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結束,蘇蒽準備回y市,鄧潔婷希望她能再留幾天,蘇蒽拒絕了。
次日上午她先去總公司找了張巍,拿了提前讓人準備好的工程資料。
張巍看了眼時間,說:「要麼中午一起吃個飯,正好今天也沒什麼客戶來串門。」
「不了。」蘇蒽說:「我等會還要去趟別的地,時間趕不及。」
「你去哪?」
「療養院。」
張巍便沒再繼續吭聲,向辰禮生母的情況他也知道一點。
魯寄情所在的療養院地處比較偏,已經很多年,中間也修繕過幾次,建設做的是越來越好。
蘇蒽停了車,熟門熟路的走進去。
坐電梯上五樓,走向最西邊的房間,途中碰到照顧魯寄情的護工,對方告訴她最近魯寄情情緒還算穩定。
蘇蒽說:「辛苦了。」
她笑著:「快去看看她吧,昨天還唸到你了。」
房間靠南,採光很好,裡面生活設施完善。
魯寄情穿著素色連衣裙,肩上搭著銀色披肩,長髮濕漉漉的披散著。
蘇蒽在門口站了會,才走進去。
到她邊上,低低的喊了聲:「情姨。」
魯寄情扭頭看過來,臉上帶出驚訝,隨後笑了,「是小蒽啊!」她牽住蘇蒽的手,「來,坐。」
眼前的婦人長得很漂亮,面容和善,眉目間都是溫柔,誰會想到她是個病人。
蘇蒽陪著她聊了會,魯寄情突然說:「阿禮最近好像有點不開心。」
蘇蒽抬頭,魯寄情也看著她,似乎想在她這裡得到答案。
蘇蒽說:「不會的,昨天還看見他了,挺好的。」
「是嗎?」魯寄情轉頭又看窗外,只能看到碧藍的天,她說:「我看他現在都不喜歡說話。」
「可能工作太忙了。」
她輕輕的應了聲,之後開始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時間陷入沉默,魯寄情頭髮依舊潮的厲害,蘇蒽起身去拿了一條乾毛巾過來給她擦。
魯寄情閉著眼開始輕輕哼調子,蘇蒽曾經聽她哼過很多遍,但仍舊不清楚是哪首歌裡的。
調子緩慢而悠長,說不上好聽還是難聽,但裡面流淌著一種情緒,讓人覺得壓抑和悵然。
蘇蒽呆了快一小時才從療養院出來。
車子放在停車場北面,需要穿過整個場地,周邊停放的車不多,顯得很空曠。
蘇蒽頂著風,朝車子方向走。
遠遠的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斜靠在車身上。
蘇蒽走近了,他轉頭看過來。
蘇蒽說:「怎麼不上去?」
向辰禮掃了她一圈,「要走了?」
「嗯。」
「回y市?」
「對。」
向辰禮靠在駕駛座的車門上,沒有要讓道的意思,蘇蒽便只能站著等他。
時間有些長,兩人都沒說話,蘇蒽又看了眼時間,說:「還有事嗎?」
向辰禮哼笑了聲,表情有些冷。
蘇蒽對他這陰陽怪氣的態度也不惱,說:「要沒事你讓一下,我得先走。」
向辰禮冷聲說:「到那不過兩小時,你急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不急。」蘇蒽波瀾不驚的看著他,「你讓一下。」
向辰禮沒動。
蘇蒽沉沉的叫了聲:「阿禮!」
樹枝搖曳,有人自旁邊緩步經過,樓上窗口有護工在收被子,遠處亭子下有人陪坐聊天。
向辰禮終於退了一步。
蘇蒽上了車,降下車窗,「我走了。」
向辰禮沒說話,雙手揣在口袋裡,清風掠過他俊秀的眉梢,吹不散涵蓋的陰霾。
蘇蒽發動車子,徑直駛了出去。
-
下了高速,蘇蒽直接開去了工業區。
她把資料交給胡悠悠,在辦公室喝了杯水,又重新走出去。
認識的工頭跟她打招呼,蘇蒽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下午支起來的攤位少,蘇蒽朝林雲鋒的方向看,桌椅倒是擺在外面,但沒看到人。
她走過去張望了眼,最後繞到後方。
林雲鋒蹲地上居然在刷鞋。
蘇蒽好笑,她安安靜靜的盯著林雲鋒背影看,他刷的很認真,完全沒察覺蘇蒽的到來。
蘇蒽說:「老闆,你現在成刷鞋匠了。」
林雲鋒動作一頓,扭頭看過來,一臉的驚愕,「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
蘇蒽掃了眼他的鞋子,「怎麼搞成這樣?」
滿鞋跟的泥巴,這邊看著也沒泥坑啊。
林雲鋒:「剛才有小孩在這玩,被他們陷害的。」
蘇蒽挑了挑眉。
林雲鋒起身給她拖了條塑膠凳過來,「你坐會。」
蘇蒽走過去幾步坐了,林雲鋒就站在邊上,蘇蒽仰頭看他,兩人視線撞到一塊,定了幾秒林雲鋒率先轉開視線,回到老位置繼續刷他的鞋。
蘇蒽盯著他的後腦勺,過了好一會開口說:「你去剪頭髮了。」
林雲鋒沒回頭,「看的出來?」
「看的出來。」
蘇蒽雙腿交疊著,手肘抵著大腿托住下巴,「林雲鋒。」
「嗯?」
半晌沒反應,林雲鋒轉頭看她一眼,「什麼?」
蘇蒽要笑不笑的看著他,「我這麼突然的回來,有沒有覺得很驚喜?」
