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露餡

在優勝美地玩了三天,開車回拉斯維加斯的路上,兩人順便去克拉克縣民政局領取了正式的結婚證。

本來這種事也能委託代*辦,當地有專營此類業務的公司:包括申請領事館認證在內,具有合法效力的結婚證,完全可以直接郵寄回國內。

但王航卻堅持親力親為,耽誤行程也在所不惜。他說結婚一輩子就一次,再麻煩都認了。

許衡對此沒有過多的想法,但好歹是終生大事,找人代*辦總覺得不倫不類。

從民政局出來,拐上高速公路,幾十分鐘後便再次回到麥卡倫國際機場。

為避免耽誤時間,王航和許衡分頭行動。他去還車,她去託運行李,兩人約定在候機廳碰頭。

孰料美國境內的航班延誤率遠超國內,去往舊金山的航班已經確定無法按時起飛。

其他人顯然都很習慣這種狀況,不像國內機場那樣易於群情激動。乘客們各自找了個角落坐著幹自己的事情,頗有幾分聽天由命的感覺。

許衡坐在靠近登機口的位置,像只小天鵝一樣仰著脖子,盯著頭頂的大屏幕,瞭解航班信息。

她的頸項很光滑,順著衣領有隱約的曖昧紅痕。

王航看得心裡一陣發緊,大步上前,清清嗓子道:「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許衡皺著眉頭:「延誤時間還沒確定,會不會讓李經理他們久等?」

他坐下身,寬慰道:「趕得上晚飯就行,你別擔心了。」

「不好吧,別人一大家子都等著……」

「沒關係的,又不是外人。」

許衡提議:「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王航嘆了口氣:「你是不是有強迫症?」

許衡挑眉,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王航喜歡她這份孩子氣,便心甘情願地彎下腰來,將隨身攜帶貴重物品的行李箱打開。

箱子裡除了身份證件、機票護照,就只有電腦和充電器。電源線和插頭零零碎碎地摻雜在一起,略微顯得亂糟糟的。

候機廳的地毯很乾淨,不少美國人都是席地而坐。王航乾脆把東西一件件攤開,拎著、撿著,翻找自己的手機。

這趟旅程中,他是絕對的組織者,所有事情都不假他人手,只要許衡負責好好休息。

然而,見地上已經亂成一團,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幫忙。視線卻被行李箱夾層裡的凸起吸引住,出聲問道:「這裡面放什麼了?」

王航原本假裝沒聽到,試圖矇混過關。

可他越是這樣,越激起了對方的懷疑。

許衡直接伸手捏了捏:「是不是我的手機?」

「啊?」王航猛一回身,瞪大眼睛問:「你的手機怎麼在這兒?」

言談間,許衡已經拉開夾層拉鏈,直接把東西拿了出來。

「王航,你說謊的時候真的很不自然。」她一邊開機,一邊頭也不抬地說。

訕笑兩聲,男人有些乾癟地開腔道:「真奇怪哈,怎麼跑這兒來了……」

許衡沒理他,發現電量不足後,從亂糟糟的線團裡扒拉出電源線,直接插在機場提供的插座上,開始充電。

王航趕忙將行李箱收好,跟著坐了過去:「有人找你?」

許衡將身子側了側,背對著他。

王航轉了個圈,不顧形象地蹲在椅子旁邊,仰頭道:「還真生氣了?」

「懶得理你。」

他也不惱,「吭哧吭哧」地笑,笑完之後抹了把臉:「手機有那麼重要?比我還重要?」

說完,不忘眨眨眼睛,從下往上地看著她。

許衡被大男人的惡意賣萌逗樂了,卻沒敢鬆勁兒,撇撇嘴:「少來。」

王航感覺氣氛已經緩和,立刻打蛇順桿上,推著許衡挪坐到另一邊去,自己隔在她和手機之間:「有些時候呢,人要懂得取捨、趨利避害。如果明知道某件事會令造成不快,那就要學會儘量避免。」

「比如說?」

「比如說你現在就不該急著開手機,這些天斷網斷電話也過來了,我們倆不挺開心的嗎?幹嘛要拿出來充電?」

說著,他伸手拔下插頭,連著手機一起,再次塞進了行李箱。

許衡哭笑不得,卻見王航滿臉無賴表情,拍拍褲腿站起身來。

機場管理人員走到登機口,修改顯示牌上的登機時間。廣播裡響起輕柔的女聲,通知飛往舊金山的航班晚點一小時。

其他乘客紛紛鬆了口氣,或起身活動,或收拾行李準備登機,大廳裡頓時變得熱鬧不少。

王航和許衡則沉默地並肩而坐,心裡想著各自的事情。

聯想到對方剛才那番奇奇怪怪的話,以及故意藏起電話的舉動,許衡的心裡漸漸開了竅:「喂,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什麼『什麼』?」王航以不變應萬變。

