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那會兒已經是妖王,惡蛟卻還是一條剛剛破殼的小蛇。
其實這兩隻,若以修為而論,本來不應該有什麼交集的。
奈何惡蛟其實也是「仙二代」,它父母可也是血統純正的大妖!雖然說還沒飛昇就被仙人預定了拘去做了坐騎,以致自家孩子窮困潦倒一點繼承都沒有,但是它身上的血脈潛力,卻是從出生開始就已經頗有顯現了的。
還在蛋裡頭孵化的時候,據說它就已經表現出了有成龍的潛質,只可惜它還在孵化期父母就離開了身邊,這才造成了後來的一系列事件。
這樣一隻一看就不屬狐狸一族的傢伙,卻每天喊著「媽媽媽媽」跟在容離身後,造成了多大的笑料,也可以料想一斑了。
容離對它的態度,卻出乎了很多人,不,妖的意料之外。
當年這條小蛇的雙親沒有飛昇之前,在雙宿雙棲做山大王優哉游哉的時候,佔了的是離容離相距很近的一處深潭。
不過它們是容離的老前輩,容離的修為雖遠不如它們,但算起來,彼此的交集卻也不少。
甚至,比鄰而居的那些年間,原本冷寂的寒潭還甚為熱鬧,據說經常聽到他們切磋交戰的砰砰乓乓。
只是容離這廝是個傲嬌,雖然對前輩還算尊重也算敬仰,但是表面上卻口口聲聲的不服,字字句句都是討厭那兩隻,以至於那會兒妖界都以為它和兩條老蛇的關係不好,結果後來,容離放任阿潛口口聲聲喊「媽媽」也沒翻臉的時候,掉了一地的眼鏡碎片。
「倒是看不出來,那傢伙也是個善心的人啊。」林紫葉聽惡蛟說到這裡,忍不住的低聲歎道。
阿潛搖了搖頭:「其實那時候,有很多妖都告訴我,容離看上的是我的血脈,只要我身上的血脈顯性,它再吞了我就能平白得到千年道行,還能獲得蛟龍血脈……」
「咦?是真的麼?」
阿潛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玩味。
也許是吧,也許不是。
因為它從來沒有追究過那時候的容離是什麼樣的心情。
追究他最初的想法,真的有必要麼?
只要知道他後來沒有傷害它,一點都沒有,這不就夠了麼。
「那時候容離就已經很受女妖們的歡迎了。不過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在他們差點……咳咳咳……的時候跳出來喊媽媽。」惡蛟說的得意洋洋,挑了挑眉毛一臉「快誇我看我幹的多好」的傲慢。
「噗哈哈哈。」想像一下那個場景,林紫葉的確是忍不住的笑噴了。
喂喂喂,容離,你居然沒有因此而不行,倒也算是性情剛強了啊!
在將近入港的時候被人喊一句「媽媽」,一般的男人,有再多的慾望大概都……要萎掉了的吧,說不定從此之後就受了也不一定呢。
容離居然對著女人女妖還能硬的起來,這兩隻果然是歡喜冤家無誤啊。
「故意的吧?」她瞧著惡蛟微笑。
惡蛟得意的甩了甩尾巴,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嘿嘿。」
當然是故意的。不過那時候還沒有能想到那麼多,只知道他懷裡抱著另外一個軟軟的身體的時候,自己的心就好像刀子在磋磨那樣的疼。
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他怎麼躲自己都還是跟尾巴一樣的吊著,死活都不放開。好像知道,只要自己一放開,他就是別人了的一樣。
「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九十幾年。」惡蛟的臉上緩緩浮上了傷痛。
容離長出了第九條尾巴,而剛剛長出最後一條尾巴的時候,正是他的性情最壓抑不住慾望的時候。
因為它在妖界的胡攪蠻纏,容離終於在一天晚上偷偷下了山,去了人類世界,找姑娘合歡。
如果知道自己的搗亂最後帶來的會是那樣的結果,阿潛它絕對不會再那樣做,實際上,它後來已經無數次的後悔過,自己為什麼要逼著容離壓抑它的天性。
容離在山下碰到了一位大能,然後那個修士想要收了容離做契約寵,一路追殺,容離逃回山上的時候,他們彼此都以為這已經是最後一面了。
容離護住了它。
鮮血從容離體內滴滴答答的滴落下來,染紅了彼此的軀殼。
那個凶神惡煞的修士手中持著一把長劍,另外一手提著煉妖壺,舉著問容離,問他是願意從了他做契約獸呢,還是願意被他封印,最後化為煉妖壺中的一灘血水。
容離選了後者。
畢竟九尾天狐是上古異種極為罕見,若不是看在這個份上,只怕那修士就是破腹取丹了。
之後,就是長達千年的分離。
說完了這個故事,惡蛟靜靜的沉默下來,一貫顯得頗二的臉上,閃著微微的憂傷之色。
「容離最後瞟了我藏身的地方一眼,我看的明白,他是讓我不要去救他……」惡蛟緩緩的說道。
它的話音裡猶有傷痛,林紫葉的心中隱隱不忍,只覺自己讓它說故事,好像真的碰到了對方的傷口。頗沒有意思。
她忽然胸中一動,突然問道:「你怎麼確認的自己的感情?」畢竟從小到大都是那人一手撫養大的,親情和愛情,真的能夠分的清麼?
