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慚愧,有人卻不以為然。
而這會兒,林紫葉在其中一人臉上找到了羞慚,在另外一人臉上只看見了不服----不同情況不同對待,正中她下懷。
那一臉倨傲不遜的男修抬起頭來,狠狠咬牙瞪著她:「我憑什麼要服你的懲罰?你說我們打不過,我們就真的打不過?看光幕上,那男人也不過是佔了偷襲的便宜,若是不偷襲,你怎麼知道他就能手刃我們兩人?一個築基期大圓滿的修士,我們兩人已經是金丹後期,修為差的遠,光憑一腔憤懣,有什麼用?我呸,那些自詡正道的小人,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群只知道偷襲,卻沒有真功夫的貨色!」
林紫葉聞言瞇了瞇眸子。
她並未氣憤,若是魔修他們能光聽她一番話就幡然悔悟,她反而倒要懷疑自己不是在跟魔修打交道了。
這些人最崇拜的永遠是武力,而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武力值不足……這點無法改變,那麼能夠改變以及展現給他們看的,就是揚長避短。
瞧了眼前男人一眼,林紫葉屈指一算,成竹在胸的仰起頭來微微一笑,淡聲問道:「口說無憑。你們兩個人,都是金丹後期吧?」
不期她有此一說,那人茫然的點了點頭。
「我剛剛結丹沒多久。」林紫葉神色淡淡的說道,她似乎一點也不以自己的修為為恥,也並沒覺得自己不如面前的這些人,「如今不過是金丹前期,離你們也差了大半個境界。你說修為代表一切,我則認為若我不至,今日必有後患,誰的道理才對,拳頭說了算。我們來打上一場,誰贏就聽誰的道理。」
底下驟然一片嘩然。
那男人豁然抬頭,他驚訝的看著林紫葉,然後拚命的搖了搖頭。
「不,不不……我怎麼敢……」對她不恭敬也好,反抗她的吩咐也好,這些都還是情節很輕的反抗,可若是真的敢跟她動手,甚至傷她一根汗毛,若是裴夙回來,以那人素來狠戾的手段會如何對付他,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林紫葉已經疾步上前,手中劍光一閃,瞬間割裂了男人背上的繩索,神色冷然的環視了一眼四周,狠狠說:「在場之人俱是見證,我和你動手,在此場上若有傷亡,一概生死無怨,不管是誰,都不能因此追究。就是你們老祖回來,今日我將話放在這裡,想必他也不會追究的。你若殺得了我,就是我學藝不精。可現在,你若不動手,就先死在這裡吧!」
半個大境界,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在原著裡頭,尹昊天能夠以一敵十,將當時在場所有人斬殺,而此戰之後,拜越階挑戰的戰意所賜,他的修為則是從築基大圓滿直接升到了化神初期,足足跳了三個大境界!
尹昊天有主角光環先且不說,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越級挑戰並非不可能---只要將手裡每一張牌運用到位,善用技巧,靈活機變。光光修為本身,並不是不可跨越的鴻溝。
若說劍修天賦異稟,可以越階挑戰,那麼對她來說,至少就要做到同階以內的挑戰勝利。
他尹昊天能直接跨一個大境界將這些人斬殺當場,而她如果希望今後在仙途之上有所進益,如何能畏戰不前?
連這種小嘍囉都不敢打,她還能打得過誰?
想要贏得旁人的尊敬,光光擺事實講道理,只能讓他們口服,若要心服,實力才是硬道理啊。
眼瞧著她週身氣勢陡增,手中劍光閃爍,真的有他不動手就此一劍斬下的意思,那男修嚇了一跳:看這架勢,他若是和她打了,說不定還能小心一點只贏她一點點,可是他若不動手,不但以後人人視他為懦夫,就是此刻血濺當場,死了也不會有人為他歎息分毫!
