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所謂骨氣

兩個人攜手進了拍賣行,既然是借口打招呼,林紫葉自然是領著裴夙去熟悉的幾家世交那邊轉了一圈。

裴夙是生面孔,林紫葉自己也是一兩年多沒出現在社交圈了,有些家世差不多的叔叔伯伯知道她將滿十八週歲成年,林家準備給她大操大辦成年禮,難免提起這件事兒,打過了招呼就說:「林家侄女兒,你哥哥早就把請帖發到咱們那了,哈哈,你哥哥是真的很疼你很關心你呢,好幾次確認過老頭子我是不是一定會到……」說話的這位是中州唐家如今的家主,唐家說起來倒是和林家根基差不多,以前往來的也算頻繁,這位自稱老頭子的已經年近九旬,雖說才剛剛結丹,不過勢力不容小覷,看上去也不過是四五十許人。

提起生日宴會,林紫葉握著裴夙的手沁出了隱隱的冷汗,她面上不動聲色,心卻已經跳的快了,略略想了想才笑道:「唐伯伯,您平日貴人事忙,侄女兒的生日,不出席也是沒關係的,侄女兒畢竟是小輩,勞師動眾實在是不好意思。」

唐家主揮了揮手,大包大攬:「哎,可別這麼說,我也算是看著侄女兒你長大的,你哥哥一再確認,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就算我自己不到,你唐家哥哥你肯定會到的。侄女兒你真是貼心,呵呵,莫非是怕伯伯沒有好禮物送上麼?」豪邁的笑笑,拍拍她的肩膀,「伯伯早就給你準備妥當了,要是侄女兒不滿意呢,這次拍賣會上要是看上了什麼,告訴伯伯也成。」

話已至此,林紫葉就是想推脫,也沒有了理由----對方一片好意,推脫下去不合情理,再生枝節,便是打草驚蛇。她於是不敢再多說,只笑了笑說了幾句「千萬不要破費」之類的客套話,心情卻已經有些焦躁不安了。

轉了一圈,一番談話下來,林紫葉收到了十數個這樣的答覆:生日宴必定出席。

就算她含而不露的委婉勸告,那些老狐狸卻似乎並沒有瞧出她眉梢眼角的不安,完全忽略了她的暗示。

這個時候,林紫葉驟然發覺,權力真是一種該死的毒藥。

她的生日宴,所代表的並不只是她個人,那些人來看的,也並不是她。

有時候現實太殘酷,人心太詭詐,世事,卻太無常。

瞧著她臉色不好,一旁邊知道她在煩惱什麼的裴夙依舊是好整以暇的笑著,手指輕輕摸著自己的下巴,嘴角勾著醉人的弧度---只是細細查看,卻會發現他的眼底,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對於這個男人來說,他從始至終都在把自己抽離於世事之外。

在林紫葉煩惱瑣碎的各種念頭交織之中,主持人走上了檯面,拍賣會眼看快要開始,頭頂上安著發光晶石的燈光暗了下來,林紫葉忙忙帶了裴夙,兩人照著請帖上的標記去找她們的位置。

循著數字一排排找去,他們的座位旁邊,靈素竟然和……和宿琰在那裡交頭接耳?一旁邊尹昊天坐著看著他們兩個,眼神遊離,神色無奈,卻偏偏臉上有一種欲阻止卻不得的溫柔----欲語還休。

林紫葉略略怔了一怔,心裡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起來。

宿琰這人做派「種馬」風流她是知道的,這人以前和多少人雙修過她也是知道的,不過既然裴夙故意給他身上下了禁制,他們之間也好好的就這件事聊過一番,她以為彼此都算是有默契,至少在這段時間,不要用這種沾花惹草的手段。

女主豈是好玩弄的?男主豈是好招惹的?

尹昊天本來就是個醋罈子,雖說不捨得對女主下手,可是真的爆發起來,要弄死你個跑龍套的,那就是分分鐘的事兒啊!

她微微蹙了下眉頭,下一秒,心裡卻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了。

該死的,討厭的佔有慾。

不喜歡的男人也希望他們圍著自己轉,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公主病?記住啊林紫葉,你不是女主命格,你是時時刻刻都要小心在意逃避NP爐鼎結局的女配啊!