不會覺得……是逆倫麼?
對一個親手撫養自己長大的人動了那種情感,真的不覺得不應該麼?惡蛟憐憫的看了她一眼。
可憐的主人。裴夙大魔王培養出來的果然是和他一樣的愛情白癡。
唉。主人啊,果然還是要靠某來拯救你嘪?
裴大魔王自己都談不好感情的事情,到頭來一番計劃就是一場空,你要是跟他越學越像,最後學了那種六親不認七情無感的樣子,說不得主人也要孤身終老。
這樣不好,不好。
「我只知道我想一直想陪在他身邊,想看著他活的自由自在,想看他幸福。我只是忠於自己的願望,並且順著它走而已。至於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很重要麼?」惡蛟笑微微的說著——一臉的幸福。
林紫葉被那個笑容閃瞎了眼:完全被教育了有木有?
說起來,三年不見,謝殤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一夜風流,他至少能夠保住性命的吧?
當日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只怕看到留下的一片狼藉覺得自己始亂終棄內心愧疚,也怕他出言挽留亂了道心,於是把他一個人丟下收拾殘局。
以那個人比惡蛟更執著的個性,他也不知道會不會跑去鑽牛角尖,或者自我厭惡。
其實這三年,不僅僅是給她自己的,同樣也是給謝殤的。
這一縷來自謝殤的情思,是最後從無情道之中將她抽離出來的紐帶和羈絆,若非這一線情思相系,山中歲月流轉,她或許真的會就此沉溺於裴夙留下的無盡法術,一直這麼閉關下去,直到有朝一日飛昇為止。
但她只花了三年,突破了到了化神大圓滿就出了關,這也正是因為這一線的情愫。
如果再見面,如果那時候他依舊堅定,如果她也漸漸開始付出感情,那麼她絕不會接受他的拒絕!
所以啊,謝公子,這三年也是給你的反悔機會呢。如果等到她開始全力付出了,那個時候,謝殤就算想要後悔,那時候也是來不及了的。因為她絕不會容許他反悔,等到她愛上的時候,她也不會再容許對方逃避。
嗯,就是這麼簡單。
惡蛟有些呆呆的看著主人嘴角的微笑,不知道為什麼,它感覺自己眼前站著的不是那個開始愈發冷情冷性的主人,而是一隻……在笑著的狐狸。
***
出了山洞第一件事,洗塵。
第二件事,就是找了個茶館蹲進去,然後找了修真週刊開始翻。
專門伺候修真人士歇腳的茶樓顯然已經對於這種「剛在土疙瘩裡蹲了N久,放出監牢」來的修士們有了經驗,專門供給他們這些消息閉塞人士看的刊物一欄一欄整理的齊齊整整,連消息都是專門的分門別類過了——還有索引,輸入一點靈力就能隨意查詢,相當的便捷。
林紫葉當然是從三年前的那本開始看起,然後隨便看了幾眼,她就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
喂喂喂,這是徵婚啟事吧!
唔,不過看這文筆看這文青的抑揚頓挫,不對,這是寫給她的情書吶??可是看這酸不溜丟的語氣,實在是……好有噴飯的念頭啊!
翻了一下作者:後頭有對作者的長長一篇介紹加上聯繫方式,居然還是一方諸侯!咦,這種豪傑大佬,寫出來的東西這麼文藝青年酸啦吧唧,一定是她打開方式不對!嗯,不過想想也是,一期一位,若不是位高權重,週刊也捨不得這麼多的版面登這個小酸文吧!這種通篇都是在「求上床求一夜情求約炮」的東西,一點也不符合修真週刊「官方刊物」的基調啊!
下一本也有!
下下期也有!
林紫葉翻了幾本,直接瞪直了眼睛:你妹,原來我現在成了修真界女神了?
一堆大佬給我寫情書有木有?跪著求我趕緊跟他們雙修一下有木有?
她差點一頭栽倒在地,這情況,怎麼跟她原本以為的有點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