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劉菀脾氣非常好,隔天又沒心沒肺地跑家裡來給他做飯。她打開冰箱看了眼,忍不住抱怨:「怎麼全是速食品,好沒營養,對身體不好的。」
知夏見她裹了大衣準備出門,窗外還在下雪,起身喊住她:「劉菀。」
「超市很近。」她回頭衝他笑了笑,清秀的五官都舒展開來,「你忙你的,我很快就回來。」
知夏看著她出門,冰封太久的心還是有了一絲動容。其實他平時也下廚,僅限於那饞嘴小丫頭過來蹭飯的週末,自從她不來了,他也就懶了。
可是現在有個女人,開始操心他的一切,這種感覺已經太久沒有過了。
知夏認真反思了一遍自己的行徑,最後做出一個重要決定——認真和劉菀交往,以結婚為前提。
他馬上就四十歲了,早就過了適婚的年紀,劉菀無論哪方面看起來都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性格溫和大方、識大體,重要的是,他們性格也很互補。
他除了工作之外其它地方似乎一直需要人打點,大概是以前依賴林晚秋慣了,現在也改不了這個壞毛病。劉菀是他的助手,在這方面十分擅長。
當劉菀提著兩大袋東西從超市門口出來,臉上紅撲撲地兩團,大概是之前受了凍,超市裡的暖氣又太足的關係。她看到忽然出現的知夏時,臉上的表情一時有些滑稽:「你怎麼來了?」
知夏踩著積雪走過去,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一手接過購物袋,一手卻將自己的圍巾取下給她帶上,唇間淡淡吐出三個字:「來接你。」
劉菀敏銳地覺察到了他的改變,但是沒有攤開來說,這個男人她從進公司第一天就喜歡,他願意試著投入,這已經足夠她竊喜了。她幸福地垂著眼眸,跟在他身後,踩著他的腳印,亦步亦趨地樣子。
快到公寓樓下,劉菀不小心滑了一下,知夏伸手接住她,又忍不住皺起眉:「小心一點。」
劉菀只是笑,挽上他的胳膊就不鬆手了。
知夏盯著她的手看了一會,抬頭的瞬間,餘光瞥見了車身後的那抹紅色身影。他的心亂了,表情卻越發沉靜,反手牽住劉菀:「那我們走慢一點,這樣你就不會再摔倒。」
同樣的話,他也曾對一個人說過,那是哪年的冬天他已經記不清楚了?只記得那小丫頭身上的羽絨服,紅的似火……
日子如流水,兩人的約會越來越頻繁,偶爾劉菀還會好奇地問他:「最近怎麼不見萌萌,她也不約我逛街了,不是在S大嗎?這麼近,要不明天讓她來吃飯?」
知夏當時正在工作,聞言手指頓了頓,卻是長久地沉默,末了才說:「隨你。」
劉菀給萌萌打電話,知夏的所有心思幾乎都停在了那邊,一直注意著兩人的對話內容,等通話終止,卻又執意不肯主動開口詢問。
劉菀走過來,舒展胳膊從後面摟住他,在他耳邊非常輕地說:「答應了,不過她聽起來好像生病了。」
知夏鍵盤上的手指慢慢收攏,又一點點鬆開:「是嗎?那你明天做菜清淡一點。」
劉菀認真地看著他,乾脆側身坐在他腿上,手臂軟綿綿地勾著他頸項,那一刻,她非常清晰地感覺到身下的男人有一瞬的僵硬,卻還是笑眯眯地逗他:「你把我當傭人啦?」
知夏不會甜言蜜語,劉菀也不強求,湊過去小聲暗示道:「這次,可以討點獎勵嗎?」
她攬著他的頸,臉頰離他也越來越近,知夏還是有些排斥,可是他心裡還有一絲理智,沒有推開懷裡的人,只是非常快速地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謝謝。」
劉菀一愣,眼中有失望一閃而過,卻還是滿足地笑了笑。
萌萌第二天來的時候氣色的確不好,進門時帶著非常誇張的hello Kitty口罩,一雙大眼睛也不似平時那麼水潤機靈了,身上穿了豔麗的大紅色羽絨服,卻也沒能將她蒼白的膚色襯得好看一些。
她習慣性地彎腰找自己的拖鞋,直到劉菀站在她面前,視線落在對方的腳上。劉菀非常抱歉地說:「我不知道是你的,前幾次已經穿了,給你買了雙新的。」
她將新的棉拖放在萌萌面前,又微笑著看向她:「不介意吧?」
萌萌看了她幾秒,輕輕搖頭:「沒關係。」
她進門看到知夏坐在沙發裡看電視,清俊的側臉、表情專注,似乎壓根沒留意到她的到來一般。氣氛有些尷尬,卻只能粉飾太平,萌萌乖巧地打招呼,只是嗓子啞的厲害。
知夏眉間的褶皺加深,難掩眼中的關切:「感冒了?」
他說著準備拿醫藥箱找藥,萌萌出聲攔住了他:「不用了,關珩給我買過藥了。」
關珩?只聽小姑娘解釋道:「就是那晚和我一起吃飯的同學。」
知夏沒再說話,伸到一半的手也慢慢收了回來,兩人坐在客廳看電視,卻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這樣的場景對於他們來說還是第一次。
知夏盯著電視,卻什麼都沒看進去,腦子不受控制一樣,一會想那個關珩到底是什麼人,要不要私下調查一下,會不會對萌萌不好?一會又想,她病成這樣幹嘛不帶去醫院,男朋友怎麼當的?
直到餐廳傳來劉菀的聲音:「開飯了。」
兩人都著急起身,知夏步子又大,準備往餐桌走時險些撞在一起,萌萌往後退開一步,低垂著頭。從知夏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密實的睫毛微微垂落著,這副樣子不就是他要的恭敬?
可是為什麼,這麼刺眼,這麼讓人不爽?
他寒著臉,一頓飯都沒多說半個字。
劉菀不斷給萌萌夾菜,整個飯局也只有她在說話,才剛剛吃完飯那孩子就說要走,好像真的是來完成一個任務,單純吃頓飯而已。
知夏雙手插兜站在離玄關不遠處,陰晴不定地看著她和劉菀寒暄:「不用管我,地鐵站很近,我走過去就好。你們好好休息,外面很冷。」
劉菀回頭看了眼知夏,說:「你不送她嗎?今天雪很大。」
知夏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兩人一路沉默地進了電梯,彼此注視著電梯內壁上的倒影又是一陣漠然。知夏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腦子裡過了無數個話題都被否決了,以前和她說話從沒這麼大的負擔,現在到底怎麼了?
逼仄的空間,氣溫也低的可以,但他卻覺得燥熱難耐,什麼時候和她待在一起居然也會變得這麼……
「你們要結婚了嗎?」
萌萌忽然開口打破沉默,他側目瞧她,她依舊直勾勾地目視前方,如果不是電梯裡只剩他們兩個人,他怕是以為剛才那聲音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結婚?雖然一直都有這個打算,可是他從沒認真把這事提上日程。
萌萌將他的沉默當默認,眼眶還是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她緊緊咬著嘴唇,將下唇咬的充血,卻努力笑著說:「劉菀挺好的。」
她是笑著的,可是那語氣聽起來,居然讓他心臟一陣發緊,似乎有什麼飛快地蟄了胸口一下,非常疼,卻很迅速。
知夏沉默著,眼神不知道該落往何處,電梯裡四面都會反光,好像哪裡都是她悲傷的面容。
是的,悲傷。
為什麼有人在微笑,眼底卻是這麼矛盾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