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尚武說出這句話,土洞裡大家一時都沉默不語。
徐尚義皺著眉頭,二老和兩個姑娘眼中都露出不可置信的期盼來。
陸甄儀看到吳靜珊皺著眉頭不說話,小武幾乎是諷刺地挑了挑眉毛笑了笑。
宮徵羽在點頭,沈宏歡微笑著沒有表情。
秦椹沉默著,不說話。
陸甄儀想了想,說:「這個想法挺好的,但是我卻覺得駱大夫負擔不起那麼大個基地。」
徐尚武抓抓頭:「駱大夫那麼萬裡挑一的好人,再救不了那個基地,誰又能做好呢?」
吳靜珊笑了笑:「好人不代表他就擅長管理。」
宮徵羽說:「我倒是覺得駱大夫也不缺管理才能,看這裡還挺井井有條的。」
秦椹說:「這裡最大的問題是分配制度,按照這樣下去,這裡只能吸引弱者,卻不能留下強者,等到整個基地都是弱者,誰也獵取食物?誰來保護人們?」
陸甄儀點頭說:「沒錯,現在駱醫生用自己一個人的付出在凝聚這個三千多人的團體已經極為勉強,換成一個幾萬人的基地,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在災難之後,全國大大小小的官方救助營和民營基地應該很不少,而管理這些營地卻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在正常時期可以依仗的法律、常規、道德束縛都已經不見了。現在的人們,幾乎只是憑武力說話。
而基於此發展起來的基地,也是體現了眾生百態。
他們曾經見到過幾乎無政府主義餓殍遍野的西營。
自由而有安全隱患的房山營地。
噩夢般的這個縣工業區營地。
還有這個堪稱末世之光的防空洞小基地。
最成功、最安全穩定的,大概就是昌平營地了。
可是昌平營地的成功是以巨大的軍力和軍用物資堆出來的,不說不可復制,但是至少復制難度很大。
陸甄儀思索著,組織著語言:「我覺得,在這樣的世界,武力肯定是一切的基礎,無論一個基地選擇什麼樣的發展途徑,首先都要確保足夠的戰鬥力。所以,戰鬥力和非戰鬥力的區別配給是必要的。而在這一點基礎上,卻要盡量縮小差距和保障平民的基本生存,這樣才能減少矛盾和沖突。
雖然是武力至上,雖然很多人已經拋棄額道德底線,並不代表人類對此就沒有潛藏的追求,在這一點上,駱醫生是很有利的。」
吳靜珊笑起來:「陸甄儀同學,你將來可以寫個末世基地管理學的書。」
陸甄儀嗔了她一眼,笑著說:「反正,我的意見是先不要急於下結論,按照駱醫生的個人管理能力,是不足以統御一個基地的,我們可以觀察觀察他身邊有沒有這方面的人才再說。不過首要的問題,是我們要不要冒這個險來幫助他們呢。」
其實這個才是關鍵問題。
正如秦椹之前所說,戰鬥很可能有人員傷亡。要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戰鬥。
但是從道德意義上說,這麼幾萬人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實在是慘,而且最後必然沒有好下場,他們之前無從下手,也沒有這個實力,所以不能管閒事。
而遇到駱醫生這個基地,讓這件事有了一點希望,如果好好籌謀,有可能在付出一些代價的前提下,完成這件事。
秦椹目光淡淡掃過面前的十來人,看了一番大家的表情,才說:「這事事關生死,不能由別人在決定,所以,我們各自表態好了。願意冒險的到時候可以參與,不願冒險的也可以到時躲避到安全的地方。」
那對老夫妻互相看了一眼,大媽流淚說:「要是能救那些鄉親們,我們兩把老骨頭隨便用,就是我們派不上大用場,不好意思說這話。」
秦椹本來也沒想聽他們的意見,只是在詢問有戰鬥力的異能者而已。
徐家兄弟倆對視一眼,徐尚武說:「我自己提議的,肯定出生入死不在話下。」
宮徵羽立刻接上,聲音清脆說:「我願意。」
小武接上去,乾脆地說:「我不願意,而且,我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
沈宏歡笑笑,說:「還是那句老話,桑棗你去我就去。」
陸甄儀則說:「我要等觀察觀察再下結論。」
秦椹和吳靜珊都對她表示贊同。
晚上,十幾個人,打地鋪睡在有排風扇依然憋悶的土洞裡,依稀還是能聽到聚集了幾千人的防空洞主洞裡隨時傳來的打呼聲,小兒的啼哭聲,令人難以入眠。
這裡的生活質量確實太糟糕了。
秦椹摟住陸甄儀入睡,兩人卻都睡不著。
好不容易不用守夜,卻心裡哪裡都憋悶得很。
秦椹用蝶翼振動般的力量輕觸陸甄儀的傷處粉紅色皮肉,低聲問她:「痛嗎?」
陸甄儀輕輕搖頭,小聲說:「當時痛的,現在好多了。」又反問他:「你呢?傷處還痛嗎?覺得呼吸困難嗎?」
秦椹低聲在她耳邊說:「不痛了。我沒事。」
手指卻仍在她傷處摩挲。
陸甄儀知道他心中愧疚,含笑低聲說:「沒事,別懊喪擔心了,都發生了過去了的事兒了……」
秦椹用不吵到別人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們現在還是太弱了,尤其是防御。」
陸甄儀也小聲說:「這也沒辦法的……」
「不是的,」他的耳語壓得更低,「《山海經》裡有一些食之御兵的東西的。我懷疑你上次跟袁陸維在農大地下室,他跟人爭奪的就是其中之一。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這些怪物都是山海經裡的,而山海經中提到的功效也會出現,估計有很多大勢力已經在尋找這些東西了……」
陸甄儀一驚。
真的是這樣?
