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說完,一臉期待地看著白沭北。
白沭北這個人,面冷心也冷,聽到這種事情只冷淡頷首:「誰想救可以,只有五分鐘,五分鐘後在樓下集合,馬上回營地。」
其他隊員早就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紛紛對小秦作出活該的手勢。小秦是新來的,對他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敢怒不敢言,只委屈的小聲嘟囔一句:「這還是今天幫咱們那一家呢,那女孩兒看著怪可憐的。」
白沭北本來已經準備出門了,聽到這話微微滯了腳步,說實話,他真的不想管和林晚秋有關的事情,可是聽到她挨打,心臟莫名一緊。
沉吟幾秒,他復又轉身走向了高倍望遠鏡,調轉鏡頭,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林晚秋蜷縮在地板上的單薄身影,背對陽台而站的男人正肆無忌憚朝她脊背上狠踹著。
這種力道別說是個女人,就是男人也沒幾個扛得住的。
男人偶爾會停下,似乎在和她說著什麼,他微微偏轉過頭,白沭北一眼便認出了他——居然是林知夏!
林知夏不是很喜歡她嗎?!
白沭北濃眉微蹙,這望遠鏡看得異常清楚,連林知夏凶狠的表情都一寸不離收盡眼底。通過他青筋暴起的猙獰模樣可以推測出他的力道有多重。
林晚秋縮成小小一團,隨著他的踢打劇烈震顫著,雙臂將腦袋護得很緊,以至於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腦子裡卻偏偏浮現出她雙眼發紅隱忍不發的模樣。
「老大,那男的跟瘋了似的,不會出人命吧?」小秦一臉擔憂的在邊兒上附和。
白沭北沉默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小秦知道他向來陰晴不定,也不敢再多嘴,只是心裡有些著急,再這麼下去,這女的非得被折騰死不可。
白沭北直起身,忽然大步朝門口走去,接著隊員們看到他邁開長腿大步跑向電梯,高大挺拔的身形轉瞬消失。
「老大不是說不管嗎?」
「機器人也有感情了,嘖。」
「大概是覺得人今天幫了我們吧,老大這事兒不是做的也不地道嗎?讓一小姑娘去敲門……」
「這才是他的作風啊,他什麼時候會考慮別人感受啊。」
剩下的隊員們嘟囔著,一邊開始收拾裝備,只有小秦傻乎乎地撓頭,真是可惜了一次英雄救美的好機會。
白沭北站在電梯裡,看著電梯內壁上自己的身影發怔。
他這是怎麼了,居然會去幫林晚秋?在最初看到她被施暴的那一刻,他腦子一片空白,或許真的是太討厭她了,對她的偏見讓自己總會在第一時間懷疑她的動機和初衷。
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總是潛意識裡認定她在偽裝。
可是這一刻,他沒法再亂想了。
白沭北閉了閉眼,拳頭攥得死緊,就當是對她今天幫忙的答謝,他不想欠這女人,欠著她,總有一天要雙倍償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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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在某一刻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尖銳的刺痛感鋪天蓋地襲來,腦子裡除了疼痛的認知再沒有其他。她不知道知夏究竟怎麼了,明明已經在做心理治療,而且一天天好轉,可是今天回家之後就好像瘋了一樣。
「知夏……你冷靜一點。」林晚秋艱澀的從牙關擠出幾個字,露出黑洞洞的眼睛,怯怯地注視著他,「我是晚秋啊。」
林知夏臉上凶態畢現,緊咬著牙居高臨下睥睨她:「妳又騙我,為什麼總是騙我!明明和那個白沭北還有來往,我今天在樓下看到他了!」
林晚秋一怔,隨即恍然,只能無力辯解道:「他是……來救人的,知夏,我好疼。」
斷斷續續的話,知夏卻完全聽不進耳裡,只是一腳比一腳還用力:「為什麼,為什麼,妳怎麼這麼賤啊。他都那麼對妳了,把妳跟垃圾一樣趕出門,妳為什麼還要喜歡他!」
林晚秋的眼淚洶湧地流出眼眶,身體上備受摧殘,心裡最不堪的那道疤痕也被他生生劃開了。
「知夏,別說了——」
林晚秋咬緊嘴唇,腦子暈眩得厲害,鐵實的拳腳落在身上,混亂中腦門上也挨了一下,只覺得眼前花的厲害,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知道不會有人來救她,以前她害怕死亡,可是現在,忽然覺得死或許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她太累了,什麼都不想管了。
在她昏過去的前一刻,大門「彭」一聲被踢開了,林晚秋微微仰起頭,視線模糊什麼都看不清,只隱約看到個男人,挺拔修長的身軀包裹在迷彩服下,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讓她頃刻間有些怔忪。
似乎是……他?
