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說著話,祝可人卻眼瞳一縮:「有東西過來了,大家小心,數量不少,都是喪屍!」她緊緊握住鐵鍬,「快,每個人找武器,初級的喪屍很好對付。」
「這種情況下,我們是不是先上車走比較好?」安逸之頭皮發麻,總覺得這兩個女孩子表現得太不正常了,雖然沒有被嚇哭嚇軟腿是不錯,可是這樣殺人如麻躍躍欲試要殺喪屍是個什麼節奏?
「安醫生,你不殺他們,就是他們殺你。」祝可人說話不比沈純還要顧忌師生關係,毫不留情道,「說不定你一念之仁就會害得我們所有人沒命,所以不要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
不殺他們就是他們是你。安逸之聽見這句話苦笑起來,卻也不得不承認她們說得對,而且很早以前就有人說過,這是個人吃人的社會。
葉田田的想法比較簡單——那些是喪屍,喪屍不是人,喪屍是有害的,所以可以殺掉。
圓圓有不同的看法,義憤填膺:「喪屍是有害的就可以殺,害蟲是有害的就可以殺,但是不見得人有害的就可以殺,為什麼?這根本就是偏袒,是歧視!人和其他生物之間並不是平等的!人類自覺高人一等,對他們有益的就是益蟲,要保護,有害的就是害蟲要除去!說到底還是以自己為中心建立的價值觀點!」
葉田田愣了一愣,腦子沒能轉過彎來,她無言以對,因為哪怕是克隆人,也是人,她的生命,她最初的細胞,也都是由人類給予的,她也只能站在人類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人不是神,所以做不到平等,人類只有為自己的生存發展而努力,所以不能夠保證喪屍生存的權利,正好相反,人類必須抹殺喪屍的生存來達到自己存活的目的。
所以二者對立——這或許就是末世整一場戰爭存在的最根本的原因,兩個種族為了生存繁衍而互相爭鬥,不死不休,沒有對錯。
生而為人,僅此而已。
安逸之卻是不會想到那麼多,他只知道自己必須保護學生,這是他為人師長的職責,所以他示意沈純和祝可人:「兩位,作為一個男人和一名老師,讓我在前面,OK?」
沈純退後了一步,而祝可人卻不領情:「不要小看我。」她揮起手中的鐵鍬就對著來襲的喪屍拍去,有一個甚至是還沒有完全喪屍化了的小孩子,依稀可見他的小半張臉,可是她下手又快又狠,因為過去的經驗教給她,如果不想死,你就必須先下手為強。
然而安逸之的身手比她更好一些,他自小習武,又精通人體的各個脆弱的部位,因此真正動起手來比祝可人、沈純兩個半路出家的還要厲害得多,然而當所有聽見了動靜過來的喪屍都被幹掉以後,他的心情卻格外沉重:「他們曾經都是人。」
「你會習慣的。」祝可人的口吻緩和了一點,「我們每一個人都會習慣的。」
因為這就是末世,這就是這個世界最新的生存法則。
好不容易上了車,由沈純、祝可人一左一右夾著人販子在後排的車座上,他們終於又駛上了離開的旅途。
那個人販子,哦,他的名字叫劉亮,見過了剛剛自己的老婆兒子變成了喪屍之後一直有點緩不過來的樣子,這會終於開口:「你們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末世?」
「甜水鎮是不能走了。」沈純不理他,「估計現在大多數人已經被喪屍感染,我們不能回去,必須去城裡找更多的食物。」
「真的是末日嗎,人都會變成那個樣子?」劉亮還在問,「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也不知道。」林榕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要出去才知道是不是所有城市都淪陷了。」
很顯然,她和其他幾個普通人一樣,心中都還懷著美好的期望,對此祝可人不屑一顧,卻也沒有出口打擊她們。
另外一條通向城裡的路很不好走,坑坑窪窪的,又是夜裡,視線很差,安逸之小心起見,開得非常慢,在劉亮的指點下,在第二天中午時分,他們才到達了城裡。
城市中瀰漫著一股恐慌的味道,大街上幾乎看不到人,只有三三兩兩的喪屍在遊蕩,有個男人從巷子裡竄了出來,結果被一頭喪屍一口咬在脖子上,啃了沒多久,他殘缺的屍體搖搖晃晃從地上站了起來。
