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甄儀是聽到了媽媽咳嗽的聲音發現父母被關的屋子的。
其實她已經兩年多將近三年沒有見到父母了。
上次見面,是秦椹回國之前的那次過年。
因為父母各有家庭,她的存在不免尷尬。雖然父母兩人逢年過節都會要她回去,但是她總覺得自己是多余的存在。
去年媽媽再三要求她才回去的。
在老家她也有一處房子,父母離婚時這套房子寫在她的名下,另外一套房子給了媽媽,父親則是只拿了少量財產,再婚後住在姓黃的女人那裡,不過他收入很不錯,所以也沒什麼經濟方面的問題。
她每次回老家都住在自己的房子裡,那次過年也是如此,只是去媽媽那裡吃了一頓年夜飯,初一到初五見了父母雙方的親戚等等。
她其實不喜歡這樣,那屋子有她童年的滿滿的快樂記憶,孤單單一個人住在那裡,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響,這種感覺,無異於一種折磨。
即使她知道父母都沒什麼錯,盡管她已經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她終究是傷心的,終究是不能釋懷的啊。
也許如果小時候沒有那麼幸福,沒有那麼愛的父母,失去時也不會那麼痛楚。
即使她已經三十歲了,終究她心裡還住著那個失去了家,傷了心的小姑娘。
其實她一直想對父母說:「即使你們把那個家留給了我,可那裡連你們都沒有了,又叫什麼家呢?……知道我寧可永遠都不回來這個我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嗎?」
可是她已經大了,已經知道體諒父母了,知道他們也只是從懵懂的少年青年匆匆走到中年,在結婚生孩子之後迅速消耗了自己的青春的普通人而已,她怎麼能苛責他們呢?
他們已經滿懷愧疚,她一句責怪的話也不能說。
我們小時候總是不能容忍父母犯一點錯,只有自己長大了,才會承認父母和所有人一樣,會犯錯,會做蠢事,會不合理,會滿身缺點。
而我們會用更加寬容更加溫和的目光來看他們。
陸甄儀在聽到母親的咳嗽聲時,眼眶一下就熱了。
她急急跑過去,秦椹用空間切割了門鎖,他們推門而入。
狹窄無比,臭氣熏人的屋子裡,兩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扭頭看著驟然打開的門。
禁閉室裡帶著一個小衛生間,但是現在卻不會供水給他們沖,只會一周一次讓他們沖一次。
這個小屋子裡不免帶著公廁那種臭氣。
媽媽是有點潔癖的啊。
比她愛乾淨多了。
童年記憶裡,媽媽身上總是帶著中國傳統女人的那種隱隱有點桂花香調的香味。
對味道特別的敏感。
這一年多,她是怎麼忍受下來的。
僅僅兩年多,他們老了好多啊。也瘦了很多,手臂上的皮肉都有點晃蕩。
陸甄儀的眼淚已經悄然滑出了眼眶。哽咽才說出:「爸爸,媽媽。」
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過去抱住了媽媽。爸爸也在旁邊抹著眼淚。
秦椹走上前,低聲說:「好了,甄儀,爸,媽,先別哭了,咱們先出去要緊。」
陸甄儀的父母根本不知道女兒已經結婚生子,也沒見過秦椹,突然冒出來一個年輕英俊的高大男子叫他們爸媽,兩人都愣住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岳父岳母審女婿的時候,大家都明白,趕緊撤離是正經。
那兩個看守被陸甄儀影響的效果尤在,所以他們順利地溜了出去。
可是這軍區的夜晚實在太靜了,他們四個異能者還好,走路無聲都能做到,但是陸甄儀的父母卻都不是異能者,而且身體狀態還很不好,要想走路不發出一點聲音,幾乎是不可能的。
於是一會兒踩著枯黃的落葉,一會兒踩斷枯枝,就連腳步聲,也難免被人所察覺。
沒多久,他們碰到了巡邏隊。
這時候陸甄儀的媽媽捂住嘴,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咳嗽聲。
雖然是極力壓抑的,很輕很輕,可在這樣靜謐的夜裡,還是很容易聽到。
大家剛從腦海裡蹦出兩個字:「糟了!」
那邊巡邏隊就有了說了聲:「什麼聲音?」
巡邏隊有八個人,為首的還是異能者,陸甄儀的異能不可能同時無聲無息操控八個人,眼看就要暴露了。
電光火石之間,秦椹側目瞥了陸甄儀一眼,眼睛黑白分明,冷峻潤澤,陸甄儀微微搖頭,他立時就明白了,口型輕輕做了個「殺」字,也沒等別人反應過來,異能已經發動。
