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清嘯方歇，靈素在旁邊含笑捉住了她的手，喚了她一聲，「恭喜你，又要突破了。」
「多謝。」林紫葉笑意未收，坦蕩蕩接受了她的恭喜。
靈素猶豫了一下方才略帶焦慮的開口：「林姐姐，其實那天的猰貐你也見到了。嗯，妖狐容離你也見過……那些，都是從我的煉妖壺中放出來的。」她微微垂了眸子，臉上閃過一絲舉棋不定的神色。
林紫葉反手捉住了她的手，暖意順著相貼的肌膚傳了過去，同時傳遞的，還有來自於她的善意：「對，怎麼了？」她心裡大概的猜到了靈素想說什麼，事實上，有些東西如毒品，當你習慣了之後，就很難戒除，她略略一思索，便看著靈素語重心長，「實際上如果能夠完全驅役，猰貐是很強大的凶獸。但是這種妖獸本身極為凶殘，性好食人，要驅使它卻又不讓它吃人是很難的。」她頓了頓，把已經到了嘴邊的「凶獸並非如人一樣可以擺事實講道理嚥了下去」，因為她已經看到了靈素眉目之間的黯沉。
還是多嘴了啊。
這並不是靈素想要聽到的結果。她提起猰貐，問的也並不是她的建議，靈素想要的，只是她的關切和支持罷了。
實際上和這樣有公主病的姑娘交往是一件很講究方法的事兒，只有一點是不變的中心，就是事事順著她，安慰她支持她不分青紅皂白，別逆著她的意思就好了---嘛，像靈素這樣的小姑娘，交往當中絕壁是要順毛捋的啊。否則的話直接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解釋啊。
但是只要哄好了，其實靈素就是個天然呆萌妹紙啊。
林紫葉捏了捏她的手，轉了口風：「不過素素，不管怎樣，林姐姐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兒，所以我也相信你不管做出什麼選擇，都肯定能過的了你自己的心。所以，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要驅役也好不要驅役也好，林姐姐都是支持你的。」
「林姐姐……」果然，聽了她這樣的話，靈素的眼裡又湧出了淚花，簡簡單單被幾句安慰的話就戳爆了玻璃心，一臉感動的看著她。
「實際上，」林紫葉想了一想，略有些猶豫的微微蹙了蹙眉，「如果真要食人才能驅役，那麼或許素素你能夠選的，就是讓它吃什麼樣的人了。」這也是她唯一能給靈素做的指導性建議。
「什麼樣的……人？」靈素聞言訝然抬頭，眸底精光一閃而過。
林紫葉緩緩點了點頭，目光投向地平線的遠房：「如今聯盟和血魄魔君手下交戰頻繁，厲揚這人手下，有不少是十惡不赦之徒。素素你肯定也曾經聽過他們中間有些人犯下的惡行，這樣的人，便是死不足惜。有些人手上這些天也已經染上了我們這邊人的血，這一些人……」她沒說下去，只是意味深長的微微一笑。
聯盟不負她的期待，果然是和厲揚手下打了起來。兩方面試探性的交戰當中，兩邊都有修士隕落的。
靈素一直以為當時綁了她們的是厲揚的手下，她心裡對這些人能夠完全不記恨，一點仇怨都沒有？
很難說。
而事實上，這些人也的確是死有餘辜，厲揚手下的魔修，比裴夙手下的要放浪形骸沒有組織紀律的多。
厲揚之所以會被喊做血魄魔君，他的手上，也的的確確是沾滿了鮮血的，這一點，絕對沒有冤枉他。
如果靈素當真要犧牲人命去餵養猰貐，那麼林紫葉她如今所提出的，就是這其中可操作性最高，也最不容易牽扯到因果的可能性。
會不會這麼做，只取決於靈素對變強這件事有多執著。
不過，以靈素在原著中所展現出的聖母，溫柔，多情，良善的性子，她真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麼？
如果是那樣的話，林紫葉就真的要對她刮目相看了呢。
靈素瞇了瞇眼眸，微微咬住了下唇。
林紫葉歎息了一聲，到底還是半帶勸解的說了一句：「不過說到底，法寶妖獸都是外物，作為修士，自己強大才是唯一的保證。別的東西終究是錦上添花。」
靈素偷眼瞅了瞅她說這話時候的堅毅又秀美的容顏，咬著嘴唇卻不說話了。
林紫葉知道她沒聽進去，笑一笑也就沒有多說，這話題就此打住。
不管靈素要做什麼樣的決定，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