「喪屍的動作比起之前已經敏銳很多了。」沈純心情沉重,看劉亮愈發不順眼,「如果不是這個混賬耽誤了我們最寶貴的時間,哼!」
劉亮大氣不敢喘一聲,生怕她一時暴怒就把自己丟下車去餵喪屍,而安逸之無暇顧及他,他的心就一直往下沉,趙心怡和周小雨都哭了出來:「完了完了,本以為只有那裡才是這樣,看起來所有的地方都不能倖免!」
祝可人好整以暇:「我已經說過了,沒有人可以倖免,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準備好,拼了命的活下去!哭是沒有用的!」
林榕也是方寸大亂:「安老師?」
「電話有沒有信號。」安逸之問,她掏出了手機,居然還有信號,她喜極而泣,連忙撥打家人的電話號碼,卻只有忙音而已。
安逸之按了按眉心:「那能不能收到收音機的頻道?」
林榕的手機功能多樣,收音機自然也有,她只調了幾個頻道就收到了相關的訊息:「……全國各地突然爆發出不知名的病毒,感染者會喪失神智,喜歡咬人,凡是被咬傷者多半會被感染變成同類,請廣大人民群眾儘可能地呆在家中不要外出……」
全國各地……這個詞就已經足夠了。
他終於死心,長長嘆了口氣,祝可人不緊不慢道:「多謝你們載我一程,就在這裡停車吧。」
安逸之一怔,卻道:「祝小姐,這裡明顯不安全,我不能放你下車。」
「我自有辦法。」祝可人攏了攏頭髮,一整衣服,神情肅殺,「現在的喪屍,正好拿來練手,晚了可就沒機會了!」
這年頭的女孩子都那麼倔嗎?安逸之搖了搖頭,十分無奈,只能和她商量:「你等等,我找個安全的地方放你下來。」現在是幸虧在車上,喪屍的速度還跟不上,否則真是要危險了。
他在喪屍較少的地方停了車,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劉亮,你下車。」
劉亮渾身一顫:「別,別丟下我!」
「現在估計派出所也沒有人了,便宜你了,自己逃命去吧。」安逸之道,「你也聽見了,現在還不是很危險。」
劉亮臉上的肌肉跳動了一下,看起來特別可笑,他一頭油汗:「這,安醫生,你不能這麼不厚道啊,這個時候你讓我下車,不是讓我死嗎?」
「第一,我已經很厚道了,你應該謝謝我是個文明人,所以我不讚成私刑,否則弄殘了你,你覺得你還能活得下去嗎?」安逸之不緊不慢道,「第二,這是報應,你把那些女孩子丟在人生地不熟的村子裡的時候,她們的心情,就是你的心情,她們肯定哀求過吧,可是你是怎麼做的呢?
「但凡你做過一點好事,上天或許就會給你一線生機。」安逸之拉開車門把他拉下來,「否則,你也該嘗嘗因果報應的味道了。」
饒是如此,祝可人抱臂,還是似笑非笑道:「安醫生果然心慈手軟,他這樣的人心狠手辣,留著也是後患,不如殺了防患於未然。」
沈純也贊成:「人販子最是可惡,拐賣女孩,破壞了多少家庭,害了多少人!你今天放了他,他可不會感激你,只會痛恨你,找到機會就要咬你一口報仇。」
安逸之嘆了口氣:「姑娘們,雖然我也痛恨拐賣的行為,甚至也覺得該判死刑,起碼也是無期徒刑,可是,我們如果殺他,這不等於殺喪屍,這是在殺人,我是一個醫生,我這雙手是為了救人,不是殺人,我們都是普通人,不是神,也不是什麼神的使者,我們沒有權利審判任何人,你們明白嗎?」
祝可人冷冷道:「我和你打賭,你今天不殺他,他以後肯定會傷害更多的人,到時候那些枉死的人的命,算不算在你頭上,心慈手軟的安醫生?」
葉田田為他鳴不平:「你們這麼說不公平,一個人怎麼可以為他沒有犯過的錯負責呢,就因為他以後『可能』會做錯事,你們就要殺了他,人命很寶貴的,怎麼可以這樣呢!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他真的罪該萬死,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
她感覺到完全不能夠理解她們兩個未雨綢繆的想法——實在是誰都不能算是錯,沈純和祝可人只是為了日後不讓更多的人被傷害,是出自一片好心,而安逸之和葉田田亦是如此,一個人還沒有犯錯,怎麼可以為他日後可能會犯的錯而負責任呢?畢竟誰也沒有辦法預知未來。
