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是斷續的,然後下一個場面一變,變成了在一間非常簡陋的小房間裡。
本來陸甄儀覺得他們之前住的筒子樓就算挺簡陋的。
但是這個小房間更加簡陋。
很像有些工地工廠砌的臨時給工人住的房間。
地是水泥地,牆甚至就是紅磚牆。
裡面的床是張掉漆的木床,非常老舊,因此也不是一米八寬的,而是以前常見的一米五寬。旁邊有一張新做的小床,沒有漆,手工也不算好,但是打磨得很光滑,甚至能聞到木頭的馨香。
小床上有乾淨漂亮的果綠色床單和鬆軟舒服的棉花被,全都是新做的,枕頭也是。
甚至還有兩三件玩具。
有個三四歲左右的小男孩趴在上頭,穿了乾淨舒服的針織棉的衣服和褲子,都是長袖的,上身是有大嘴猴的黃色T恤,下面是灰黑色的毛圈針織的收口褲子,還是和末世前一樣又可愛又潮又舒服。
這個屋子裡只有這個孩子和他的小床是亮色的,別的東西都有點破舊,看得出是從各種途徑對付過來的。
屋子不大,放了兩張床之後,再加一個破舊的桌子,也就沒什麼地方了。
小男孩正在玩識字卡片,陸甄儀看他撅著的屁股圓滾滾的,就忍不住輕輕拍了下:「璽璽,把你認識的卡片念一個交一個給媽媽。」
小男孩轉身,認真瞪了她一眼:「媽媽,女生不能隨便碰男生屁股。」
「哦?是嗎~」陸甄儀笑嘻嘻湊過去看他,「那你便便之後擦屁股怎麼總要叫媽媽擦呢?」每次看他這麼點大認真說話的樣子就覺得萌化了。
「因為最近爸爸總是沒時間陪我。」璽璽有點委屈地低下頭,「以前都是媽媽整天忙的,爸爸帶著我的。」還拿小手指對著點點,這是從哪個動畫片裡學的?陸甄儀又好氣又好笑。
又有點吃醋:「璽璽喜歡爸爸?」
璽璽有點猶豫看著她:「最喜歡爸爸,第二喜歡媽媽。」
陸甄儀完全醋了:「為什麼啊!」
「爸爸帶我玩,帶我跳舞還帶我釣魚,還給我看動畫片、陪我玩游戲、給我買酸奶喝。媽媽就知道讓我學卡片和數學。」璽璽掰著小手指頭說。
「那媽媽還給你講故事呢。」陸甄儀故意不高興地說。
璽璽認真想了會兒,覺得媽媽說得沒錯,這點確實沒什麼可挑的,就站起來,摟住她脖子,「啪嗒」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用臉在她臉上蹭蹭,還拍拍她肩膀,安慰說:「所以我也喜歡媽媽啊。」然後膩在她身上,說:「媽媽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
陸甄儀本來想說晚上睡覺再講,這時候不知為什麼卻沒法拒絕,給他講起了《傑克和豌豆籐》的故事。
故事講完,她給璽璽喂水喝,夢裡的她,清楚所有東西放在哪裡。
這時候李洛玉來了。
她拿了一塊巧克力味的棒棒糖給璽璽。
璽璽發出了歡呼聲。
李洛玉有點感慨:「以前都不准讓孩子吃這樣的劣質糖果,現在這也成了好東西了……這世界怎麼就這樣了……」她眼圈紅了:「就跟做夢一樣,爸媽和他就這麼……不過也好,總比我們這些活下來受罪的人強,哪天就這麼沒了,也是好事。」
夢裡的陸甄儀心裡也滿是悲傷:「我父母也……你知道的,聽說沿海省份……」
李洛玉長歎了口氣,說:「好在你們一家三口都在……你家那位還有那麼厲害的異能。」
陸甄儀卻完全沒有露出愉悅或甜蜜的表情。
李洛玉很敏感地發現了,輕聲問:「怎麼了?是不是……聽說最近好多小姑娘盯著他……」
陸甄儀搖了搖頭。
「他對你不好?」
夢裡的陸甄儀不知為何,胸口就湧上一陣委屈、沮喪甚至絕望,卻強忍著,沒有流淚。
李洛玉抓住她的手,突然驚叫起來:「這手腕上……是怎麼回事?」
陸甄儀低下頭,又羞又怒,雖然臉上通紅,胸中卻滿是冰冷的憤怒,她直覺把手腕藏了一下。
「是捆的……」李洛玉不可置信地低語:「他虐待你?」
李洛玉又看著她領口,突然伸手扯開一點,露出她胸部上緣。
陸甄儀連忙掩住,難堪地別過臉:「你這是幹什麼?」
她自己低頭,也可以看到,胸衣上端潔白如雪的墳起,上面有幾處淤青和一處齒印,她的肩膀、腰腿處也有隱隱作痛。
「怎麼會這樣……」李洛玉氣得渾身發抖,「他把你當什麼了?」
陸甄儀垂下眼簾,笑了笑:「是啊,我也沒想到……可能是因為現在的環境,男人心裡也充滿恐懼,需要一個發洩渠道吧?」
「你是他老婆!」怕孩子聽到,李洛玉壓低聲音,咬牙切齒說:「不是外頭亂七八糟的女人!怎麼能這麼對你?」
「還不是我自己不爭氣……」陸甄儀恢復了平靜,冷冷說:「我若是自己有異能,又怎麼需要成為男人的附屬物、發洩品和玩具?」
