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最後一件戲服正式完工,一鼓作氣從早忙到現在的幾個裁縫鬆了口氣,跟沈黛打聲招呼,先去吃飯了。沈黛送走他們,回頭再次檢查一番房間裡的六套戲服,確保無誤,給製片人打電話,等製片人過來看過,他也覺得沒問題了,沈黛才算完成了任務。
飢腸轆轆,但沈黛更熱,回到酒店先衝進衛生間洗澡。
微熱的水源源不斷地灑下來,沈黛愜意地仰起頭,想到接下來幾個月會很輕鬆,她身心舒暢。
洗完了擦拭身體,擦著擦著瞥見洗臉台,沈黛忽然記起曾經與陸遲在衛生間裡的酣暢淋漓,而那個外表高冷禁.欲實則熱情似火的男人,今天下午,也許再過一兩個小時,就會抵達這家酒店。
沈黛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吹乾頭髮,快兩點了,正猶豫要不要補吃午飯,忽然收到一個陌生電話。
沈黛疑惑地接聽。
「請問是沈黛沈小姐嗎?我是張慧儀的助理小珊。」
沈黛與張慧儀沒有私交,不曾互留過電話,但是最近沈黛接過很多劇組成員的來電,便猜到張慧儀多半是因為戲服的事找她,「是我,請問是張小姐的戲服出問題了嗎?」
「是啊,她的裙子不小心燒了一個大洞,我剛剛去找過裁縫,她們說沒法補只能重做新的,然後得跟你說一聲,你現在是在酒店吧?正好我有事趕回去,一會兒咱們見個面方便嗎?設計上慧儀她有個小要求,我跟你解釋一下,對了,我大概十五分鐘後到酒店。」
沈黛想告訴她修改設計沒那麼簡單,章影后咖位在那兒,只要不是太離譜的要求,導演製片人戲服總設計都會順著她,但張慧儀甚至盛嘉和這種最近幾年才火起來的,在吳導展行風面前完全是孩子級別的明星,在全部設計都定下來後,最好還是別擅自提修改意見。
不過沈黛沒那麼笨,馬上就得罪人,她語氣溫和:「行,你過來吧,只是設計修改我也做不了主,得導演展老師他們同意才行……」
「嗯,我懂,那一會兒見。」
通話結束。
沈黛看看時間,先換衣服。
那邊助理小珊放好手機,車子開出拍攝景點後,故意停在路口等了會兒,遠遠看見盛嘉和的車子駛出來了,她才提速。盛嘉和今天戲份早就結束了,她算好了他卸妝需要的時間,專門等著的。
十分鐘後,沈黛又接到小珊的電話,「沈小姐不好意思,剛剛慧儀打我電話,讓我盡快回去,我時間有點趕,你看你能不能先下來,等我車子到了咱們就在我車裡說話,速戰速決怎麼樣?真的不好意思,只是慧儀催得緊,戲服又趕著用……」
沈黛理解,問她還有多久到。
「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了,你下來吧。」
「嗯,你別急,注意安全。」沈黛善意地提醒道。
小珊愣了愣,這份意外的小小關心讓她心裡有點過意不去,只是在娛樂圈混久了,見過各種人情冷暖,她很快將那點微不足道的愧疚拋到腦後,一邊開車往酒店趕,一邊觀察後面盛嘉和的車,順便給提前聯繫好的記者打電話,以防萬一。
~
沈黛掛了電話便下樓了,站在酒店門前等小珊,為了不引人矚目,她穿得簡單,白色T恤配牛仔熱褲,長髮紮成馬尾,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這樣的扮相,還大刺刺站在酒店門前,簡直就像出門旅遊的大學生,那些記者們看過來,視線沒怎麼停留就移開了。
沒有人還記得她就是盛嘉和曾經的初戀女友。
對此沈黛樂見其成,她更喜歡普通人的生活。
一輛銀灰色轎車緩緩開了過來,記者們認出這是張慧儀的車,蜂擁而上,發現車裡只有張慧儀的助理,又掃興地退回陰涼處,繼續等大消息。
轎車停在了臨時停車區,小珊按下車窗,朝沈黛招手。
沈黛快步趕了過去。
她一上車,小珊馬上關好車窗,阻絕了外面的喧嘩。車裡放著輕快的音樂,小珊從後面座位上拿出那條古裝裙子,指著破洞給沈黛看。沈黛提起衣擺瞧瞧,很是惋惜,「只能重做了,張小姐有什麼要求?」
小珊電話裡說是小要求,這會兒一張嘴先拿顏色、刺繡開刀,幾句話說下來,簡直完全推翻了先前的設計。沈黛心裡好笑,眼睛盯著戲服,給小珊分析現在的設計理念,委婉地表達那樣修改肯定行不通。
小珊恍然大悟,很痛快地道:「那好,我回去跟慧儀說說,麻煩你了啊。」
沈黛笑笑,見小珊手已經握住了方向盤,知道小珊還得趕回去,她識趣推開車門。
才邁出去一條腿,忽然聽到一陣迅速靠近的喧嘩,沈黛一邊出來一邊扭頭望過去,看到一輛有些熟悉的黑色轎車,車速已經放到最慢,隨時可能停下,車周圍跟著一群記者,距離她只有幾丈遠。
