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庭這幾天過得暗無天日。
他喜歡沈素,他愛沈素,他只是一次大意。
他做地產生意,聚會太多,沒留神喝了被人好心下料的酒,恢復意識後發現自己躺在酒店床上,身邊是個默默垂淚特別清純的大學生,雪白的床單上有刺眼的紅。他給她錢,她拿了,後來來他的公司面試,孟朝庭在大廳裡認出她,回頭就吩咐助理去人事部一趟,不許錄用。
大學生找他哭,孟朝庭見多了這種假裝偶遇的把戲,毫不留情。
大學生糾纏他幾次,看出他鐵了心,竟然破罐子破摔,拿著他完全不知情的視頻去找沈素。
早知如此,孟朝庭寧可不做那單生意。
最讓他受不了的,是沈素的決絕,她不要他們的孩子,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今天岳母打他電話,勸他好聚好散,別再拖著不離婚。
好聚好散,她們娘倆說的輕鬆,因為他犯了一次錯,就要放棄七年的感情嗎?
為什麼旁人家的岳母會勸女兒遷就老公,多給幾次機會,別輕易放棄婚姻孩子,他的岳母就這麼聽女兒的話?他求的不多,他只求沈素原諒他一次,難道一次犯錯就否定了他以前對她的好?
當初沈黛甩了那兩任男友,沈素還意外地跟他說沒看出小丫頭挺果斷,孟朝庭也很吃驚,但現在他總算看出來了,沈素她們娘仨都是狠心絕情的,一個比一個狠!
煩悶上頭,孟朝庭趴在方向盤上,又喝了一口酒。
熟悉的黑色寶馬安靜地開了進來,孟朝庭透過玻璃窗追逐那車,恍恍惚惚彷彿回到了幾年前。當時兩人還沒結婚,沈素出差回來,他故意埋伏在這裡等她,也是半夜,突然出現,嚇了她一跳。
孟朝庭急切地放下啤酒,手碰到車門動作又放輕下來,想再嚇唬她一次,只是下了車,卻發現寶馬裡走出來的不是沈素,而是他的小姨子。
孟朝庭愣了會兒才記起來,今晚不是幾年前。
失落地關上門,孟朝庭晃晃腦袋,朝沈黛走去,「呆寶,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沈黛已經看到他了,不再害怕,只剩嫌惡。
她與盛嘉和分手時,戀愛半月不到,認識也就小半年,那麼淺的感情,她便受不了盛嘉和因為演戲需要親他的女同學。姐姐與孟朝庭相戀七年,可想而知姐姐看到孟朝庭背叛她,與小三真刀實槍時的心情。
越喜歡,就越不能忍。
長期包養的小三或醉酒後的一夜情,重要嗎?不管什麼名頭,都改變不了孟朝庭出軌的事實。
看出孟朝庭喝多了,沈黛鎖了車,直截了當道:「孟朝庭,我姐鐵了心與你離婚,你找我也沒有用,你說你難受,你見過我姐做完手術哭出聲的樣子嗎?我長這麼大就見我姐哭過那一次,你真喜歡她,就痛痛快快地離了,別再跑去噁心我姐。」
雖然護士說姐姐哭是麻醉藥的副作用,沈黛還是認定姐姐被孟朝庭狠狠傷了心。
孟朝庭僵住了。
他也沒見過沈素哭,有幾次他想學片子裡那樣在床上弄哭她,被她一腳踢開……
沈素哭是什麼樣子?
孟朝庭心疼得不行,雙手捂著腦袋蹲下去,聲音變了味道,斷斷續續地求她:「呆寶,我真的知錯了,她們都不原諒我,我只能求你替我說話,呆寶,看在你喊了我那麼多年姐夫的份上,你幫幫我吧!」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哀求地望著沈黛。
「我最後說一次,我不會幫你。」沈黛看不得男人這樣,轉身走向電梯。
「呆寶!」
孟朝庭真的只寄希望於這個小姨子了,沈素最喜歡妹妹,妹妹說的話比岳母還管用。眼看著沈黛走遠,孟朝庭不甘心,大步追了上去。沈黛穿著高跟鞋,知道自己跑也跑不過他,冷著臉警告攔在面前的男人:「你再糾纏,信不信我叫保安。」
「你叫啊,我是你姐夫!」孟朝庭被小姨子的叛逆激怒了,扯開領帶使勁兒往地上一扔,「錯我認了,求也求了,你們到底想我怎樣,是不是我死了你們才肯原諒我!」
沈黛被他的吼叫與動作嚇到了,她終於意識到,現在是晚上,對面的是個醉鬼。
沈黛怕孟朝庭打她。
她不敢亂動,也不敢再激怒孟朝庭,勉強冷靜下來,小聲勸他:「姐夫,你別這樣,你喝多了,叫你助理來接你吧,明天咱們再好好談談,行嗎?」
先哄孟朝庭走,明天她再不認賬,恢復理智的孟朝庭也不會拿她怎樣。
一聲「姐夫」,成功讓孟朝庭額頭暴起的青筋收了回去,他眼裡戾氣收斂,突然哭了,張開雙臂走向沈黛,「呆寶,你姐好狠的心,她不要我了……」
沈黛目光從他滿臉淚水挪到他手臂上,劇烈掙扎片刻,想到孟朝庭甩領帶的暴怒情形,咬咬牙,主動迎了上去,按下孟朝庭左手臂再挽住,扶著他往他停車的地方走,「姐夫,我知道你難受,我會好好勸勸我姐的,你先上車待會兒,我給你助理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孟朝庭等的就是這句話,不哭不鬧了,乖乖地被她推著走。
