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同了

  後來葉田田問安逸之,到底是什麼讓他堅持要活下來呢,他就特別無奈地回答她說,「我本來覺得人生在世,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但是後來想一想實在是不能死,我死了誰以後早上給你梳辮子晚上給你講故事,吃不飽把一半的飯添給你受了委屈你躲去哪裡哭,」

  「越想越覺得我要是真的那麼死了,就真的是死不瞑目。」#這才是真愛#

  雖說如此,那真的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安逸之意識模糊的時候尚且能感覺到疼,就好像是手術動了一半,麻藥突然失效了一樣,感覺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發生變化,那種劇變產生了極大的痛楚,他覺得好像下一秒就好像隨時會死去一樣,不不,確切的說,好像有這樣的一種感覺,只要放棄了,就可以陷入安靜甜美的夢境裡,不會承受任何的痛苦,可是他沒有,每一分一秒都被拖得無限漫長,他想,我總還有事情沒有做的,我不能死。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四肢百骸疼得麻木了,卻漸漸湧起來一股暖流,他的意識已經很遲鈍了,然後眼前出現了一片白光,視野漸漸清晰起來,他看到的,就是葉田田哭花了的臉。

  坦白說,像只小花貓,特別搞笑,然後他就真的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一笑頭就跟著疼,還沒有開口說話的時候,葉田田又哇一聲哭了,他拍拍她的背,揉了揉額頭:「別哭了田田,我頭疼。」然後葉田田就好像被人按了暫停,頓時哭聲一止,她捂著嘴,眼珠卻滴溜溜地看著他轉悠,安逸之按了按太陽穴,終於緩了過來,看到她這樣又忍不住想笑:「好了,我沒事了。」他在她腮上擰了一把,頗有劫後餘生之感,想想自己又笑了起來。

  而葉田田兩隻手摀住自己的嘴,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掃視了一遍,問圓圓:「大丈夫?」

  「帶膠布!」圓圓剛剛也緊張了半天,作為沒有心臟的機器,它覺得有必要去檢查一下自己的零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知道安逸之是什麼異能。」

  沈純也問了同樣的問題,結果安逸之思考了一下,淡定無比回答:「不知道。」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撣了撣灰,「我睡了多久?」

  「起碼三個小時。」王新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是夕陽西下了,「太陽要下山了,恐怕我們要在這裡過一夜。」

  江德肥肉一抖:「不會吧?」

  「我聽說,黃昏的時候有個很特別的叫法。」葛宗突然問起王新成來,他熟知古今中外的各種典故,果然,王老闆一點頭:「叫逢魔時刻,是日本人的說法,他們覺得認為黃昏是日與夜的過度時段,是人與妖魔鬼怪可以同時出現的時段。」

  沈純見安逸之逃過一劫,心都鬆了一下,也有心情和他們搭話了:「說起來喪屍晝伏夜出,黃昏是他們活動很頻繁的時候。」

  「晝伏夜出?」江德不贊同,「它們白天不是也很活躍嗎?」

  「可是晚上,它們更活躍。」沈純以前很少在喪屍聚集的地方過夜,太危險了,「尤其是黑暗裡的城市,人類退去,這是它們歡慶的盛宴。」

  葉田田脆生生說了一句:「只要逸之好好的,其他的管他呢!」

  沈純心中一暖,竟然對她微微笑了笑:「是,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怕的。」她扯了塊布墊在地上,從背包裡掏出了東西來,「都吃點東西吧,餓了一天了。」

  為了防止突發情況,一般來說大家的裝備是不離身的,就是葉田田把她的棍子丟樓下了,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每個人的包裡都備著食物,但是很不幸,還是餅乾,只有葉田田力氣大,背了兩個包,她的小熊背包裡還有小浣熊乾脆麵,她卡嚓卡嚓吃得可香了,吃完還有大白兔奶糖。

  但是這個不管飽,葉田田越來越哀傷了:「末世最不好的一點就是吃不飽。」

  江德作為大胃王,深有同感:「就是啊,沒吃飽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兒。」

  「行了,少說兩句。」安逸之拍拍她腦袋,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休息一下吧,看看明天早晨能不能想辦法出去。」

  王新成看多了野史筆記,開口閉口都有些玄學的味道,之前為了隱瞞身份不說,這會兒倒是不遮掩了:「說起來,早上的第一縷光據說有闢邪的作用,喪屍這種玩意兒,和殭屍也差不多吧?」

  安逸之完全就是一個科學家,他其實挺想反駁一下的,但是覺得還是算了,哄葉田田睡覺吧,她大概還驚魂未定,揪著他的衣袖不肯撒手,他把葉田田揪過來:「快睡覺,小孩子晚睡會長不高的。」

