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顧安寧哭了很久,邵庭安靜的坐在車前,偶爾從後視鏡裡看她一眼,握著方向盤的手卻越攥越緊,終究沒有出聲安慰她。

  白沭北早就從過去走了出來,而顧安寧還一個人活在那些回憶裡。

  但是這條路必須走,只有這樣,顧安寧才有將來,否則她只會一輩子都不願面對現實。邵庭從置物櫃裡拿出幾張抽紙遞到她面前,安靜地開車。

  顧安寧從後視鏡裡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公寓,心裡難受的說不出話,好像離她漸行漸遠的還有那個男人。

  她醒來時以為一切都還在昨天,白沭北站在她面前,還是和過去那個男子一樣。顧安寧一直天真的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沒改變,她還可以和他繼續那場沒有完成的婚禮。

  然而,在那種情況下卻得知了他結婚的真相。

  她不是不難受,甚至想著,白沭北那麼*她,或許只是因為萌萌才對林晚秋多出點不一樣的情愫,於是她一直抱著一丁點期望,卑劣地希冀著結局的不同。

  白沭北受傷的這段時間,她去看過他很多次。

  白沭北整個人意志消沉,這樣的白沭北不是她瞭解的,她還是六年前的那個顧安寧,可是白沭北,已經不是六年前的那個白沭北了。

  他每天呆在家裡,卻神情恍惚,總是會不自覺的朝門口張望,而那緊合的門板紋絲未動。

  顧安寧知道他在等一個人,而那個人是誰,她再清楚不過。

  他常常會看著手機發呆,這種失神的模樣也在折磨著她。

  就連萌萌也一樣,對於她這個忽然出現的阿姨充滿了這個年紀不應有的戒備,總是緊緊抱著白沭北,警惕地望著她:「我媽媽只是回家去取東西,很快就會回來的!」

  顧安寧呆在這個曾經熟悉的屋子裡,卻再也沒有過去那熟悉的感覺,她不得不承認,六年過去了,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她還想再自欺欺人,直到那天,白沭北親口對她承認:「安寧,我們回不去了。」

  顧安寧一直都知道的,六年太長了,白沭北本來就不是長情的男人,有多少感情也早就被現實給磨光了。

  白沭北安靜地坐在沙發裡,看她的眼神充滿悲傷:「安寧,我不想再騙你,也不能騙我自己。我對她,不一樣了。」

  顧安寧曾經吸引他的那些東西,對這個年紀的他而言早就沒了吸引力,他對林晚秋的感覺或許還沒理清楚,可是不能再耽誤顧安寧了。

  顧伯平一直請求他瞞著顧安寧,可是這樣瞞著,真的是為她好嗎?

  林晚秋離開的這段日子,白沭北明顯感覺道心底好像少了些東西,那東西不能致命,可是足以讓他渾身不自在,讓他的生活徹底垮了。

  顧安寧眼眶發紅的看著他,難以遏制的悲傷傾瀉而出:「你*上她了?」

  *上了嗎?

  白沭北知道或許這還不算*,但是*情是什麼呢?他本來就不懂。

  以前對顧安寧更多的是忍讓和包容,顧安寧在舞台上的熱情和張揚讓他一見鍾情,那些是他缺乏的,後來知道她少女時期那段遭遇,那個時候的白沭北二十出頭,正是男人英雄主義最強悍的時候,他對顧安寧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保護欲。

  就像保護老二老三和小黎一樣,下意識將她護在自己羽翼之下。

  對比過去,白沭北更加想不明白自己對林晚秋的感情,所以他從未敢輕易說出「*」這個字眼兒,只是現在沒法放手讓她離開。

  一開始他對林晚秋的確是目的不純,可是現在自己完全混亂了。

  顧安寧看白沭北不說話,心不由地往下沉,她回家之後將自己鎖在屋子裡整整兩天兩夜,電腦上播著以前*看的喜劇片,可是卻哭得一塌糊塗。

  等再出來時,她決定了,這場三個人的旅途只能由她退出。

  如果白沭北和林晚秋沒有結婚,她或許會去爭取,如果白沭北和林晚秋沒有孩子,她會去為自己搏一搏,如果……白沭北沒有猶豫。

  太多的如果,可是這就是現實。

  現實告訴她,她錯過了。

  所以她不顧一切地想替白沭北解釋,她不怨恨白沭北,無端消失六年,他沒有任何責任等著她。過去和這個男人相*過,她也並不後悔,白沭北在她最好的年華裡給過她信心和寵*,讓她徹底走出了那段少女時期的陰影。