他一咬牙,手一揮,場地中央立時出現數十傀儡,滿身黑血,陰風陣陣---這就是他的底牌,陣法。
林紫葉一望之下心裡緊緊一窒:她看過的原著當中,只說了尹昊天如何大發神威將場中人全部斬殺,卻沒說他們各自有何種獨門秘技----在肉文裡,這是極為正常的情況,畢竟不管炮灰配角們修為如何,全部都不過是男主光環底下的渣渣,用之於襯托男主何其英武而已,可是到了此時,對上這數十傀儡組成的陣勢,她一眼認出了這正是魔修當中,非常陰毒的「九死閻羅之陣」。
即使她並非衛道士,但對上這種陣法,她卻也愈發堅定了要將此人斬殺於此地的念頭:無它,此陣當中每一具傀儡,都要拘押一個身具靈根的女修冤魂---將她們在至高歡愉之中,斬去頭顱,其死時的痛苦怨念越深,這陣勢的效力也就越大。而看這陣勢如今呈現的規模,死在這男修手中,魂魄被拘入其中的女修,必然個個死的奇慘亦極為不甘---看來他會對靈素犯下那種事情,也並非第一例了。
這種死不悔改之人,甚至犯下不能饒恕之惡行的人,留之何用!
遊走陣中,林紫葉敏銳的察覺到,這陣勢最難纏的,是身陷其中,其聲擾人,而冤魂會纏上入陣之人,滿身黑霧遮蔽視線,口中怪聲連連亂其心智。
而若是陣中人心思一亂,操縱陣勢之人從旁伏擊,便可收奇效。
這種邪門功法,講究戰意戰心的劍修,果然是他們的剋星。而林紫葉所修者乃是無情之道,講究心智堅毅,在某些方面,和劍修的戰意堅定,有異曲同工之妙。此時,她心中成算更多三分,如今不過是一意游鬥,尋找其中縫隙。
只是陣外之人卻不明究竟,看她一味只守不攻,底下阮媚卻已經是亂了手腳。
不同於林紫葉對自己極有信心,她心知自己先前就已經被裴夙狠狠警告過,而裴夙現在也正看著他們交手的這一幕,她只怕若是林紫葉有一星半點的損傷,就是十個她,死了也不夠賠的!
裴夙到時候會是何種反應……她根本想也不敢想。
難道如今衝進陣中去喊停?自己先前沒有大力幫著她整頓士氣,只怕老祖已經是心中惱火了,現在若是自己出手,林紫葉必然被冠上「只會仗勢欺人,自己卻沒本事」這樣的帽子,老祖只會更惱火,自己出手了還不如不出。
她手忙腳亂,一時不知該如何辦才好,就在這忐忑不安的時候,她卻感覺自己的腦海裡傳來裴夙冷冷的聲音:「好好看著。」
然後再無聲息。
眾人將他們兩人圍在場中,林紫葉單薄的身影漸漸被數十傀儡包圍,而那些面目猙獰恐怖,像是鬼片當中跑出來的冤魂一般的傀儡在她身畔張牙舞爪,卻被她週身護體之光擋在丈許之外。
這一丈金光,雖如礁石隨時有被淹沒的危險,但卻始終穩定,一次一次被一*的黑色浪頭拍打,但就是屹立不倒。
有識貨的,跟著裴夙時日已久的老人一看之下就心中暗驚:這一丈護體之光,多年以前他們曾在裴夙身上見過,正是他曾經用過的護身法寶通天寶鏡---如今出現在這女子身上,足以見得他對她的重視程度。
陰風慘慘,魔嘯聲聲----這在現代絕對可以拍成經典鬼片場景的陣勢之中,林紫葉卻仔仔細細的看著每一點陣勢的變化,尋找著操陣之人的身影---這數十傀儡陣中,有一具,會是那魔修的□。只要找出陣眼,此陣立時不攻自破。
然而幾乎每一張臉都是那樣猙獰可怖,飛撲的近了,甚至能看見那一張張血淋淋臉頰上讓人不寒而慄的惡毒。
像這樣子的場景,換了心智不堅之人只怕已經尖叫連連,林紫葉卻一張一張看的仔細,手中飛劍連閃,不知過了多久,她眼中驚喜一閃而過:就是他了!
