顧不上喝水了:「父皇有沒有問起我?」
朱一和呵呵笑了:「沒有,殿下這風聲放得早,都以為是沈家要娶的許家小姐,現下沒有太多的輿論,沈君煜也生生嚥下了這口氣,當真是忍者能人啊!」
柳常在冷靜分析道:「也由不得他不忍,皇上都沒有過問,甚至還一旨詔書將他家大公子召入京城,連升兩級,還似若重用,叫他準備與殿下一般演習,爭奪出徵兵權,可謂恩威兼併。」
朱一和點頭:「他老母可是個精細人,我看這架勢就是要抓著許貴妃這條繩子隔山望火,估計這樣一來,可反倒害了他兒子哈哈!」
柳常在點頭:「都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可若無些手段,豈能長久?」
一聽見他提及弟弟了,元燁這才開口,冷眼瞥過來滿臉不悅:「住口!這些話由得你說!」
先前還嘻嘻哈哈的兩個人頓時都垂眸不語,只一直以來都沒有開口的俊小子林無常木木地開口了:「殿下,經費不足了。」
這件事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及了,四個人心裡都有數。
元燁放下空茶碗,在靠椅背上那張半舊的皮革上摩挲了一把:「經費不足就去想辦法,問殿下殿下也沒有辦法。」
柳常在文縐縐言道:「此事已然向聖上稟明,不過我見太子殿下皺眉,估計成事不大。」
朱一和也活了過來:「常在此言差矣,殿下不必太過擔心,其實現在南邊也不大安分,邊疆頻頻有挑釁的動作,這打仗是遲早的事情,皇上明白著呢,會繼續撥款的。」
一邊的林無常蔫蔫地,那兩個人還在為經費的事情爭論著,元燁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他訕訕地笑了:「殿下管飯不?」
朱一和家裡妻妾兩人,成日因爭寵打鬧,一回去就頭疼,那兩個都未成親,一個出身寒門家裡只有個爹,一個爹娘健在卻不在京城,於是他們三人時常來齊王府蹭飯。
元燁也是習以為常了,這就招呼老孫去準備飯菜,他四個人圍在一起,又擺出了沙圖,將排兵佈陣仔細斟酌了一番,沈家老大來分一羹這並不是壞事,但演習也不能輸,為了能有更好的準備,騎兵步兵以及炮兵都要重新佈置。
老孫早給這三個人留了小籠湯包,擺了後院堂裡,又命人過來請。
原也沒想到會撞見顧子矜,可等這一行四人走了去時候,顧子矜已然坐了桌邊,那四個少年一併排地站了她的身後,其中一人向前一步給她挑著菜,這邊放著包子粥,她那邊可謂豐盛,想必這就是老孫口中所謂地『小菜』。
元燁不由皺眉,那幾個小子平日都不怎麼用,在後院灑掃的,此時前面那少年分明紅著臉一直紅了耳根去,她不時回眸一笑,梨渦淺淺,甚至都沒瞧見他一樣。
顧子矜一身羅裙似火,她這番淡掃蛾眉,美色當前。
那三隻已然齊齊失禮:「參見王妃。」
顧子矜連忙還禮,不習慣這般大禮,疑惑地看著元燁,明明是後院,如何就帶著這三個人過來,他卻似乎未收到她的目光,招手叫了老孫來耳語兩句,這才落座。
那三人面前都是包子,對面卻是香氣飄散,當真唏噓。
三雙眼睛都不時飄過來看著她——面前的菜,顧子矜哪裡還吃得下去,叫身後少年將飯菜都推了推,勉強吃了一口。
元燁這就坐了過去,她更是不耐煩:「既然有客人來,怎不早說,這也未準備酒菜……」
話未說完已經被他打斷:「不必理會他們,吃飽就滾蛋了。」
她無語,那三隻全當沒聽見,可這般親密的語氣,還真讓她吃驚,要知道,就算在他的親弟弟面前,也不曾見過他有半分的情誼。
顧子矜也就讓人將菜都端了過去,他們自然是感恩戴德。
她渾身難受只想躺著去,正是要走,外面有人進來稟報:「稟殿下,大門口跪著個小子,已經跪一早了。」
元燁早起從未出門,也未聽說:「誰?怎不早說?」
那人低頭:「孫伯不讓,說怕殿下堵心,可這會變天了,估計一會兒可要下雨。」
顧子矜剛要走,自然好奇頓足:「誰一大早會來王府門口跪著。」
那人老實答道:「是沈家人。」
她心裡突突快跳了兩下,可心起漣漪,卻又聽見他接著說道:「是他家小四公子。」
四公子是哪個,元燁根本就沒有概念,但凡是沈家人,在他的眼裡就只有不屑的分割線,除了沈君如這一莽夫還有些交情別個全都看不上。
所以他的反應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顧子矜轉身就走,他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哪裡去?」
她詫異地回頭,見他一副探索目光,也懶得敷衍扯了扯唇:「自然是去歇著,不然還能去哪?」
他這才鬆手,任她走遠。
就在剛剛的一瞬,他聽見人報沈家人時候,她眉色似皺了一下。
他頓時不悅。
窗口處飄過一絲涼風,未關嚴實的窗格嘩嘩作響,變天了。
的確是變天了,初冬的天氣還不至於下雪。
小涼風颳了一陣子,忽然又停了,顧子矜站在院中抬頭看著天,灰濛蒙地天上看不見日頭,不知是什麼東西涼涼地落在臉上,她伸手捂臉,緊接著更多的雨點落了下來。
沈君雁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他甚至都未換衣裳,在母親和大娘面前分別磕了頭,這就別了沈家在老夫人的叫罵聲中風風火火地出了沈家。
他就跪在王府的大門口,齊王府大門緊閉,求不得見,他只倔強跪著。
也不知跪了多久,風停了,小雨點一點一滴落了下來,他下意識低頭,看著地面上一小點一小點被雨水暈過。
小雨點變成大雨點的時候,王府的大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
沈君雁看著眼前的繡花短靴雙鳳鞋,緩緩抬頭。
來人撐著傘,站了他的面前,傘就遮住了他頭頂一小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