這次輪到許衡被噎住:「……當我沒說。」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沉不住氣,再次開口道:「手機給我。」

「不給。」

「憑什麼?」

「馬上上飛機了,會要求電子靜默。」

許衡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還有四十分鐘。」

「那也不給。」

她心下頓時瞭然,以篤定的口吻判斷:「你知道了。」

王航繼續裝傻:「我知道什麼了?」

「趙老師和娟姐的事。」

「哦?他們出事了?」

許衡重重地拍在他的後背上:「差不多行了啊,越裝越來勁。」

突然的求婚、迫不及待的婚禮、刻意製造的旅行,還有每到一處總會偷偷上網的詭異,以及用鍵盤玩掃雷的離奇。

層層疑點都有了最終的解釋,背後掩藏的卻是一份難得的呵護之情。

「還真能憋!」眼眶裡酸酸脹脹的,許衡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埋怨更多,抑或感動更多,「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像是那種經不住的人嗎?」

王航一直在偷偷觀察她,確定沒有激烈反應後,方才試探道:「他們出什麼事了?」

這句話的語調十分巧妙,既不高也不低,似疑問似反問,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

許衡卻選擇直接忽略,捏了捏男人手臂上的肌肉:「是不是收到娟姐的郵件了?」

王航這才確定兩人說的是同一件事,心裡偷偷鬆了口氣,表面上卻依然不敢懈怠,只是簡單地「啊」了一聲。

見他一幅謹小慎微的樣子,許衡乾脆換了種方式提問:「你相信她說的話?」

「怎麼可能!」王航急忙表明態度,聲音大得令旁人側目。

許衡點點頭:「果然收到了。」

他笑得尷尬:「我真沒看那封郵件……」也沒有搜索關鍵詞、跟蹤事件進展,更沒有主動插一槓子。

「我沒事。」意識到對方的擔憂,許衡表白道,「做律師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很多時候都要挨罵,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王航看她說得理所當然,頓時感覺心被抽緊,用力將人摟進自己懷裡:「人人生而平等,當律師又不是出賣尊嚴,憑什麼讓人罵?」

他說得義憤填膺,她聽得柔情輾轉,眼淚當時就下來了。

王航只覺得肩頭重重一沉,很快便有濕濡濡的觸感透過衣衫。

沒再說話,兩人相擁在異國他鄉的候機大廳裡,靜默無言。

荒涼的沙漠,孤獨的綠洲,在戈壁上建造的城市,毫無歸屬感的紙醉金迷。

然而,許衡從未覺得哪一刻比現在更有歸屬感。背負已久的重擔終於被卸下,留在身後、留在過往。

感情深淺無法用語言描述,正如生命長短不能用時間度量。

此心安處是吾鄉。

「我真沒覺得是多大件事兒。」坐在飛機上,許衡依然試圖辯解。

「那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王航不屑一顧,「反正你別管了。斷網、斷電話,減少接受輻射,這段時間正好備孕。」

話題轉換太快,她愣了愣,表示沒聽明白:「備……備什麼?」

王航難得紅臉,卻還是梗著脖子道:「備孕、造人、繁衍後代,行使已婚夫妻的合法生育權,你懂?」

許衡一把摀住他的嘴:「要不要臉?以為美國沒人聽得懂中文?」

她一邊說還一邊探頭看了看前後左右,確定沒人注意到才鬆了口氣。

「本來就是……」王航有些委屈。

「這航班飛的是舊金山!」許衡壓著嗓子低斥,「華人150年前美國登陸的第一站!人口有兩成華裔!」

「聽得懂也不怕。」

見他還嘴硬,許衡只好轉過臉去,眼不見心不煩。

王航卻突然靈光一閃,強行將人掰正,直視道:「你那啥是不是沒來了?」

許衡冷哼:「你懂得還挺多。」

「回答問題!」

「時差顛倒,之前工作又那麼忙,還被你拖著美東美西飛來飛去,肯定不正常啊。」

「下飛機就去買試紙。」

嘴上的辯解是一方面,心中的默默計算是另一方面。

結果許衡也有些不太確定了。

兩人在船上時非常謹慎,美國再見後雖然會注意,但總有情難自已的時候。

她也知道世上沒有百分百成功避孕的方法,按照王航的頻率和節操估算,中獎只是早晚的事情。

想通道理,人反而輕鬆不少:該有的總是會有,王航和自己年紀都不小了。如果對方家長沒有被突然冒出來的兒媳婦嚇壞,應該很快就會面臨這方面的壓力吧。

話說回來,就算王家父母不滿意又能如何?許衡看看身旁的男人,心思徹底沉靜:既然已經決定一輩子都要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