李洛玉還是氣憤不已,「你……當初叫你別嫁這麼個玩意兒!你偏不聽!他算什麼!學歷是個渣!靠你養著的小白臉!你養了他幾年?為他生孩子!別人還在休產假你就回去上班還接私活!受了多少罪!如今倒好,一翻身就開始作踐你!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嗎?……他不就是有張漂亮的臉嗎!你也是,哪有養個小白臉還跟他結婚生孩子的……」說著說著,竟然流下淚來,「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這句話說得有點響,被在那邊吃著棒棒糖玩的璽璽聽到了,抬頭說:「洛洛阿姨,為什麼男人不好?我覺得女生才不好。」
李洛玉勉強笑了笑,「女生哪裡不好了?」
璽璽歪著腦袋想了會,嫌棄地看看他媽:「那是因為女生力氣很小,而且還很嬌氣啊。媽媽總是讓爸爸抱來抱去的,有時候還哭呢,爸爸經常笑她嬌氣。」
陸甄儀臉徹底紅了:「胡說,我什麼時候哭了?」
璽璽說:「昨天……我起來噓噓的時候,媽媽你睡著覺還在哭呢,爸爸還給你擦眼淚呢……」
李洛玉走的時候,表示一定要設法替陸甄儀找個營地內部的工作。
然後天就黑了,秦椹回來了,他穿了件黑色的T恤,T恤上都是血和淤泥,在門口用冷水沖了個澡,從空間裡拿出了一大塊肉和一小袋米,兩三本舊的故事繪本給璽璽,還有一條藍寶石項鏈給陸甄儀。
陸甄儀接了過去。
吃完陸甄儀做的晚飯,又跟璽璽玩了會。居民區的供電晚上只有兩個小時,九點就斷電了。
哄睡了璽璽,秦椹就把她推倒在床上,從身後壓住她。
陸甄儀咬住嘴唇,低聲說:「今晚讓我休息下行嗎?……很痛。」
這話卻顯然讓身後的男人興奮起來,低聲在她耳邊說:「哪裡痛?嗯……」是那種她熟悉的帶著膩的尾音。
他微微起身把她翻過來,又重新壓住她。低頭親吻她嘴唇,把舌頭探入,吻得氣喘吁吁才停下,微微抬起頭,居高臨下俯視她被親吻得麻木微痛的嘴唇,映著星輝的漂亮的眼中滿是熱烈的狂躁和癡迷:「快點求我……我最喜歡你求我了……說點好聽的求求我,我今晚會輕輕的……不會折騰你……」說著又忍不住俯身堵住她嘴唇親吻。
陸甄儀被吻得眼前發黑,幾欲窒息,猛然醒了過來。
月光灑在她面前,和夢裡一樣,但是她很快反映過來剛才那麼清晰的一切是在做夢,現在才是真實。
沒有孩子。
沒有那個可愛的,活生生的璽璽。
她剛醒來竟然直覺在周圍尋找呢……
只有秦椹是真的,此刻正用雙臂緊緊摟住她。月光下睡顏十分平靜,好像在隨時等著她吻醒的童話裡的王子。
她端詳著他。
睡在空蕩蕩的教室裡臨時氣墊床上的秦椹,月光下面龐卻如此完美,仿佛生來就應該有幾朵薔薇點綴周邊。
剛才的夢真的太真實了,男人有力的身體,她被按住完全無法動彈,還有充滿侵略性的男人體味……她觸碰到的手臂皮膚溫熱又如絲絨般滑軟但是下面卻是鐵塊般的肌肉……
那是秦椹嗎?
雖然容貌身體真的很像……
實際上的他,雖然欲求略強了點,有時候也需索無度,但是並不會傷害她,她從來沒在身上發現過傳說中的淤青,頂多是在她脖子上胸口嘬幾個紅色的吻痕,那是一點都不痛的。
更不要說捆住她手腕這樣的「情趣」了……
陸甄儀臉頰有點發紅。
為什麼她總是做這些清晰真實、卻和事實完全不同的夢?
為什麼秦椹的夢卻是預見事實的?
感覺好像……前世……
前世應該是不可能也有個這樣的災難這樣的末世吧?
重生……
陸甄儀搖搖頭,重生什麼的,科學上根本不可能說通,又不是小說……
不說別的,重回到某個時間點,那麼那個時間點的我呢?難道會有兩個我?
平行空間……
太虛無縹緲了。
陸甄儀決定不想了。
「拱來拱去你在幹什麼?」秦椹被她吵醒了,睜開的眼睛還有點迷蒙,壓住她的腰:「不想睡覺?」
陸甄儀被他抱在懷裡,輕輕把手放在他胸口。
「我們會有個孩子嗎?」她低喃。
秦椹睜開眼:「你想要孩子?」他幾乎立刻清醒了。
陸甄儀紅了臉:「你又在想什麼?」
秦椹卻不是那樣挑逗她的態度,而是很認真很安靜地看著她,最後眼中有些痛色,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低聲說:「睡吧,別多想了,我們總會有孩子的。」
陸甄儀歎了口氣,有孩子也未必能安全地生下,這樣的世界……到哪裡生產?
秦椹有力的雙臂把她抱得更緊。
很快,兩人都睡著了。
月光透過窗欞,靜靜灑在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