  而如今的局面,不過是命運和她們三個人開的玩笑,孰對孰錯,誰又能說清楚。

  -

  顧安寧走後,屋子裡靜謐無聲。

  只剩下林晚秋和白沭北沉默對峙著,依舊是這間曾經被她一直當做「家」的地方,她沉默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在這一刻,忽然有些明白「心如死灰」的滋味。

  顧安寧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真實關係,以為他們在這六年來或許建立了真感情,這才急於將一切解釋清楚。

  可是只有林晚秋和白沭北知道,這一番解釋,不過將兩人岌岌可危的關係徹底推倒了懸崖邊。

  果然林晚秋馬上開了口,看他的眼神從未有過的冰冷:「我走了。」

  「晚秋。」白沭北不知道此刻自己能說點什麼,林晚秋現在想來是恨極了他,連多看他一眼恐怕都不甘願了。

  他慢慢走上前一步,離得她很近,可是終究也沒敢抬手去觸碰她一下:「對不起。」

  「為什麼?」林晚秋回頭看他,嘴角帶著笑,可是那笑容像刀一樣直直刺進他胸口,「因為你不能*我嗎?」

  白沭北喉嚨好像被無形的力量給扼住了,說不出話,他想否認的,可是說了,林晚秋就真的會相信嗎?

  林晚秋閉了閉眼,聲音低落下去:「不是顧小姐的原因,你*過一個人,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錯了人。」

  白沭北心臟一緊,黝黑的瞳仁劇烈收縮。

  林晚秋再看他時,眼裡有些濕意:「就這麼相忘於江湖,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看見你,我只會記起自己曾經有多荒唐、多可笑。」

  白沭北呆滯地看著林晚秋,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凍住了,冷,徹骨的寒冷滋味襲上心頭,可是依舊沒能讓他好受一點,聽著她的話好像全身都疼的快要站不住。

  林晚秋沒再多說,他們現在彼此面對著,說什麼都顯得徒勞,打開門想走,卻意外地撞見了萌萌和白小黎。

  門外的兩人也驚了一下,尤其是萌萌,看到林晚秋時激動地瞪大眼,剛想說話又被她臉上的淚痕給震懾住,又驚又怒道:「媽媽,誰欺負你了?」

  林晚秋低頭看著自己身前的孩子,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最後俯身用力吻了吻她的額頭:「寶貝,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萌萌仰著小臉,一臉的迷惑,林晚秋什麼都沒再說,看了白小黎一眼就匆匆朝電梯門口跑過去。

  白小黎和萌萌一同看向屋裡,只剩下同樣魂不守舍的男人安靜地站在客廳中央,而那個向來冷漠倨傲的男人,一雙凌厲逼人的眸子早就殷紅好似充血一樣。

  萌萌握著小拳頭衝了進去,一下下砸著白沭北的胸膛,小臉急的發紅,眼淚也簌簌地落了下來:「壞爸爸,媽媽好不容易回來你還欺負她!你還我媽媽,還我媽媽!」

  白沭北看著不斷哭鬧的孩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他都對林晚秋做了些什麼啊?

  那個道貌岸然的白沭北,如今終究是將林晚秋給傷透了,他不過仗著她喜歡她,怎麼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將她的真心撕扯成碎片呢?

