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椹從空間裡給陸甄儀拿了一些育兒書出來,其實懷孕四個月以內是很不穩固的,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大,見紅,先兆流產並不是那麼可怕,保住的幾率還是很高的。
駱醫生也安慰了她不少專業知識。
陸甄儀就這麼窩在羽絨被和蠶絲被裡看書,Elsa窩在她腿上,戴勝待在她頭上,她很討厭戴勝把她的頭髮當窩,還趴著,總是伸手驅趕它,戴勝就委屈地挪到她肩膀上,等她不注意時,再挪回頭上。
對於小武和小宮執意要分開去尋親,雖然陸甄儀覺得可以理解,但是總覺得心裡很不安。
這樣的世界,畢竟是太危險了,很多生命,都是終結在偶爾的一次小小失誤或不走運裡。
秦椹顯然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他沒有心思去為別人擔心,他現在滿心操心的都是陸甄儀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集裝箱的一角被簾子隔開,怕不通風,給她切開了一個小窗。
墊了厚厚的乳膠床墊和羽絨墊子,大靠枕,天氣漸熱,秦椹給她准備了薄的蠶絲被。
其實即將到來的夏天對於這地鐵通道的生活也是挺嚴峻一個考驗,雖然說地下陰涼,但是這麼多人擠在裡面,不開空調肯定不會太好受。
這裡洗澡也很麻煩。地鐵站建設時每站都有男女公廁,現在供水的問題還是有保障的,雖然時時管道可能被破壞,需要人出去冒險維修。
然後大部分地鐵站現在又在公廁旁修建了浴室,有的是收費的,這個站是免費的,一三五女人可以洗,二四六男人可以洗。
因為不涉及到擋風遮雨的問題,這些集裝箱都開了不少窗和天窗來采光,大廳的燈光很明亮,陸甄儀從窗口就著燈光看書也沒問題。
秦椹一會兒問她肚子疼不疼,一會兒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麼喝點什麼。
他有點後悔來天府市,「早知道就在鹿鳴市待到你生完孩子了,現在窩在這樣的地方大半年等著生孩子可不是什麼好滋味。」
陸甄儀微笑,說:「路上那麼多次危險,如果咱們沒陪著他們,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出意外。還是這樣安心。我也不喜歡留在地下,等我情況穩定了,咱們還是回鹿鳴市待產吧。」
然後又跟秦椹商量去青要山,順便獲得那又能避雷又能刀槍不入的魚的事。
秦椹皺眉:「還要西行幾百公里,那該進入青藏高原了吧?你不能去,懷著孕本來就不穩,再加上高原反應……不行。」
陸甄儀遺憾說:「那麼好的東西,離得也不算遠,入寶山空手而歸,實在可惜……」
秦椹也惋惜那飛魚,想了想說:「等他們回來,讓小徐在這裡保護你,有他和Elsa在,也可放心。我領著他們去一次,弄回來你說的那些。」
他直接無視了戴勝,戴勝很生氣,飛過去抓他頭髮。
地鐵站裡的人在張諾天組織下出去狩獵,下午帶回了幾十頭肉質肥厚的巨獸,都是攻擊力不算太高,肉量比較大的。
足夠大家食用了。
這裡也有兩個空間異能者,空間雖然不能和秦椹相比,但也不算小了,巨獸由他們運回來,吃不完的也在他們空間裡存在,兩人很受尊重,可以說是特權人物。
其中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的一個女人,另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那個女人聽說秦椹也是空間異能者,居然跑來問秦椹空間有多大,態度很驕橫。
秦椹本來就因為陸甄儀的狀況心情不好,見這女人不知所謂,冷下臉,說:「不請自入,出去!」
那女人一向被捧著,突然被如此對待,氣壞了,嚷嚷起來,秦椹嫌她吵到陸甄儀,直接動手把她扔下去了,他本來就異能等階高,速度、力量、肉體強韌度遠勝普通人和低階異能者,最近兩個月又在路上和徐尚武學功夫,他本來也學了點散打,上手很快,現在也算身手不差了,扔一個女人出去,十分輕鬆。
力度是被控制的,那女人也沒太受傷,只是很狼狽,在他們「樓下」叫罵了會兒,被勸走了。
過了會兒,張諾天的弟弟張諾海來道歉,態度很好,說那女人不懂事,打擾了秦夫人養胎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還送了紅糖和雞蛋給他們。
晚上的時候,地鐵站的燈在10點准時熄燈,人們就准備睡覺了。
隔音不好,呼嚕聲開始此起彼伏。