事實上靈素所下的決心，在兩個人一起申請了前往戰場前線的時候，就已經非常的明顯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而說到底，聯盟和血魄魔君厲揚之間之所以現在會打的這麼激烈，並不單單是因為林紫葉策劃了「禍水東引」，而是血魄魔君手上，的確也有大量值得聯盟這邊覬覦的財貨和法器。
最開始雙方還算克制，只是試探性的接觸了一下，到後來被林紫葉故意讓魔修暴露出厲揚魔宮所在之處有一處靈泉的事實，整個修真聯盟就都熱血沸騰了起來---靈泉啊！
眾所周知，靈泉乃是天地靈氣聚集之處，靈氣凝如實質，在附近修煉，絕對的事半功倍，原本需要走十年的修真路，可以縮短成短短五年。
這種天然形成的法地，但凡一被揭露，就是眾人必然爭搶之所。
這件事原本厲揚一意隱藏，但是幾個魔君底下其實一直都互有安插間諜，而厲揚身邊備受寵愛的二弟子，真實身份正是裴夙的人。
修真講究財侶法地，便是正道修士，此地的靈泉對他們的吸引力也太大了。
林紫葉手中飛劍吞吐寸芒，她對面的魔修樣貌猙獰，身邊帶伴生妖獸，則是一隻模樣凶戾的，通體銀光閃爍，時不時有電光辟啪而過的閃電鳥。
林紫葉只是和這一人一鳥游鬥，不敢靠的太近，她抿緊了嘴唇---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遇到的最強大的對手之一。
這頭閃電鳥出生應該不太久，不過這種妖獸本來就是上古遺脈，哪怕就是破殼不過幾年，以妖獸年歲還算的上雛鳥，修為卻已經比得上一般金丹期的修士，加上渾身上下帶電，稍微不小心，碰一碰就是半身麻痺---而林紫葉一時竟有老鼠拉龜不知從何下手的感覺。
如果不是這一人一鳥之間默契不足，只怕林紫葉能否撐到現在，還是仍未可知。
她一個不小心，手臂上就被閃電鳥翅膀一扇而過，一道黑痕跡立時刮擦而上，皮肉刺痛，她險些連飛劍都拿捏不穩。
她和靈素自從報名上前線以來，到現在已經有幾十天了。
靈素是木水雙靈根，她修行的乃是流水精元氣，可傷人，但發揮的更好的卻是救人。
因而靈素被安排在了後方，並沒有直接的和人交戰，而林紫葉卻獨自提劍上了前線---對她來說，如今重要的是體悟力量，在實戰當中，讓自己的境界再得以提升。
這幾十天以來，雙方大戰頻頻，林紫葉自己也能夠感覺到，戰場上，在生死壓力之下，她的確得到了長足的進步，而她的出手，也由最開始的稍顯軟弱，到了如今的凌厲果決。
好幾次只是稍稍不慎就差一點死在對手手裡，修真的漫漫之路，看似比普通人有更長的時間可以揮霍，可實際上，卻隨時充斥著隕落的危機。
在她旁邊，正道聯盟的修士們都咬牙苦撐著，不同於魔修那邊眾多的妖獸助陣，正道聯盟的修士則是以法器取勝----魔修陣營的其中一頭妖獸，體生長長毛髮，利爪金色，人頭獸身，它闊牙獠口，獸爪一撕之下，就將一名金丹期修士當場撕裂成兩半，鮮血飛濺，屍塊化作漫天血雨，狀況慘烈無比。
另外一邊則是林紫葉他們的一位同伴，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尋隙狠狠一劈，將一隻凶禽在空中斬落兩半！
每一日都是如此，這土地上，連日以來已經落滿了正邪雙方的鮮血！
雙方都是捨身忘死，只要站在了這片戰場上，就容不得龜縮不前，容不得身為小卒之人稍稍猶豫，雙方都在搏命，而為的，不過就是法地資源。
事實上打到了如今這個份上，即使雙方的高層都覺得戰鬥白熱化了，雙方的付出的代價卻都已經太大，結下的血仇太深，即使是領導，也不可能再約束的住，只有順著底下人的意思，繼續打下去，直到分出個你死我活來。
修士的生活，在這一刻，絕不是御劍逍遙天地間，而是充斥著血淋淋的殺戮和血腥。
然而今日，卻注定和之前不同，林紫葉正和這魔修打的氣息翻滾，雙方身上俱是多出了好幾道傷痕之時，忽然遠方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和歡呼聲，雙方都是一怔停了停手，只見東邊神虹樹道，如電激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