那八個人幾乎無聲無息就被放倒在地,手電筒落地,燈光在黑暗中翻滾了幾圈,發出幾聲身體撞擊地面的鈍響,鮮血從喉頭泊泊流出,在隱隱的燈光和星光下加深了地面的顏色。
「這幾個人很快就會被發現,甄儀,你和老侯趕快帶著爸媽走,我和小徐斷後,跟他們兜兜圈子轉移注意力,你們設法這就出基地,咱們外頭會合。」秦椹在陸甄儀耳邊低聲而果斷地說著。
聲音雖輕,卻斬釘截鐵。
陸甄儀這時沒有遲疑,點點頭,「嗯」了一聲,就帶著父母往北向的外側門走。
這是距離最近的一個門。
這時候已經聽到不少腳步聲紛紛趕來了。
秦椹和徐尚武故意弄出點聲響,引得那些人去追。他們倆速度都不凡,又有常人無法想象的防御能力,所以倒是不用太擔心。
陸甄儀趁亂,和爸媽,侯大叔一起偷偷潛出了軍區,出去時她故技重施,又用異能操控了兩個站崗的軍人,混出去的。
這時候軍事區裡面已經響起了警鍾,戒嚴了。在收容營巡邏的人員也紛紛聚過來。
陸甄儀找了個小巷子,帶著他們趕緊走。
好在這片地形她也挺清楚的。
北門口大門緊鎖,值班的大約有四五個人,要如何通過真的是一個問題。
同時控制四五個人,開門放他們出去,對於陸甄儀目前的能力而言,還是做不到的。
侯大叔摸摸下巴,今晚第一次開口,說:「我來試試。」
三人看著他。
侯大叔指指地下,說:「這個圍牆下面是土地,還是可以想法打個洞的。」
陸甄儀眼睛一亮,問:「能行嗎?」
侯大叔的土系異能比木系還要強大。
侯大叔笑得很憨厚:「試試,試試。」
事實證明,這點對他來說還是蠻容易的,他凝神運用異能,很快一塊土地就仿佛有生命一般動起來,洞口很快形成,斜斜朝下,並且越來越深。
洞口還挺寬敞,容得下侯大叔肥胖的身軀,他率先走下去。
這一刻,那渾圓遲緩的背影真是酷到沒朋友。
陸甄儀讓父母跟下去,自己在後面斷後。
不過其實斷後也不是很有必要,侯大叔宛如無形的挖掘機,走到哪,土洞就挖到哪,而陸甄儀身後的土洞泥土又紛紛落下填滿,重新閉塞。
他們走了一段,土路就開始朝上了,過了幾分鍾後,重新看到了閃爍的星空。
而高高的圍牆已經在他們身後。
陸甄儀的爸爸媽媽已經驚呆了,完全是目瞪口呆的狀態。
他們要在這裡附近等待秦椹徐尚武來會合。車還在秦椹的空間裡。
安全起見,當然要再離得再遠一點。
陸甄儀的父母已經很累了,爸爸扶著看上去更加虛弱的媽媽。
陸甄儀突然想起來:「你們有沒有受虐待,裡面能吃飽嗎?」
陸甄儀爸爸搖搖頭:「虐待倒是沒有,一天一頓飯,撐不著餓不死,和我們之前在鹿鳴市差不多。小儀,你累不累?」
陸甄儀搖搖頭說不累,又從腰包裡拿出幾塊巧克力分給他們吃。
四人往前走了幾百米,陸甄儀突然臉色一變,說:「有獸群。」
這時候被獸群圍困還是挺麻煩的。
爸爸媽媽是普通人,侯大叔不擅長攻擊……
侯大叔出言安慰,說,「別怕,圍過來。」
四人背靠背圍在一起,陸甄儀感覺到媽媽在瑟瑟發抖,握住她的手低聲說:「別怕,媽媽,我保護你。」
侯大叔在四人周圍平起了一圈土牆,用來防御。
陸甄儀的攻擊反正不是實體的,不受影響。
下面的情況就很詭異了。
聞到一股腥臊味,然後周圍響起爪子刨土的聲音和野獸怪異的嗚咽聲低吼聲。
陸甄儀閉上眼睛,操縱精神力最大范圍地攻擊那些怪獸,在她的精神視野裡,土牆外面的怪獸們紛紛倒地失去呼吸,身上一絲血也沒有。
但是怪獸數量不少,足有好幾百只,陸甄儀每次能攻擊十七八只,但是她知道,她用盡異能,也不能殺死超過一百只的。
侯大叔想使用籐蔓助攻,被她阻止。
「侯叔,您先別攻擊,盡量留著異能,等土牆支持不住了,用籐蔓裹住保護我們一陣子,過會兒秦椹他們會找過來的。」
侯大叔點頭說好。
陸甄儀的媽媽還在瑟瑟發抖,爸爸也是,但是她現在沒有精力去安慰他們。
她只能用盡自己全力。
已經很久不被她所認為有很大威脅的普通怪獸,此刻才知道,憑自己的本事,還是不能輕鬆面對的。
她摸了摸腰間的包。裡面還有一瓶芑樹汁。
等到土牆崩潰的時候,這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如果Elsa在就好了,哪怕是戴勝也行啊。
她用盡全力殺死盡可能多的敵人,侯大叔則盡力維持著不停被怪獸的爪子刨開的土牆。
她很快力盡,本來今天幾度操控人就用掉了一多半的異能,而之前侯大叔的挖洞之行也耗費了他過半的土系異能。
形勢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