林雲鋒跟著笑了笑,隨後用清水將鞋子一沖,重新套回腳上,他最終沒有回答蘇蒽這個問題,只是走過來在越過她的那一瞬,突然伸手撫過她的下巴。
碰觸很短暫,短的蘇蒽都沒回過神,林雲鋒已經走進了工作間。
他的手剛浸過冷水,所以有些涼,那股涼意滲入皮膚鑽進骨子裡,過去很久都沒消散。
蘇蒽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嘖了聲,自語道:「剛刷過鞋的手。」
蘇蒽起身跟著走到裡面,林雲鋒在整理工作臺上的東西,她湊過去,從口袋掏出之前買的打火機放到檯面上,外包裝已經被丟進垃圾桶。
林雲鋒掃了眼,拿過來抓手上把玩了幾下,又看向蘇蒽。
蘇蒽說:「試試。」
林雲鋒身子一轉跟蘇蒽並排靠在工作臺上,自口袋掏出煙叼嘴裡,側頭用打火機點了火。
煙嘴明滅間,他垂眼點煙的表情一覽無餘。銀色機身搭配黝黑的膚色,粗獷的男人味一如蘇蒽想像的性感。
林雲鋒深深吸了口,煙霧噴湧中,說:「挺好的,謝謝。」
「不客氣。」
這天蘇蒽去接的林安山,她依舊站在那個位置,跟普通家長一樣眼巴巴的等下課鈴響。
林安山出來見到她也很開心,遠比他那個叔叔表現的真實的多。
蘇蒽原本牽著林安山要走,結果碰到一個人,一個女人。
蘇蒽聽見林安山低低的叫了聲:「媽媽。」
來人穿著套裙,及肩的褐色頭髮,臉上帶著妝,沒有很漂亮,但看著乾淨。
她表示想帶林安山過去住幾天。
這事蘇蒽做不了主,最後給林雲鋒去了電話,
林雲鋒沒說什麼,確認完身份就讓她把林安山帶走了,走的時候林安山表現的好奇多過高興。
蘇蒽看著他們上了一輛還算不錯的車子。
到林雲鋒住的公寓時他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給蘇蒽開門,第一句話說的就是,「抱歉,讓你白跑一趟。」
蘇蒽挺神奇的看著他。
林雲鋒說:「怎麼了?」
蘇蒽說:「你需要跟我這麼客氣?」
林雲鋒想了想,笑了出來,說:「知道了,進來吧,先吃飯。」
今天就兩人,面對面坐著,有點詭異的冷清。
蘇蒽有心想說話,一時卻也想不起什麼。
坐的時間長了,她不自在的動了動,抬腿間踢到了對方,兩人都愣了下。
蘇蒽說:「我不是故意的。」
要收回時,又踢了一腳。
飯正好吃的差不多了,林雲鋒索性放了筷子,掀眼看她。
蘇蒽說:「地方有點小。」
「是嗎?」林雲鋒也伸了伸腿,輕輕勾住她的,「小就小吧。」
日頭還沒落盡,窗口泛著點紅光
在林雲鋒深深的注視下,蘇蒽突然覺得整個人都有點不對起來。
她盯著對面的男人,喃喃的叫了聲,「林雲鋒。」
「嗯?」
蘇蒽的小腿輕輕蹭著他的,兩人像參加了一個拉力賽,都想將對方自上面狠拽下來,面上卻都維持著平靜。
林雲鋒眸色漸深,「你……」
突然傳來有力的敲門聲,張天在外面喊:「鋒哥,在家嗎?」
死一般的靜默。
林雲鋒吐出一口氣,站起身去開門。
蘇蒽埋下頭,抿嘴掩藏住眼底的*。
門開了,張天一下就躥了進來。
「鋒哥!」
林雲鋒皺眉看他,「怎麼了?」
張天沒頭沒腦的說:「你那招人嗎?」
「嗯?」
「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給你打工吧。」
林雲鋒懵了,他一個擺攤的,生意每天也是半死不活,招什麼人啊。
蘇蒽抬頭看著他們,這時開口問:「你會開車嗎?」
可能遇到的次數多了,張天看見蘇蒽在這也不感到意外,他說:「會,去年就拿了駕照了。」
蘇蒽:「會喝酒嗎?」
「哎呦,喝酒這玩意還用說啊,在我這就是純白開了,紅的白的啤的就沒人能喝過我的。」
蘇蒽平平道:「那行,你來我這工作吧。」
「真的?」張天喜出望外的看著她,「真的能去你那邊?」
蘇蒽點頭,「就是工作會有點雜,什麼都要會一點。」
「那沒事。」張天保證道:「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之後就賴在這不走了,一直興致高昂的跟蘇蒽聊工作,林雲鋒呆在一邊連抽了好幾支菸都沒插上話。
直到蘇蒽準備回去,林雲鋒照例送她出門。
林雲鋒猶豫著說:「你那邊是真的缺人?」
蘇蒽:「怎麼了?」
「之前沒聽你說要招人。」林雲鋒思考著措辭,「如果是格外破例招他的話沒必要,張天還年輕,外面碰碰壁是正常,也是社會經驗的一部分。」
蘇蒽輕笑了聲。
林雲鋒看她,「我說錯了?」
「沒有。」蘇蒽說:「不是破例,確實需要個人,有時候會有應酬也需要個人擋一擋,比如上次。」
林雲鋒也想到了,他點頭,「那就好。」
蘇蒽說:「怎麼你怕欠我人情?」
路燈的光線遠遠投射過來,蘇蒽臉上有隱約的促狹笑容。
林雲鋒搖頭,「我是怕你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