身後傳來汽車發動聲,與此同時,沈黛終於聽到有記者喊出了「盛嘉和」的名字。
沈黛問心無愧,但她暗道糟糕,怕因為離盛嘉和太近被記者想起來,她加快腳步往酒店裡面走。
「是沈黛,盛嘉和的初戀女友!」
然而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沈黛才跨出一步,有個記者真的認出了她,邊喊邊朝她跑來,帶起一群記者,人數比繼續圍堵盛嘉和的還要多,畢竟緋聞有賣點,比單純採訪盛嘉和更吸睛。沈黛急了,可利益相關,記者們比她更急,轉眼就將她圍了起來,洪水般問出各種問題,還不顧沈黛意願將她往盛嘉和那邊推。
盛嘉和在車裡就看到記者們湧向沈黛了,深知沈黛想與他撇清緋聞關係,盛嘉和本想直接進酒店不給記者們拍合照的機會,可是一下車就看到沈黛被記者們欺負,好幾次差點跌倒,盛嘉和沉了臉,什麼緋聞不緋聞都拋到了腦後,大步趕了過去。
「嘉和你跟沈黛是不是復合了?」
「嘉和沈黛是來看你的嗎?」
「你們是不是正在熱戀?」
當盛嘉和推開記者將沈黛拉到懷裡,擋住她臉護著她試圖往裡走時,記者們一邊用人海戰術擋住兩人去路,一邊瘋狂地拍照,也不管盛嘉和回不回答,自顧自問得熱鬧。
沈黛已經懵了,手臂後背甚至腦袋,好幾處地方被男人手肘或相機撞得生疼,她想掙脫盛嘉和,但她很清楚,就算盛嘉和放開她,她也跑不掉,反而會受更多的苦。
可她不想讓人拍到這種合照,她怕陸遲吃醋……
「讓開。」
喧嘩的擁擠的人群裡,沈黛麻木地靠在盛嘉和懷中,六神無主之際,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很冷很冷,是他心情特別糟糕時才會有的語調。
沈黛不敢相信,但她還是抬起了頭。
記者們好像也怕他,不自覺地往後避讓,只有盛嘉和依然牢牢地護著她,而陸遲一身黑色西裝,暢通無阻地走到兩人面前,寒著臉拉住她胳膊,將她往他那邊扯。沈黛腦海裡一片空白,唯一知道的是,她想過去。
肩膀上卻傳來阻力。
沈黛茫然地看向盛嘉和。
盛嘉和前陣子才冤枉沈黛的眼睛不夠靈動,但此時此刻,他看著沈黛美麗的桃花眼,看出了她的驚慌無措還有那絲茫然,好像是在問他,為什麼還不鬆手。這話的隱含意思,是陸遲在沈黛心裡,比他更值得依靠。
盛嘉和再看陸遲,忽然明白了,眼前的東影陸總,便是沈黛的新男朋友。
電光石閃,盛嘉和一邊鬆開沈黛,一邊朝陸遲露出他的招牌燦爛笑容,「陸總,你再晚來一步,沈黛可就又要被傳成我的女朋友了。」
陸遲也看懂了盛嘉和的眼神,他面色稍緩,冷聲諷刺道:「如果不是你,沈黛也不會被記者騷擾。」
盛嘉和立即受傷般摀住胸口,「冤枉啊,你跟沈黛早就在一起了,是你們非要低調,你說你早點公開,還會有今天這一出嗎?」說完笑著拍了陸遲肩膀一下,打趣地給周圍的記者們介紹,「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陸總才是沈黛正牌男友,怎麼樣,是不是比我還帥?哎,沈黛早就說過她不會跟男明星拍拖,你們還老纏著我做什麼?現在我是給他們倆打工的,你們可不能害我丟了飯碗。」
他說話風趣,向來是記者們的寵兒,頓時就有人笑著捧場,隨即將焦點集中在陸遲身上,這位年少有為的東影繼承人。
「陸總,你跟沈黛是怎麼在一起的?你先追的她嗎?」
「陸總,沈黛與嘉和戀愛過,你還請嘉和加盟新電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陸總,我記得你說過喜歡居家小女人,那沈黛是不是已經辭職了?」
「陸總……」
被他們追問的陸遲,最初的憤怒過後,看看埋在懷裡的沈黛,忽然生出一種揚眉吐氣之感。
終於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所有人,沈黛,是他陸遲的女人。
向來寡言少語的東影繼承人,這天下午格外配合,站在酷熱的酒店門口,連續回答了十幾個問題,最後以一個公主抱結束了這場誤打誤撞的戀愛訪談。而在這短暫的幾分鐘訪談裡,所有鏡頭都對準了他與沈黛,一個淡漠說話卻體貼地幫女朋友整理頭髮衣服,一個小鳥依人埋在他胸口,雙手緊緊環著他腰。
只有偶爾,鏡頭才晃到一旁笑看熱鬧的盛嘉和身上,還有另一旁,神色複雜的嚴家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