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秘書是個大人物,他開口說話,底下立刻安靜了下來,董萍的哭泣聲也梗在喉嚨裡,只有細細的抽噎。
「是這樣的,我們國家規定,大學生到達法定年齡,那是可以結婚的。葉露結婚的事,今天我就做個證明,跟大家說一聲。事實上呢,學校其實是不鼓勵大家結婚的,大學主要還是學習的地方,趁著年輕,還是該多學一些知識、多交一些朋友的嘛!況且,你們畢竟還是太年輕了,說結婚,真的是言之過早。兩個人在一起要面對的事情還是很多的嘛,譬如買房子啦,將來的工作啦,還有孩子的教育等等,這不是光靠兩個人有愛就可以解決的。但是--」
教學秘書話鋒一轉,「我呢,也不是老古董,咱們作為知識分子,是要與時代共同進步的嘛!如果你們誰覺得自己有這個信心和能力能夠面對將來結婚的種種,那我還是恭喜加支持的!」
底下笑聲一片,對教學秘書好感叢生。
教學秘書揮了揮手,底下又靜了下來。「我現在來說說剛才的事情,好在事情圓滿解決了,所以我這也就不批評誰了。我只想以一個過來人的經驗對大家說幾句:大家從十多億人口中脫穎而出,聚集到這個地方,著實不容易,能夠成為同學,那簡直就是天大的緣分,我衷心的希望,大家能夠彼此友愛,珍惜這份難得的緣分。出了社會,你們再想擁有這份單純的同窗之誼就很困難了。
我更希望,幾年後、十幾年後、更甚至幾十年後,同學會上見面,大家可以談笑風生,緬懷舊情;而不是彼此尷尬,相對無言!」
「好!」後排的一個男生猛地一聲吼,下面附和一片,雷鳴般的掌聲不絕於耳。不愧是教學秘書,說起話來,就是號召力十足,打動人心。
教學秘書微微一笑,對著一邊站著的任課老師說了一句,示意可以繼續原先的課程!
在掌聲中,教學秘書離開教室,冷陽拉著葉露一起出來。
「老孫,剛才真是謝謝!」
「哪裡,哪裡!」教學秘書很是客氣,心裡暗想只要別惹眼前這個人生氣就行。他要是生氣了,這裡的學生跟著遭殃,他這教學秘書也就跟著不用混了。不過,眼前這人,讓校長都小心翼翼伺候,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看氣勢,像是一位大的不得了的大人物,但是看剛才他那些舉動,覺得此人為人不錯!
那個董萍,算是被他給一手救回來的,否則,等待她的,肯定是開除學籍了。教學秘書在這混了這麼多年,又混到這個位置,看下面的學生,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般,看那學生臉上什麼表情,他大概都能摸到那學生是什麼心理。
也好,董萍那孩子是個優秀的人才,就這樣被毀了,也著實可惜。她那樣做,可能是有什麼難言之言吧。
別過冷陽,教學秘書就走了。
冷陽拉了葉露,急匆匆的往樓下走。
「怎麼了?」葉露不解的,她還打算等董萍她們出來了,董萍的事情,她得和寢室的人好好問問。
可她忘了,她身邊的冷陽,可是一個超級聚光燈。他往這一站,她就不想一想,等下課鈴一響,那些從各個教室裡冒出來的女生,不得把他給圍的裡三層外三層啊!
冷陽就是考慮到這,懶得搭理那些毛丫頭,所以乾脆下樓往車裡鑽,他的車子就停在樓下了,很及時地,在他鑽入車子之後,下課鈴打響了。
「我得回去,董萍的事,還沒解決完呢!」
「打電話告訴她們去酒店,你們現在回寢室,是打算讓人看八卦嗎?」冷陽考慮的倒是周全,在人情世故方面,葉露那就是完全一個生手了,聽了冷陽的話,覺得簡直有理極了。
「多虧你提醒!」她覺得他簡直不同凡響,令人崇拜!
可知,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產生崇拜,是很容易走入危險的感情禁區的!
名貴的轎車慢慢地開走,二樓靠窗的葉露同一個系的學生完全可以看得見這一場景。
「哇,真的是高級轎車啊!葉露好像嫁了一個不得了的人呢!」
「你看,還有專門的司機呢!」黑衣男子給冷陽和葉露兩人打開的車門。
靠窗的人聞言也往外探了探,順著別人的手指,看了一眼遠去的轎車,此刻已經下課了。同學們對董萍的討論反而沒有葉露來的多。
誰讓冷陽是個絕世的大帥哥呢,又貌似很有錢的樣子。
「哇塞,葉露好幸福啊......」
......
議論聲不止,至少,那所謂的葉露坐名貴轎車,是被別人包養,那純粹就是子虛烏有、一派胡言了!