他們誰都說服不了誰,祝可人懶得再說:「報應?我從來都不相信報應!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例子還少嗎?今天你不殺他,行,我隨你,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這些準則還能堅持幾天,末世要來了,到時候法律就是廢紙,道德就是個屁,等你揚起屠刀殺人的時候……呵呵。」
她拉開車門下了車,劉亮已經跑遠了,她說:「不過,我雖然看不慣你的婆婆媽媽,不過你倒是個好人,提醒你一句,趁現在喪屍還容易殺,早點積攢些物資吧,你帶了那麼多女人,遲早都是累贅。」她最後看了沈純一眼,兩人視線一交匯,便有旁人看不懂的意思在,「有緣再見了。」
沈純對她一頷首,兩個人就這樣別過,過了好一會兒,林榕才問:「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安逸之覺得身心俱疲:「你們有什麼打算?」
趙心怡哭哭啼啼道:「我想回家。」周小雨也好不到哪裡去:「我也是,我擔心我爸爸媽媽。」
倒是郭平:「我是貧困生,靠獎學金升學的,家裡已經沒有人了。」這個高高大大的男生倒是很理智,「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聚在一起才比較安全吧。」
安逸之也只能說:「先找個旅館住下來休息一下吧,真是亂透了。」
開張的旅館倒是還有,雖然老闆和老闆娘已經變成喪屍被他們弄死了,不過好歹是有了房間可以住,累了將近兩天兩夜的幾個人幾乎頭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除了葉田田。
她蹲在馬桶蓋上無聊,和圓圓談談人生:「圓圓,好奇怪啊,你說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呢?」
圓圓問:「你真的想知道嗎?」
「當然。」
「那你要和我保證,不能告訴任何人,哪怕是安逸之!」
「我保證,我不會告訴第三個人,這是我和圓圓的秘密!」
「因為未來醫院。」
「咦?!」
「未來醫院有上百個實驗室,第0號實驗室最為神秘,因為它的試驗計畫叫做『造神計畫』,幾十年前,有科學家認為人的生命實在是太脆弱了,一點點的傷害都可以摧毀人的生命,不管是病毒還是外傷,甚至是一場小小的感冒,所以一開始,實驗的目的只是想要強化人的身體而已。」
「然後有一天,有人突發奇想,為什麼不把其他生物的優點加到人的身上呢,如果人有了和跳蚤的跳躍能力,就可以跳出身體百倍的距離,如果人有了壁虎斷尾再生的能力,人就不會殘疾,如果人有了螞蟻一樣的負重能力,那不就可以成為大力士了嗎?於是朝著這個方向,造神運動開始了,從未來醫院建立的第一天開始,就有人為此而奮鬥,近些年終於研究出來了一些結果。」
「可是再把從動物中提取的基因和人類混合的時候,就出現了意外,人的身體不能夠接受這樣的變異,所以就成為了喪屍。」
「只有少數人的基因能夠和新的基因病毒結合,所以就有了異能。」
「這恐怕是一場變革,活下來的人就是新人類,而死去的……這就是達爾文所說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現在,選擇的時候來臨了,田田,這是人類自己的選擇,不能怪任何人,不是外星人的入侵,不是外來病毒的感染,全部都是由人類的貪心而起的。」
「田田,人類一直以來就想長生不死,所以有了克隆人,可是之前所有的都失敗了,你是唯一成功的例子,但是克隆人的替換器官不能滿足人類的要求了,人渴望靠近神,渴望成為更強大的存在,所以這就是付出的代價。」
圓圓的話讓葉田田久久沉默了下去,當她想從一個試驗品爭取為一個正常普通的人的時候,其他人類卻已經不滿足於這樣的現狀,所以就有了今天。
不作死就不會死。
可惜,如今已經晚了,新的基因或者說是病毒已經在全世界蔓延開來,是變成更強大的擁有異能的新人類,還是作為弱者被淘汰呢?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