那麼多人擠在這裡,即使有通風,還是不免有腳臭狐臭之類不雅的味道,這環境真是令人難忘。
陸甄儀直到兩三點鍾才睡著,想起以前乘坐地鐵時候的情境,來來往往的人們,夜幕初下時地鐵站旁邊的燈火輝煌,不遠處酒吧街的紅男綠女……便覺得荒謬和唏噓。
靜靜在頭擠到秦椹臂懷裡。
秦椹本來快睡著了,被她拱進懷裡,迷迷糊糊把她摟好,低聲嘟噥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陸甄儀把他的手放在胸口,低聲歎了口氣,說:「心裡不舒服,唉……」
秦椹閉著眼睛特別自然把手偏到一側去捏了一把,很滿意地嘟噥了句:「……挺好的。」然後又睡著了。
陸甄儀又好氣又好笑,慢慢也睡著了。
第二天一切如常,可是到了傍晚的時候,小武他們回來,非常狼狽,幾乎人人都帶著傷。
陸甄儀在「樓上」,因為不能隨便下去,只能聽到秦椹問小武的聲音。
「吳靜珊呢?」
一片死一般的寧靜。
陸甄儀吃了一驚,心裡一沉,起身掙扎著想要下去看看究竟,秦椹心裡早就擔心她聽到,看到她探出頭來,想要從簡易梯爬下來,一驚,厲聲說:「你別下來!回去躺著!」
陸甄儀搖頭,帶著央求的意味說:「我就在這裡聽。」又問小武,聲音有點發顫:「小武,靜珊呢?在後頭嗎?」
小武本來就從左肋到左腿衣服都被血浸染了,駱醫生已經下去要給他診治。
聽了陸甄儀的話,他茫然的臉上出現痛楚和絕望的神色,眼淚也流了出來。他嘴唇發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陸甄儀再次領略到那種如遭重擊的感覺。
腦袋裡嗡嗡直響。
甚至比起得知父母被擄走時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竟父母被擄走,命總是在的啊……
而吳靜珊……
不會,不會。
她在心裡搖頭。
怎麼會是靜珊呢?
聰明的,爽朗的,嫉惡如仇的吳靜珊。
從大學時認識就跟她聊天喝酒看星星逛街的吳靜珊。
工作後和她隔一陣子必然見面八卦和談論時事的吳靜珊。
遇到事情總是靠得住的吳靜珊……
這次災難,她沒有死在最初,怎麼會隕落在中央?
她的命運,不是隨著秦椹的重生被改變了嗎?
怎麼可能?
昨天還跟她說要去青要之山弄點美容的荀草來……
與陸甄儀瞬間如遭雷擊的失神不同,秦椹臉上帶了怒色,「怎麼回事?你們不是都沒事?怎麼反而是吳靜珊有事?」
怎麼可能女人死了,男人反而活著!
小武無聲地流著淚,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最後雙手抱住頭蹲在地上發出嘶啞痛楚的哭聲。
「都是我……她都是為了我……」
一個陪他們去的異能者一臉憤然說:「是馬腹!是那只馬腹!」
原來他們去的時候還挺順利,越過了那坍塌的山體,到了那邊隔開的小型聚居的基地,裡面大約有兩三萬人。
他們昨天打聽了半天,直到晚上,今天早上找到了小武家的鄰居,得知他父母在最早地震時就死去了。
小武哭了一場,祭奠了父母,中午一行人開車回來,結果在路過那山的時候,馬腹不知怎麼跳了出來。
若是別的怪獸也就罷了,馬腹他們確實不是對手,只好開車逃命,卻甩不掉它。
大家一起放異能,還是被馬腹攔住了車,最後只好拼命。
小武速度奇快,馬腹抓不住他,卻襲擊了留在車裡放火攻擊的吳靜珊。
小武上前阻攔,被一爪子從左肋開到左邊大腿,血流如注,吳靜珊被嚇傻了,放出大片火來跟馬腹拼命,卻被馬腹一口咬住脖子,拖走了。
小武想追過去拼命,被他們死死拉住,說吳靜珊被這一口咬下去,十有□□已經喪命了,為了一具屍體去拼命不值得。
小武一直在哭。
陸甄儀呆呆坐在集裝箱邊緣看著他。
吳靜珊……真的……
如果秦椹在就好了,還有一拼之力。
如果自己沒有先兆流產,秦椹就不用陪著自己,大家可以一起去,吳靜珊肯定不會被害……
如果小武不是那麼著急,肯等一等……
她垂下眼簾,小武痛哭的身影縮在那裡模糊不清。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她和秦椹,秦椹一定不可能看著她被叼走而不去追……
即使她已經死了。
她忍不住覺得那痛哭的身影如此刺眼。
她忍不住為吳靜珊不值。
即使她知道,這可能只是遭受到驟然的,過於猛烈的打擊時的一種遷怒。
但是她還是不能相信,吳靜珊就這樣離開,再也看不到,化成一只怪物腹中的血肉……
會不會很痛?
被吃下肚,她如果有靈魂,會不會覺得很髒很惡心?
陸甄儀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