  他太混蛋了,從沒發現過自己居然可以這麼混蛋。

  -

  林晚秋回去之後就努力想把店盤出去,她不想再和白沭北有任何牽連。最後盤給了一對外地小夫妻,價錢稍微低了一些,可是林晚秋已經不想再等了,她總覺得白沭北還會再找上門來。

  林晚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她東西本來就不多,看著這個自己經營不久的小店發呆。

  二十六歲了,活得一塌糊塗,為了一個男人更是活得沒有一點兒尊嚴。如今一切都看明白了,被玩弄也只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不怨天尤人,只想從這一刻開始好好活一次。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林晚秋拿過一看是白沭北家裡的座機打來的,她沒想到白沭北這麼快就會打過來,沉默片刻,直接拔了手機卡。

  這裡不能再呆了,林晚秋拖著拉桿箱連夜就離開了店裡。

  先找了一間小旅館暫住,之後就開始著手找房子,不能找太貴的,可是和人合租又不夠安全,而且她現在肚子裡還有孩子,還要考慮將來待產的事情。

  前方的路幾乎沒有一點希望,可是林晚秋覺得,怎麼都要離白沭北遠遠的。

  她找了好幾天都沒合適的房子,單人公寓也很貴,而且最少也要一起支付半年的租金,她給知夏交完治療費就什麼都不剩了。

  這天下午林晚秋從中介公司往回走,路過一間福利院,剛好看到有個女人在往旁邊的公告欄貼東西,她好奇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張招聘啟事,而且福利很好,工資雖然沒有說多少,可是提供食宿。

  林晚秋想了想直接就走上前詢問,那個女人似乎是個管事兒的,看到她時上下打量了一番:「工資可能不太高,你……什麼學歷的?」

  林晚秋把自己的學歷情況都說了下,那個女人更加驚訝了:「我們只是要找個專門負責輸入資料的,大概高中、中專學歷就可以。」

  林晚秋急忙搖頭:「沒事,我、我只是想盡快找個工作,而且我現在沒地方住了。」

  那個女人看出了林晚秋眉眼間的為難,想了想又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我可以幫你,但是要是會連累我們——」

  林晚秋抬頭看著面前的女人,只好把自己懷孕的事兒也簡單說了一下,不過沒敢說白沭北的身份,只說和丈夫正在辦離婚。

  女人總是心疼女人的,對方當即就決定錄用她了。

  林晚秋帶著東西入住,這才知道這家福利院是私人名下的,對方是個很有錢的老闆,可是誰也沒見過他。

  工作很輕鬆,每天只要將社會各個機構和個人捐贈來的*心用品以及福利院的資金流向做個記錄就可以了。

  林晚秋住的房間環境也很好,那個招聘的女人是這裡的主任,特意關照她,給她安排在了一個獨立的小院子裡。

  林晚秋抽空把知夏的治療費交了,她不敢親自去療養院,就怕被白沭北遇到,她在這裡很安全,白沭北怎麼都不會料到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

  白沭北不*她,可是卻還是要綁住她不放,林晚秋知道像他們這種大少爺都有極強的自尊心,她越是忤逆他,他越是不舒坦。

  可是林晚秋現在只想好好為自己活一次,讓那個男人徹底地見鬼去吧。

  她這邊倒是越過越滋潤了,白沭北卻真的過的並不好。

  那天的電話是萌萌打的,小傢伙很著急、擔心媽媽,第一次沒打通,第二次打直接就變成了關機,小傢伙哭得更凶了。

  白沭北一看電話打不通,心不由也慌了幾秒,隨即親自開車去找了林晚秋。

  他敲了許久的門都沒人應,想來林晚秋是真的在生氣,老舊的捲簾門看不到裡邊有沒有微光,他只好坐在車裡一直守著。

  不管怎麼樣他都得把林晚秋帶回去,欠她的他一定還,做錯的也會全都彌補回來。*情這玩意兒他不懂,他只知道自己越來越離不開林晚秋了,得先把人找回去再說。

  在車裡坐了大半宿,巷子裡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夜色漸濃,可是一個類似林晚秋的身影都沒看到。

  白沭北乾脆不走了,在車裡坐了一整晚,林晚秋第二天總要開店吧?總不能真躲他一輩子。

  可是白沭北沒料到,林晚秋真的就這麼消失了,來開店的是對普通話都說不利索的外地小夫妻,白沭北費勁地和他們溝通了半晌,居然什麼有用訊息都沒問到口。

  他第一次嘗到了焦慮的滋味,林晚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而且走的這麼徹底,他真的是連找都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