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萬籟俱寂,只聽見柴火辟裡啪啦的燃燒聲,車子被圍起來做成了天然的屏障,守夜的人坐在車裡抽菸,祝可人隊伍裡有聽力進化者,一點點動靜都會被他盡收耳底。
所以說某些聲音對他來說也就格外痛苦起來。不僅僅是他,就連平時睡好吃好的葉田田這會兒都要哭了:「吵死了吵死了!」
和她睡一個帳篷的是祝可人和阿暖,她們顯然也沒能睡著,阿暖和祝可人抱怨說:「老大,他們那邊實在是太煩了。」
自從和范聰他們同行,除了白天要看幾個女人發嗲之外,晚上還有忍受一些不大和諧的聲音。
終於,一直把睡覺視為人生最重要的事情的葉田田爆發了,她套上外套衝出去拍人家的車:「輕一點行不行吵死人了!」
車裡傳來一個女人嬌媚的聲音:「小妹妹要不要一起來玩兒呀?」
「我才不要和那麼渣的男人交配。」葉田田脫口而出,突然計上心頭,她嘿嘿一笑,「你們如果再吵人的話,我就把你們的車丟到那邊的池塘裡去,讓你們來鴛鴦浴!」
安逸之一聽差點笑噴了,掀開帳篷就看到葉田田喜滋滋過來了,他招了招手:「田田來我這兒。」
葉田田邀功:「你看我厲害吧厲害吧?」
安逸之揉了揉她的頭髮:「離他們遠一點兒知道嗎?也別起什麼衝突,范聰這個人睚眥必報,胸襟狹隘,你又那麼傻,萬一吃虧了怎麼辦。」
「好吧。」葉田田答應的不情不願,安逸之見了不由感慨道:「我也是老了啊,不是以前了。」
從前的安逸之,少年志氣,何嘗不是也有一顆古道熱腸的心,喜歡打抱不平,看到什麼事情都會站出來仗義執言,可是為了這年少的衝動和輕狂,他也曾經付出過很多的代價。
等到後來經歷的事情多了,看到的事情也多了,也就漸漸明白其實有的時候太尖銳未必是好事。
葉田田拉了拉他的衣袖:「我知道錯了。」她可憐巴巴看著他,倒是讓安逸之笑了:「並不是說你的錯,只是很多事情太複雜了。」
原本想將事情輕描淡寫帶過的,可是安逸之又改變了主意,他決定和葉田田仔細說一說其中的門道:「我們是暫時加入了祝可人的隊伍,但是並不是他們的一部分,而范聰他們是另外一支隊伍,大家也都很討厭他們,可是為什麼沒有人去說呢?」
「因為現在兩支隊伍是結盟的關係,一點點不小心,可能就會產生矛盾,如果只是口角之爭還沒有什麼,但是如果是喪屍襲擊的時候,大家面和心不合,彼此搆陷會怎麼樣呢?還有,我們現在的位置也很微妙,你如果和他們產生矛盾,我會站出來保護你,可是祝可人他們會嗎?人是會見風使舵的,必要的時候,連壁虎都會捨棄自己的尾巴,何況是捨棄別人呢?」
葉田田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她率性而為,根本沒考慮那麼多。
安逸之又道:「人心很複雜,也很黑暗,這個世界你越是看得多,越是覺得殘酷,田田,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個的,但是就像你說的,你不再是一個孩子了。」
他的神情複雜:「要做一個人,就要先承認人性的惡,沒有一個人是十全十美的,哪怕是我,一樣也會嫉妒憤恨……」他看著懵懵懂懂的葉田田,輕輕嘆氣,「也許你日後會後悔做一個人,後悔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因為遲早有一天,單純不再,天真不再,你就會知道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了,它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好。」
誰料葉田田咬著嘴唇想了會兒,很確定地告訴他:「我不後悔,如果我沒有出來,我不能遇見你。」
這麼篤定的一句話,恍若清泉流過他的心田,真的是覺得從骨子都泛起暖意來,安逸之神情一鬆,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嘴巴真甜。」
和夢裡一樣,他吻了她一下,然後趕她去睡覺,葉田田回了帳篷縮進被子裡,覺得好像那重新響起來的聲音也沒有那麼討人厭了。
從西南到京城,路不是一般的遠,又不是從前的自駕游,可以說是很辛苦了,不過好在祝可人的隊伍和范聰的隊伍都很強勁,強強聯手,倒也有驚無險。
只不過,如果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復仇女配」+「種馬男配」+「男女主角」,這妥妥就是要有意外的架勢啊。
意外是怎麼誕生的呢?非喪屍,乃人為。之前安逸之還告訴葉田田什麼叫「人心難測」,這一回就有人親自給她上了一課。
起因是貪婪。
如今國內有五個官方設立的避難基地,受軍隊保護,制度完善而正規,乃是許多普通人所渴望的歸宿,但是對於很多投機分子和野心家來說,這卻也是一個機會,所以像古羽費虎這樣在外面發展自己勢力的人也不在少數。