如果是的話……那麼他們也得關注這方面,否則,就要被甩到後頭,這個世界,武力不強就相當於任人宰割……
他們之前得到過的能食之善走的狌狌肉,還有食之解百毒的耳鼠肉可都是一一應驗了的……
好不容易睡著,半夜還有怪物夜襲,不過沒能抓開厚厚的鋼鐵門。
也沒人來跟他們求援。
第二日,陸甄儀從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裡醒過來,面色蒼白,這個屋裡所有的人都是面色不佳,顯然都沒有休息好。
那個熱情的小伙子和駱醫生身邊的金系異能的小伙子一起來找了他們,特別和顏悅色問他們有沒有什麼需要。
又給他們介紹說,這裡每天只有一頓配給的食物,而且數量質量都不算很好,沒有早飯很對不起。
大家都搖頭表示不餓啊。
到了中午,到了晚上,依然整個防空洞沒有一個人覺得餓的。
這真是件咄咄怪事,因為雖然大家都習慣了一天只有一頓,還不是很管飽,但是大家的身體腸胃還是會覺得餓和虛弱。
今天卻沒有一個人,哪怕是孩子們,叫餓的。
也沒人覺得虛弱。
知情人都知道,這大概就是那鳥肉的功效了。
食之不饑啊。
就是不知道能幾天不饑。
如果能一直不餓就好了。
不過想想那麼逆天的事肯定不是吃塊鳥肉就能辦到的。
陸甄儀他們主動要求參與基地的工作活動,結果基地的年輕人們有點懷疑又有點期盼,結果陸甄儀發現,他們並沒有去問駱醫生,而是去問了駱醫生身邊一個三十多歲,原來是醫藥代表的不起眼男人。
回來就同意了他們加入基地日常。
比較厚道的是,並沒有將戰鬥力強大但是剛受過傷的他們排入非常缺戰鬥力的狩獵組和防衛組。
這一點也讓他們對於這個基地更有好感。
他們被刻意排入內勤等便於了解到基地內部運作的崗位上。
吳靜珊低聲說:「這人很狡猾,這是拉我們呢,想讓我們對這裡有好感……」
晚上的時候,還是沒人覺得餓。
駱醫生給一些身體虛弱的老人孩子診查了一番,發現沒有任何疾患。大家的營養狀態精神狀態健康狀態都很好,就同意了節約一天糧食。
可是,誰知道這種狀態一下子維持了五天,還是沒有人有任何餓的跡象。
基地裡人心惶惶的。
事出反常必為妖,人類素來是不大能容忍不太合乎常理的事情的。
連駱醫生也一再給大家診查,看有沒有問題。
還是沒人有問題。
於是繼續給大家不供應食物只供應水。
可是基地內部開始有流言四起,說是駱醫生已經負擔不起那麼多人的食物,故意給大家都吃了奇怪的藥,借此來斷絕食物供給。
這個消息越傳越烈,有的人痛哭流涕,有的人大吵大鬧,有的人忍辱負重,為駱醫生開脫。
這時候才有管理層將消息放出,說出這種怪鳥能吃了長時間不餓的事。
人們半信半疑,但是確實身體康健,沒病沒災,雖然沒吃東西,卻不餓,精神狀態也挺好。
有些人就開始相信了。
並且有人還開始對秦椹歌功頌德。
等到七天下來,大家全都不餓又沒有不適,開始有充滿信心的狂喜情緒在防空洞裡蔓延。
「以後只要抓那種鳥吃就行了!」
「可以好久都不用吃東西!」
「天無絕人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