那無數張血臉之中,有一人的動作有些束手束腳,對上她時並非瘋狂到不顧己身,這樣的,毫無疑問就是那魔修無疑!
林紫葉手臂往前深深一送,飛劍捅入這傀儡身體之中,只聽憑空一聲慘嚎,陣勢從中裂開,烏雲散去,露出朗朗青天。
在她冷漠的視線裡,那魔修小腹處劍柄沒入,而他喉嚨裡發出的嘶聲慘嚎高的驚人。
陣勢已破!
林紫葉甚至絲毫沒有猶豫,那深入他身體的劍破開了那人肚腹,又唰的回到了她手中,帶著血光四濺,男修的慘嚎唰的終止,仰面倒了下去。
四座皆驚!
就連原本已經驚疑不定的在底下看戲的阮媚眼底,也是閃過了一道驚喜的光。
他知道她會做的這樣好,卻沒料到她真的能準確的找到這一處破綻。
看起來,她在修為上一時半刻都沒有放鬆過,心智比之當初更加冷硬,如今下手殺人,甚至已經不會再有任何心魔。
林紫葉冷笑了兩聲,看著那倒在地上的男修屍首,望著另外一邊開始秫秫發抖的另外一個男修,淡淡問他:「現在是否證明了,我之前所告訴你們的,全部都是真話?你是否認罰?」
那人本已經心有所感,如今見到她辣手無情,和自己一道的這人已經倒在地上變成屍首一具,哪裡還敢多說,急急伏倒在地,高聲呼喊:「屬下認罰!」
林紫葉掃視了一眼旁邊個個呆住了的魔修,臉上這才露出了和裴夙有三分相似的笑容。
***
小會議結束,林紫葉將阮媚留了下來。
她這會兒才叫人將昏迷不醒的靈素帶了過來,靈素身上的衣服,此時已經穿得整整齊齊,她服了解藥,身上也已經擦的乾乾淨淨,不留下絲毫痕跡。
林紫葉瞧著靈素,再看了一眼一旁邊的阮媚,輕輕歎了一口氣。
面前女修低眉垂目,一副乖巧的樣子,可是他們彼此心裡都明白,她的順服程度究竟有多少。
而林紫葉進而開始懷疑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阮媚所告訴她的,有關於她手臂上的這朵蓮花,到底有多少是真相。
為免打草驚蛇,她面上便未動聲色。
襲擾的策略,到今日已經被她佈置終止。畢竟若是再繼續下去,激起了聯盟那邊男修們的憤慨,反而會適得其反。而且也不排除會有另外的敗類宵小趁火打劫,反而害的她的計劃功敗垂成。
「阮媚啊,」林紫葉這會兒的聲音放得很柔和,只是眼眸卻灼灼的緊緊盯著她,「你告訴我,裴夙究竟在哪裡?我真的好累,快支持不下去了。」
阮媚的臉上流露出壓抑不住的愕然,偏偏那一雙眼眸當中卻沒有任何的情緒,黑沉的甚至看不見底,而這一點,也被林紫葉緊緊的捕捉到了。
違和感,這不是第一次了。
「老祖……屬下不知道啊。」阮媚皺了皺眉頭,「林小姐,其實您今兒個表現的很好啊,屬下瞧著亦是覺得心中歎服,在屬下看來,您之後的佈置也並無錯失。」
「然而我終究修為不足啊。」林紫葉輕輕歎了一口氣,一臉的倦怠,「我不過是金丹期,這樣的佈置已經絞盡腦汁,勉力而為了。就是今天慘勝,也不過是仗了裴夙他留給我的護身法寶,說到底,我還是心中不安。」
不安是真的,其他話卻是示弱。
林紫葉緊緊瞧著阮媚的一舉一動,她感覺到了阮媚身上的違和,雖然不知為何,但她心裡對裴夙去向的好奇卻已經壓也壓不住,所以她希望阮媚會是一個突破口。
「我終究只是一個女人。」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