  「我十八歲了!」葉田田悶悶不樂,「又不是小孩子。」

  「噗!」江德笑噴了,「你有十八歲啊,我還以為你才十四歲,初中生啊!你這是不是小時候吃不飽發育不良啊?」

  倒是葛宗突然覺得不對勁:「安老師那麼好,還能不給她吃飽?虐待親妹妹啊!」

  「我又不是他妹妹。」葉田田莫名其妙,「他姓安我姓葉啊!」

  然後江德悟了:「哦,童養媳吧!」

  安逸之啼笑皆非,和他們開玩笑:「田田吃得多,我家沒有餘糧,養不起啊。」

  葉田田不服氣,張嘴就說:「我哪裡吃得多了,我很好養的。」

  這劇本江德很喜歡,也來打諢插科:「小妹妹,我看這窮書生養不活你,不如送到隔壁地主家去當丫鬟好了。」

  「打倒地主階級!」葉田田翻個白眼,強調說,「我很專情的。」

  安逸之沒當真,還想逗她:「那我養不活你怎麼辦?」

  葉田田想了想,回答說:「那我養你吧。」

  她的話不出意外,又是讓全場的人都笑翻了。

  黑夜轉眼過去,葉田田頭一次睡得不踏實,就怕安逸之半夜裡突然又沒氣兒了,時不時睜眼看看他,而安逸之累極了,睡得沉,壓根就沒發現她的小動作。

  三點多的時候,守夜的王新成把大家都喊了起來,葉田田沒睡飽,雖然沒賴床,精神頭卻也不大好,樓下有蟑螂堆不敢惹,他們是從二樓的露台爬下去的,這裡的幾個人身手都很利索,沒出什麼問題,原本堵在門口的幾隻奇怪的喪屍也消失不見了。

  東方露出一絲白,天光漸亮,昨日種種,好若噩夢一場。葉田田坐上車的時候,扭頭去看了看那小洋房,突然問:「那裡是不是真的發生過什麼?那個小孩子是從哪裡來的,明明是空房子啊。」

  「重要嗎?」王新成很和氣地笑了一笑,老神在在,「小田田,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沒有解釋的,太平世道的時候你還可以查查當消遣,現在麼,還是別有那麼多好奇心來得好。」

  江德也點頭:「每個人都有秘密,對不對?」他指的就是葉田田之前的表現,明顯就是別有隱藏,她一聽,嘆了口氣,居然老成說:「秘密總是讓人覺得無可奈何。」

  她那個時候那種悵然的表情,那種欲言又止、滿懷心事的樣子,讓安逸之一怔,總覺得他在生死線上掙紮了一回,自己有所體悟之外,葉田田也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好像比之前那樣什麼都懵懵懂懂的樣子,長大了一點。

  生死是最能讓人成長的事情,可是成長,未必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因為它總是不斷在失去。

  他們的平安歸來讓其餘人都鬆了一口氣,林榕低聲和安逸之說最近的情況:「范聰過來過一次,錢芳芳她們也來說過話,結果被他們說走了。」

  她隱約有些擔心,畢竟范聰好像一直對安逸之隱隱有些敵意,明顯又是記仇的人,這會兒如果錢芳芳再吹一吹枕頭風,那說不定就會爆發矛盾。

  「小姑娘家家就是沉不住氣。」安逸之笑著搖了搖頭,卻很縱容,「不要緊,讓她們去吧,反正我們明天就走了。」

  林榕很意外:「明天走?」

  「嗯。」安逸之上了車清點了一下物資,他們從鬼屋出來後又去掃蕩了,依然收穫不多,幾袋麵粉和兩筐雞蛋,葉田田從人家小孩的房間裡搜刮出了一瓶娃哈哈,被她喝掉了,「東西雖然不多,省著點吃也未必不夠。」

  林榕當然都是聽他的,也沒有意見,安逸之自然也沒有告訴她期間發生的驚險,至於異能——之前聽別人說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輪到自己了發現他也說不清楚,劉禹之前之所以能夠發現自己的眼睛出現的變化,是因為那是比較淺顯的異能。

  他的情況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他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內湧動的能量,卻不知道到底是要宣洩在哪裡,不是在特定的某一個部位,而是流動的,這種感覺十分奇妙。

  就是這個時候,葉田田縮頭縮腦溜上了車,見他只有一個人,鬆了好大一口氣,支支吾吾地說:「逸之。」

  「嗯?」安逸之回過神來,推了推眼鏡,「怎麼啦?」

  葉田田湊到他耳邊,特別害羞卻又用特別正經、特別科學、特別嚴肅的語氣說:「我好像出現了子宮內膜發生自主增厚,血管增生、腺體生長分泌以及子宮內膜崩潰脫落並伴隨出血的週期性變化。」

  安逸之懵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得是大姨媽,葉田田特別忐忑的看著他,有點兒心虛地問圓圓:「你確不確定是這個啊?」

  圓圓無比淡定:「田田,你知道你的身體數據我資料庫裡有多少嗎?你就是來月經了。」

  「那個不是應該十四歲就來了嗎?」她弱弱地問。

  圓圓給出答案:「那是因為你的身體發育和內分泌不同步啊,你不是一天天長起來的,十年長到十八歲,雖然大腦發育得很好,但是總歸是有些細微的差錯,就算是普通女孩也有十幾歲來月經的,還有一直不來的呢,叫石女。」

  「噢。」她懵懵懂懂,「那也就是說每個月都要流血嗎,這是為什麼啊?」她想想都覺得麻煩,「為什麼女人不能把這個進化掉了?」

  「為了繁殖和生育,地球人的繁衍方式是很落後的。」圓圓老氣橫秋地批評了一下,然後話鋒一轉,「還有哦,據調查統計,姨媽帶來的後果不僅僅是流血,可能伴隨著疼痛、情緒不穩定等等後遺症。」

  這是石化的葉田田:「……好討厭的感覺!」

  同樣覺得很微妙的還有安逸之,他才剛剛覺得葉田田好像長大了,然後就告訴他,她在生理上好像也不大一樣了。

  他心裡怎麼突然之間有了一點點悵然若失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