她定住了腳,儘管只停了幾秒鐘,一旁邊的裴夙卻顯然已經感覺到了她的裹足不前,男人也並未催促,只瞧著她眼含興味的揚唇笑著,停了腳步等了等她。

林紫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重新在臉上掛上了慣用的微笑,大步往他們定好的位置走去----步履堅定,一如她此時此刻的心。

「呀,林姐姐。」靈素先瞧見了她和裴夙二人,便活潑的笑了起來,不顧旁人有些側目的眼光朝著他們招了招手,開開心心的笑著,高聲笑道,「林姐姐,這兒這兒……」

林紫葉疾步走到了他們的位置上,匆匆坐了下來。

她放低了聲音:「素素妹妹,」眼含警告的瞥了一眼宿琰,「妹妹,拍賣會快開始了,先前他們應該送了目錄來的吧?妹妹可有看上什麼?」

聞言,靈素原本容光煥發,笑容滿面的小臉就登時垮了。

她弱弱的對了對手指這才滿含期待的抬頭看了看她,有些羞澀的點了點頭:「我跟姐姐一見如故,也不瞞著姐姐了。我們這趟來,主要就是為了天哥的事兒,我聽說這次拍賣會,主辦方會有一枚夜色蟲出售,那東西雖然不算太罕見,可是卻鮮有像這個一樣是活的。這回瞧了目錄,」她指了指手上拿著的薄薄冊子,嚥了嚥口水,「壓軸的拍賣品中正有一枚,恰好合天哥用的。」

壓軸的拍賣品。

果然如同原著當中說的一樣啊。

夜色蟲這東西,狡猾的很,它善於自我偽裝,一旦到了晚上,整個身體就能融入夜色,渾然一體全然分不清楚。偏生它白天又不愛出現,一般只有在墳地之中的晚上,才會偶爾出來透透氣。

所以夜色蟲是極難抓到活的,多半遇到的都是遺蛻或者屍體----偏偏尹昊天要用的那種罕見丹藥之中,卻必須要一枚夜色蟲入藥。

它能做壓軸拍賣品之一,價值不言而喻,價格也必然極高。

在原著當中,即使是沒有林紫葉和他們振鐸,其實也是會有別人和他們爭的---事實上,在林紫葉估計,當時若不是她叫了價,別人看在林家的面子上沒有繼續把價格往上抬,只怕這夜色蟲的價值,絕不只是書上成交的三十萬晶石這麼低。

其實拍賣會,不管現代還是這異世,第一講究的還是有錢,第二才是人脈關係。偏生這男主女主霸道的慣了,哪怕是靈素,表面不在乎,只怕心裡還是極為重視所有的機緣的吧?

瞧見好的就想往自己口袋裡摟,真正是貪慾使然。

如今她說著兩人「一見如故」,如此套近乎,潛台詞豈不就是在對她林紫葉說:朋友有通財之義,你林家這麼有錢,瞧著我和你關係親近,如今先借我一點花花,來日必有厚報?

若是她不借,心裡就要生恨了吧?

林紫葉的眸色深深,她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瞧著靈素的眸子裡卻沒什麼太多的情緒,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一旁邊的尹昊天卻不待她開口,已經「哼」了一聲,伸手拉了靈素:「素素,你何必求人?你不相信天哥的能力麼?你不相信,即使沒有丹藥,我也能靠著自己衝破瓶頸麼?」他冷冷掀起眼簾瞅了林紫葉一眼,這一聲「哼」彷彿是從鼻孔裡鑽出來一般:「需知,莫欺少年窮!」

極為挑釁的態度,實在是桀驁不馴的很。

一旁邊本是笑瞇瞇看戲的宿琰神色大變,當下看不過去的在那裡摩拳擦掌,看這架勢大有尹昊天再這麼講就打上一架的打算,偏偏裴夙只用一根手指頭,就止住了他的異動。

他的聲音如絲如霧,輕輕飄在他的識海之中:「小孩子就要乖一點,別參和不該你參和的事兒。」

林紫葉深深瞅了一眼尹昊天。

莫欺少年窮?自己歧視他們?尹昊天是哪裡找出來的神邏輯啊?難道就因為靈素開了口,她稍稍思索遲疑了那麼幾秒鐘,沒有立刻熱血的滿口答應下來說「好好好我借給你」麼?

自傲到了極處,就是自卑,其實尹昊天他……並不是那麼有信心的吧?

也是,他雖然是仙人轉世,可雙靈根本身並不算出類拔萃的資質,至少比他們這樣純淨的單系靈根,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而且家中祖傳的修煉心法又被人刻意動了手腳,造成他的修煉一路不順。

身邊的女人雖然對他關心備至,可是時時刻刻把「我都是為了你天哥哥」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卻無疑也是一直在戳他的心窩子吧?

一個本心驕傲的人,卻一直被自己最愛的人提醒著這樣的事實,他有這樣一戳就爆的反應,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了。

有著這樣心態的尹昊天,她又該如何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