車內,葉露撥了電話過去,打給了李珍,李珍覺得冷陽說的很有道理,就說好了,到D酒店去。
D酒店,其實就是跟葉露所在的D大掛鉤的酒店,據說好像就是學校出資建立起來的酒店,方便學校師生的入住,因為誰都可能有個親戚朋友過來探望什麼的,而學校也經常有各種各樣的宴會,有個酒店,也方便多了。
D酒店就在D大邊上,走路到那不會超過十分鐘。
冷陽帶著葉露先到那的,開了一個房間,先進去聞,李珍等人在葉露的再度來電中得知了房間號,就直接到房間去了。
關了房門,這下就完全不用擔心有什麼好事份子在一邊咋呼或者偷聽了!
李珍拽了拽葉露,以眼神睨了睨冷陽.
現在,唯一的外人,就該是冷陽了.
董萍這事,畢竟不是什麼好往外說的事,冷陽又是一個大男人,他在這,董萍又怎麼好開口。
葉露會意,看著冷陽,頗有歉意,但是也還是決定把他給拉出去。
「陽,對不起哦,麻煩你出去一下好嗎?」
對面冷陽那看不出情緒的淡淡目光,不知怎麼的,突然讓葉露有了罪惡感。
冷陽瞅了一眼葉露,冷嗤了一聲,「這可是你說的!」聽這意思,好像是有下文一般。
可是他還是依言出去了。
葉露趕緊在後面跟著,總覺得就這樣把他給驅趕出去,心裡有些難受和自責,董萍的事,實話說,裡面出力氣的最多的就是他了。
出了門,輕輕地把門微微地帶上,但是沒關上。
她小心翼翼地解釋,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歉意:「陽,你可別生氣啊,你也知道,這個......女孩子家的事情,那個......你是個男的,在一旁聽著,怪......怪難為情的。」
冷陽哼了哼。
葉露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按照往常,對待冷陽,葉露就該是不客氣地趕他出去的,可是,現在,連她自己都沒怎麼察覺,對他,她漸漸地失去了慣常的冷漠,這種不自覺地撒嬌討好的樣子,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估計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吉露是要驚詫的。
睨著葉露巴巴地看著他的樣子,冷陽本來心情是不太好的,這種被別人給趕出去房間的紀錄,還是第一次。他冷陽是什麼人,大家巴結都來不及,哪有趕人一說。況且,每次都該是他踢人的,這次別人竟然嫌他礙事,如果......如果她們不是面前這個小女人的室友,他......他還真不管了!
哼了哼!
他本應該一走了之,落得一個清閒,任憑這幫小女生折騰去。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走,那個董萍的麻煩,才解決一半呢!
想到這,冷陽心中的不快一掃而光。
「進去吧!」語氣聽著也沒那麼不快和冷了,反而還挺和藹的。
葉露看著他,神色平靜,仔細看的話,似乎還有那麼一絲得意,奇怪,難道這個男人被她給氣瘋了?!
她也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個習慣被人伺候和討好的主,如果這還是古代,那他就是不容人拒絕的帝王,按理說,她讓他出來,他該生氣的啊!
奇怪了。
「那......那進去了!」她惴惴不安,總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冷陽撇了撇嘴,隨意地靠在了門邊的牆壁上,即使這樣看,還是別樣的瀟灑不羈。
她多瞅了他幾眼,見他真的沒別的多餘的表現,就推開門進了房間。眼下,還是董萍的事情比較要緊。冷陽即使有氣,他的事,還是回家再說。
回了房,寢室姐妹不用多說,五雙眼睛,齊齊看著董萍,董萍自知今天必須要有個交代,就開始慢慢地把事實的真相說了出來。
其餘五人聽著,湧過心頭的是陣陣的心痛和無奈,還有自責!
她們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稱做姐妹的董萍在貧困線掙扎著、努力著、奮鬥著,為此,不得已走上了這條令許多人不齒的道路。可她們,還算是姐妹呢,卻根本就不什麼都不知道,也沒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予她幫忙!
從農村出來的大學生,本來就要比別的大學生要困難一些的,董萍家裡就很典型了,考上了大學,卻沒有足夠的錢來支付大學那筆高昂的學費,幸好,現在有一項叫做助學貸款的政策的,學費方面倒是不用悉了,畢業之後,再還上就是了。可是,大城市裡面,哪項不要消費,董萍家裡人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大學生,她媽媽倒是一個有點見識和骨氣的人,就是要砸鍋賣鐵,也要把這個大學生給供起來。東借西湊,湊了生活費,讓董萍上了大學。
頭一年,靠著鄉里開的那份特困證明,董萍鄰了一份特困補助,算一算,能有上千,挺不錯的,還上家裡借的債董萍的生活過的也算不是那麼的艱苦,所以,當時同個寢室的人知道董萍是農村出來的,但是沒想到她家會是那麼的困難。
而第二年,已經在大學裡打滾了一年的學生,個個都開始變的精明了,瞅著那份特困補助眼紅的人紛紛提早下手,明明家裡不貧困,卻還是靠關係在家鄉那邊辦了個特困證明。這可是白的的上千元哎,不拿白不拿!於是,一下間,系裡的特困戶就多了起來。當然,這事一開始都是不知道的。
等到那特困補助的名額下來的時候,上面竟然沒有董萍的名字,寢室人有些傻眼。細一看,那些所謂的特困生,感覺平日裡不像貧困的樣子,有些根本就是靠學生會幹部的身份拿到那錢的,更為氣人的是,那些所謂的特困生,拿到那份特困補助沒幾天,竟然跑出去買衣服的買衣服,買手機的買手機......簡直是大肆揮霍!