走了幾步,右側忽然有強光照過來,沈黛被刺得朝裡側扭頭,等車主關了燈,她才看過去。
黑色卡宴,是陸遲。
沈黛從沒有哪一次這麼欣喜陸遲的出現,再也不想敷衍孟朝庭,鬆開男人朝陸遲車位跑去。
孟朝庭還沒回神,目光呆滯地望著小姨子跑了,不懂她在跑什麼。
「怎麼回事?」
陸遲寒著臉下車,狠狠看了眼沈黛剛剛挽著孟朝庭的那條手臂。她桃花多,他練了六年,已經能接受偷聽她朝徐行撒嬌偷窺她在微博上秀恩愛,但他受不了她與任何男人有親暱的身體接觸。剛剛車拐過來,看到沈黛小鳥依人地挽著一個男人,陸遲差點沒控制好車速。
沈黛小嘍囉似的轉到他身後,防備地盯著走過來的孟朝庭,「他喝醉了,求我替他說情……」
「他強迫你上他的車?」看出她也不滿孟朝庭,陸遲自動腦補道。
「呆寶,他是誰?哦,是徐行吧?」孟朝庭已經醉得認不出陸遲了,不滿徐行破壞他與小姨子商量如何哄好妻子的大事,孟朝庭一邊過去拉沈黛,一邊以姐夫的口吻打發陸遲,「呆寶有我照顧,你可以走了。」
大晚上的還來找女朋友,明顯不懷好意,孟朝庭不允許外人佔他妻子傻妹妹的便宜。
沈黛一個頭兩個大,跑到陸遲另一邊,小聲提醒陸遲,「他醉得不輕,你把他弄車上去,我給打他助理打電話。」
噠噠噠地跑出一段距離,眼睛留意兩個男人的動靜,手摸出手機,慶幸自己還沒刪除孟朝庭那邊的聯繫方式。孟朝庭醉成這樣,沈黛再厭惡他,畢竟喊了好幾年的姐夫,狠不下心將他一個人扔在停車場就不管了,萬一鬧出人命怎麼辦?
她打電話,孟朝庭神志不清地繼續去抓她,陸遲皺皺眉,忽然抬起手。
沈黛手機剛通,就見陸遲一手砍在孟朝庭後脖子上,跟拍電視似的,砍得孟朝庭雙眼一閉,軟綿綿倒了下去。
沈黛震驚地差點掉了手機。
「沈小姐?沈小姐?」手機另一頭,孟朝庭的助理奇怪地喊她。
沈黛及時回神,迅速報出地址,掛斷電話跑到陸遲身邊,擔心地看著被陸遲架起來的孟朝庭,「他沒事吧?」
「死不了。」陸遲將孟朝庭拖到他車前,拉開後車門,粗魯地將孟朝庭塞進去,「彭」地關上。
沈黛長長鬆了口氣,想到陸遲那劈手的招式,興奮地問他:「你學功夫了?」
動作還挺帥的。
「跟一位武術指導學過三年散打。」陸遲淡淡道,瞥見遠處地上的男人領帶,皺眉:「剛剛到底怎麼回事?」走回自己車前,拉開車門,讓她進去。
沈黛明白他的意思,兩人要等孟朝庭的助理接走他後再上樓。
她按下車窗,望著孟朝庭的車跟他解釋,「……我不敢跟他硬碰硬,只好先哄他。」
陸遲目視前方,臉色十分難看,「你就不怕他將你拖進車?」
這話大有深意,沈黛瞪他:「他是我姐夫……」
「不是在鬧離婚嗎?」陸遲轉過來,目光從她眼睛一直下移,別有深意地掃了眼她短裙下的腿,「男人喝醉酒,最容易擦槍走火,還管你是誰。」
沈黛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腦袋轉向車窗,算是默認,過了會兒再悄悄往下扯了扯裙子。
陸遲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眼裡露出一抹諷刺。
該防的不妨,現在倒防起他來了。
「以後盡量別再晚歸,白天回來也先觀察一下周圍,沒人再下車。」靜默片刻,陸遲低聲道。
這是為她好,沈黛嗯了聲。
「這麼晚,加班了?」她不說話,陸遲取出煙盒,抽出半根煙,察覺她瞥了過來,他又塞了回去,雙手扣住後腦勺,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沈黛還在看那煙盒,她記憶裡的陸遲是不抽煙的。
陸遲兩條腿忽然動了動,個子高,腿更長,離得太近,沈黛無意掃了眼他襠部,馬上收了回來,拿出手機看看時間,隨口回他:「組長安排我負責盛嘉和的戲服,同事攛掇我請客,多玩了會兒。」
陸遲睜開眼睛,瞄她後腦勺,「我記得他明天要來試裝?」
沈黛點點頭,翻出一條來電記錄,撥了回去,回頭對他道:「我回我媽電話。」
說著推開車門,背對陸遲走遠,站定。
安靜的停車場,很快響起了她撒嬌的杭州方言。
陸遲在杭州出生長大,當然聽得懂。
「你也說我是小孩子,那我姐怎麼可能告訴我……我又沒懷過孕,怎麼看得出肚子大小……」
睜著眼睛說瞎話。
陸遲望著她嬌小身影,唇角漸漸上翹。
能看到她,能聽到她輕柔的撒嬌,他這一天,就值了。
雖然她撒嬌的對象不是他,但陸遲有信心,早晚她會在他懷裡,像當初一樣,給他千嬌百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