怎麼會是他呢,他恨不能她死了償命,哪裡還會來救她。
林晚秋疲憊的閉上眼,腦海中最後的影像只停留在那如青松挺立的身形上,就讓自己以為是他吧。
林知夏看到突然出現的白沭北,本來赤紅的雙眼更加凶殘了,沒有任何理智的就朝他撲過去:「你還敢來!」
白沭北的目光從地板上蜷縮的小巧身形收回,曲臂擋住了他迎面揮來的拳頭,隨即旋腿一踢將他撂倒在地:「林知夏,你他媽瘋了。」
眼前這個雙眼渾濁,頭髮凌亂的男人,真的是當初他見到的那個清俊儒雅的林知夏?白沭北想走過去查看林晚秋的情況,沒走兩步就被林知夏突如其來的反撲給攔住了。
心理有問題的人,在病發時最忌憚被人戳中痛處,林知夏惱羞成怒地從地上爬起來,拿了桌上的水果刀就朝他刺過去:「我殺了你,看你以後還怎麼糟蹋她,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白沭北拳頭一緊,毫不留情的朝他臉上擂了好幾拳,順勢反剪住他的手腕,林知夏自幼身體不好,當然不是白沭北的對手,手裡的水果刀應聲落地,五官都扭曲起來。
白沭北將它踢到一旁,硬聲喝道:「你是不是真想林晚秋死!」
林知夏腦子還是有些混亂,迷茫地扭頭看林晚秋。
白沭北不和他廢話,直接拽了沙發扶手上的襯布將他雙手綁住,林知夏奮力掙紮著:「你不許碰她!你既然不愛她就該離她遠遠的,白沭北,你個王八蛋!」
白沭北任由他罵,將他雙手雙腳都捆住,然後直接將人扔進了臥室。
林知夏還在裡面不斷砸門,嘴裡不乾不淨地咒罵著,白沭北聞若未聞,伸手抱起地板上的女人,將她翻轉過來小心查看。
臉上的傷口比較少,但是嘴角有很重的淤青,下唇也被咬得發腫漲紅,隱隱還有血絲,想來都是強忍的結果。
白沭北忽然記起上次在醫院遇到她,自己竟然還對她冷嘲熱諷,眼神微沉,有些懊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將人輕鬆抱起放在了沙發上。
「林晚秋。」他拍了拍她的臉頰,再伸手探她的鼻息。
林晚秋一直沒什麼反應,呼吸也很輕,白沭北掐她人中,隨即又往她口中度氣,可是這女人始終都眉眼緊閉,身上的溫度也越來越涼。
「媽的。」白沭北低咒一聲,既然救了就不能再放任她不管,只好重新將她抱起,這女人也著實輕的可憐,抱在懷裡一點兒也不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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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醒來時已經是夜裡兩點了,瞪著眼看了好一會發白的屋頂,還有那盞水晶燈……她眼眶有些發脹,許久都恍惚不過來自己究竟是做夢還是真的。
這裡她太熟悉了,之前有一整年都是住在這裡的,可是如果不是做夢,怎麼會又出現在這呢?
她撐著床墊坐起身,腦子還是暈眩得厲害,此刻屋子裡很安靜,不太像是做夢,她笨拙的伸出指尖掐了下胳膊,很疼。
她是真的回到了這間公寓……回到了白沭北將她趕出去的地方。
林晚秋慢慢看著這間屋子,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想必這些年也根本沒人住過才是,那一年他也統共才出現過那一次而已,之後,恐怕就更不屑來這地方了。
林晚秋不敢再往下想,那些記憶沒想一次都是傷筋動骨般刺痛,拿了自己的手機看時間,手機上沒有未接來電和短信,一切都平靜得她隱隱有些擔憂。
看眼下這情形時白沭北救了她,不知道他把知夏怎麼樣了。
林晚秋緩了好一會兒勁,腦子才稍微清醒一些,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下了,想到自己昏迷時的窘狀,她臉頰忽地燒了起來。
扶著牆壁一路走出來,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了他。
白沭北一直在低頭看什麼東西,餘光瞥見她出來,這才合了文件夾,眼眸微微抬起:「醒了。」
林晚秋侷促地點了點頭:「謝謝您,白先生。」
「不用。」白沭北淡淡應道,復又垂眼不再看她,「算是答謝妳之前幫了我。」
林晚秋便站在幾步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和她預期的差不多,她沒敢奢望白沭北會是出於別的原因幫她。
白沭北靜了片刻又抬起頭,斟酌片刻:「林知夏出什麼事了?我記得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林晚秋有些驚訝他會主動和自己聊天,眼神靜靜落在他身上,夜晚的氣氛格外安靜寧和,還有淡淡的清香浮動在彼此之間,她小聲回道:「他就是壓力太大了,所以——」
「林晚秋。」白沭北撐著下顎,忽然嘴角浮現一絲玩味的笑意,「我很好奇,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對林知夏可以無條件包容,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卻,那麼絕情。」
「妳真是讓我……越來越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