這算什麼特困生啊!
人家董萍拿到了錢,可是把錢掰開一分一分的花的,這還不算,她還自己出去做家教掙錢呢,平日裡,根本就是連買一件衣服都捨不得。
這些拿這些特困補助的人,簡直是太缺德了!
葉露一寢室的人當時憤慨急了,可是事已經成為定局了,只能安慰董萍,來年的,來年再爭取。
即不知,沒了那筆錢的董萍,幾乎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她以為這錢下發給她是鐵定的事了,所以今年從家裡來的時候,她根本沒管家裡人要半分錢,就是那剛交的寢室費,她都是借了寢室人的錢連帶剛領到手沒怎麼熱乎的四百塊錢獎學金先墊上去的,打算等特困補助發下來,再還借寢室人的那四百。
咬咬牙,董萍打算一個人慢慢扛,不跟家裡人說了,她還有兩份家教維持著,慢慢賺,再多接幾份家教,還是可以把錢給還清的。
可是,有句古話,叫做禍不單行!
董萍的爸爸這也不知道走的什麼運,那天打算著把自己院子後面那片雜石交雜的地給整出來,好再種點瓜果蔬菜什麼的。董爸爸發現了,去年櫻桃蠻好賣的,這麼偏遠的山村,竟然還有人來收櫻桃了,他打算把雜石地好好整理整理,種些櫻桃樹,空餘的地方,可以再種些蔬菜什麼的。
這挖著挖著,竟然還挖出一把類似於劍的玩意兒,還真是稀奇。
村裡人就愛沒事的時候走家竄戶,董爸爸挖到一把劍的事,就傳出動聞。村裡有個年輕人,在外面呆過一些日子,知道這可能是古董啊,當時就起了賊心思。說是幫董爸爸去鑒定鑒定,看能不能賣出去,一出去,這劍就沒回來,年輕人回來了,給了董爸爸一千塊錢,說是劍賣出去了,就這個價,還是他給買主磨了好久的。
董爸董媽都是老實人,年輕人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平白無故得了一千塊,心裡樂呵,就沒多想。
出事,是在幾天之後。
董爸爸被文物局的人給抓了,坐牢去了,按了一個倒賣文物的罪名。據說那是一把漢代的古劍,價值得以萬計,雖然不是特珍稀,但也算一件相當不錯的古董。年輕人擅自做主賣了那古董,中飽私囊,出事了,就把董爸爸給抖了出來,一口咬定,是董爸爸拜託他賣這個劍的。年輕人罰了一點小錢,董爸爸可就麻煩了,被抓了坐牢還不說,那邊還嚷著要罰款,數目不少,五千,是這個家足足十年的生活費呢!
這簡直就是飛來橫禍!
五千怎麼說還是可以湊的,可是以董爸爸那常年操勞的小體格,怎麼能挨得住牢獄之災?!那在監獄裡呆著的,可都不是什麼好人啊,一言不合,掄起拳頭來,就是拳打腳踢,這可算是輕的了,董爸爸可是絕對受不住的!
董媽媽多方打聽,有人個給了一條明路,就是給上面的領導送送錢,疏通疏通,董爸爸興許就能給放出來,只是這疏通的錢,沒個四五萬,那估計是下不來的。
差不多五萬塊錢,那還不如滅了董萍一家子得了!
她們上哪弄這錢?
這給領導送禮走後門的事,董萍更是沒法往外說!況且,寢室都沒一個家庭富裕的,哪裡湊得了那五萬塊錢?即使她借到了,又怎麼還?學費還欠著銀行沒還呢?
龐大的數學幾乎要把董萍給壓垮了,這是一個堅強又孝順的姑娘,為了賺錢,當時沒少打聽!聽說學校有學生到飛煌洗浴中心賣的,據說錢賺的也蠻多。當時她聽到一邊那人不無諷刺的戲言:「這錢倒是掙的輕鬆,白天上課,晚上上班,去了一身汗,來回也不過半小時的路,就當是運動減肥了,還能保持體形呢!」
咬咬牙,她竟然一個人摸過去,在沒有任何人引薦的情況下。好在洗浴中心挺歡迎那種優秀看上去又很清純樸實的女大學生,董萍又過了英語四級,過六級和計算機二級,更是如探囊取物,那裡的男人點女人的時候,這些都是被選擇的標準,所以,董萍就這樣被簽下了,一簽就是四年,也就是說,她要做到大學畢業為止。領了老闆預支給她的四萬錢,加上從親戚那、還有鄉親那借來的錢,走了走關係,總算,是把董爸爸從牢裡給領了出來。
家裡事算是了了,可是,董萍這事,才算是真正的開始,還沒有喊停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