於是就出現了許多小規模的聚集地,有圍牆圍起來,進出的人要交保護費,裡面充斥著各種各樣骯髒不堪的交易,雖說混亂無比,可是對於很多外出執行任務的隊伍來說,能夠到聚集地裡換取幾日的太平,也可以交換一些必備的物資。
所以這一次,這支祝可人和范聰聯合的隊伍,也毫無例外進了這個聚集地,之前葉田田跟著竺明秀也來過類似的地方,只是規模都很小,方便他套取情報之後吞噬掉,這個聚集地已經算是中型了,規模不錯。
可是在避難基地都會受到矚目的這兩支隊伍,在這裡,毫無疑問成為了發光體,任何有心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們,且看看他們有什麼:
物資、武器、美女。
這怎麼可以不讓人眼饞呢?可是受慣了矚目的祝可人和范聰,不僅不覺得不妥當,甚至還非常享受這樣萬眾矚目的時候。
沈純當年好歹還有孫少彥帶在身邊,雖然吃過苦,可是一路上跟隨軍隊,遭遇雖然坎坷,卻不算是淒慘。只是祝可人呢,她就大為不同了。
她原本是叫陸可人的,是陸家的千金大小姐,可是在她小的時候,陸家蒙受不白之冤,入獄的入獄,破產的破產,自殺的自殺,一時之間,陸家幾乎成為了京城裡的一個禁忌。
她被母親送到親戚家,才堪堪避過這一次的悲劇,那個時候她還小,她的親戚並沒有告訴她真相,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祝可人,直到末世來臨之後,她遇見了昔年的仇人。
得知她未死,對方下了狠手,可是她卻僥倖未死,代價卻是她的身體,是的,她付出了一個女孩子唯一有的東西,不甘罷休,所以攀上了仇人的敵人,被他利用,被他玩弄,最後被他拋棄,可是後來才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戲罷了,他們聯合起來欺騙她,將她送入了地獄,本以為是仇人的兩個人,實際上卻是狼狽為奸。
她得知真相之後恨恨而終,醒過來的時候,卻回到了末世之前。
末世,是災難,也是機會,是她可以向那兩個位高權重的人復仇的機會!這段日子以來,她無時無刻不被仇恨所折磨,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她拚命招攬重生前知道的異能者——就是因為這個,她才會在末世到來之前到甜水鎮去,就是為了尋訪她知道的後世很厲害的一個異能者,可惜對方杳無音信,竟然錯過了。
不好好在之後一切都很順利,憑藉著重生的能耐,她成了女王,她的實力不斷擴大,到現在,她覺得已經是時候了。
是時候到京城去了,她的復仇計畫,也應該開始了呢。
而范聰呢,安逸之昔年分析他,再對也沒有了,因為末世來臨之前是一個小人物,自以為有不世之才,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職員,每天受夠了窩囊氣,喜歡看,想像一下自己如果突然有了神通要怎麼稱霸都市,成為富豪,或者有了武功秘籍,搖身一變凌駕於別人之上。
然後夢想成真了,他有了強大的異能,收服小弟,收攏女人,就好像是所有小說裡的男主角,準備通向那一條霸王之路。
這樣的他,當然是萬分享受旁人嫉妒的眼神,尤其是身邊嬌媚女子的崇敬眼神,更是讓他飄飄欲仙。
在這樣的情況下,刻意低調的安逸之和被乖乖管牢的葉田田,根本沒有受到任何的矚目,甚至安逸之還是這麼說的:「在月亮面前,星星總是黯然失色的,對我們來說,倒是一層保護色呢。」
他對葉田田要去京城的事情,始終懷有一種憂慮之心。而葉田田看著那邊趾高氣揚的范聰,問了他一個問題:「逸之,你想過要做一個英雄嗎?」
「男人都是有英雄情結的。」安逸之莞爾一笑,對范聰的行為實在是不怎麼看得上眼,「我也是,所以我才會從醫,每次我救活一個人,就會很有成就感,這種感覺……比他站在那裡,肯定還要好。」
葉田田卻有些失望:「原來我不是在等王子救的公主啊。」
安逸之笑噴了,狠狠摟了她一把,揶揄道:「小田田,你是想我怎麼救你呢,你是睡美人還是白雪公主,或者是灰姑娘,嗯?」
每一個女孩子都有公主情結,渴望遇見白馬王子,從此像童話裡一樣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葉田田害羞極了,把臉埋到他懷裡,安逸之笑得樂不可支,最後把她笑惱了,抬起頭來說:「睡美人。」
「噢,為什麼呀?」
「白雪公主要離家出走,灰姑娘要做家務,睡美人只要睡覺就行了。」葉田田很認真地,理所當然的回答他。
安逸之想了想,恍然:「這樣啊,原來不是因為要親一下才是睡美人的嗎?」他故作遺憾,「真可惜,我本來還打算親你一下呢。」
葉田田說不過他,面紅耳赤,而圓圓則表示:「我可以待機嗎……」作為一台沒有身體的電腦,他們兩個好上之後甜甜蜜蜜,它表示酸水都要冒出來了。
就是那一刻,一直覺得人類沒什麼優秀的圓圓,徒然升起了一個念頭:如果、如果它也有身體,那就好了。或許有一天,它也可以嘗一嘗愛情是怎麼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