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仇正卿帶去的禮物是兩斤茶葉、一隻紫砂壺。茶葉是有機名茶,據說就那塊地出產,一斤三千多。紫砂壺是名家所制,兩萬多。這些都是尹婷挑的。她說這茶葉和這位大師的壺是她爸慕名已久,她托朋友找了挺長時間,原打算她買來送爸爸的,現在就算是仇正卿備的禮。

  禮物加起來一共三萬多塊。仇正卿雖覺得太奢侈,茶葉怎樣不是喝,依他的泡法就是放瓷杯裡加熱水就好,二百多塊的喝起來已經覺得很不錯,三千多的又能好到哪裡去。用那個壺泡出來真的會比較香嗎?但他沒說什麼,而且堅持這錢一定是他付。送給未來岳丈的見面禮,無論如何一定是他出錢,這是男人的自尊心。

  尹婷是有意自己出這錢,她買都買了,用誰的名義送都一樣。她知道她的消費習慣跟仇正卿的不一樣,有些擔心仇正卿不高興。但仇正卿堅持,她也就作罷。

  於是大年三十晚上,仇正卿帶著那個貴重的禮盒去了。

  到了尹家,一家人都在。年夜飯已經準備好了,他們訂的外燴,就是飯店做好的年夜菜送上門,並加工擺盤全部打理好上桌。現在兩位小廚就在尹家的廚房忙碌著。

  尹國豪看到仇正卿來了,笑眯眯。尹婷和仇正卿互視一眼,都覺得很高興。

  尹國豪接過禮物,聽仇正卿介紹了一番,點頭,道謝,然後說:「破費了,一會吃完飯我們拆了一起喝。」

  尹婷笑道:「那我現在先去開壺,準備一下。」她把壺拿走了,進了廚房。

  仇正卿經過尹婷的補課,知道新壺需要一些工序開壺後才好泡茶。他在尹國豪的示意下坐下了,找了些茶葉的話題跟尹國豪聊了聊。尹國豪聽得多說得少,似乎對這話題興趣不大。仇正卿覺得有些緊張。難道是他死記硬背聊不到點子上?

  好在沒過一會,尹婷出來了。一家人說說笑笑,過不久,兩位小廚擺好飯菜,告辭離去。一家人移座飯桌,年夜飯開始了。

  仇正卿左邊坐著尹婷,右邊是尹實,對面是尹國豪。

  只有四個人,擺了八道菜。很豐盛。

  尹婷先給爸爸盛湯,然後給仇正卿盛,接著給哥哥盛,最後是自己。「開飯咯。」她愉快地宣佈。又拿紅酒給大家的杯子滿上。

  尹國豪舉了杯,簡單說了句:「就祝,我的孩子們新的一年過得更好。」

  尹婷笑嘻嘻挽著仇正卿站起來:「爸,我們祝你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仇正卿趕緊點頭。尹實也湊熱鬧:「爸,『我們』裡也包括我。」

  尹國豪不挑兒子偷懶的刺,只說:「好啊,希望我萬事如意。」他笑著看了一眼仇正卿,看得仇正卿心裡頓時緊張起來。不由得揣測這「萬事如意」裡是什麼意思。

  為女兒招個如意郎君,是「萬事」裡的一件嗎?

  用餐了。席上因為有尹婷在,妙語如珠,插科打諢,大家說說笑笑,一頓飯吃得很高興。仇正卿時不時接得尹婷給他夾的菜,尹實與他碰杯,尹國豪與他聊天。他差點要落下淚來。

  年夜飯,他多少年沒吃過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他多少年沒有過了。

  真希望,這一刻就這樣停住。這麼簡單,就是幸福。

  仇正卿後來沒忍住,起身去了廁所平復一下心情。他想要這樣的幸福,他希望能跟這一家子成為一家人。

  仇正卿出洗手間的時候看到了尹婷,她在門外等他,一臉關切:「怎麼了?不舒服嗎?」

  仇正卿什麼話都沒說,張臂把她抱在懷裡。緊緊地抱著。尹婷失笑,拍拍他的背,抬臉看了看他,微笑著踮腳親|親他的臉:「你跟我爸一樣,特別愛撒嬌。」

  仇正卿不服氣,他哪裡愛撒嬌,他從不撒嬌。他很小就知道當家的辛苦,他不撒嬌。沒有環境讓他撒嬌,沒有人讓他撒嬌。他真的不撒嬌。他再把尹婷緊緊抱住,他喜歡她撒嬌。愛上她以後才知道,原來女孩子撒嬌這麼可愛。他希望,她能一直在他身邊撒嬌。

  「嗯哼。」旁邊突然傳來咳嗽聲。是尹實。「我不想打擾的,但我實在憋不住了。你們能不能把通往廁所的唯一一條道路讓出來,去氣味好一點的地方親熱?」

  尹婷臉紅,做勢要揍他。尹實趕緊往旁邊一跳,從仇正卿身後擠過去。尹婷撲過去一拳,尹實哇哇叫,抱頭竄進洗手間。仇正卿笑著把尹婷抱住了。

  尹實進了廁所關門,還嚷嚷:「你們讓開點啊,不要堵在門口,不然被你們聽到我也會不好意思。」

  仇正卿哈哈大笑,把尹婷拉走了。

  他想,他喜歡這個大舅子。回到餐廳,桌前只有尹國豪坐在那,仇正卿又想,他也喜歡這位岳父。禮貌又客氣,沒有架子。他喜歡這家人。

  飯後,一家人轉到客廳。尹實切水果,尹婷泡茶,仇正卿陪坐。尹國豪看了一會電視,然後說了:「之前打電話過年要來串門子的,我給推了。明天呢,我們去一趟墓園,看看你們媽媽。」他頓了頓,問仇正卿:「正卿要不要一起去?你父母也在那兒吧。」

  「好啊,我也是打算春節去看他們的,一起去。」仇正卿忙說,看向尹婷,她正開心地衝他擠眼睛。仇正卿也很開心,覺得他跟尹婷的關係是被尹國豪認可了。他甚至願意帶他去拜墳掃墓,可見是已將他視為家中一分子。

  仇正卿難掩歡喜,笑逐顏開。

  尹國豪又說了:「看完你們媽媽,我們去公園逛逛,過年那兒應該挺熱鬧。」

  「好啊。」這次是尹婷搶先應了。「求正經跟我們一起去。明天要不他開車來接我們好了,一家人,正好一輛車子,也方便。」

  仇正卿趕緊答:「好啊,沒問題。」

  尹國豪沒異議,這事就這麼定了。

  守夜過完12點,仇正卿這才回去。尹國豪囑咐他路上開車小心,仇正卿謝過。尹婷送他到樓下,在樓下歡呼飛撲,撞在他懷裡大聲笑:「好棒,太好了,你看,我爸完全沒問題。他喜歡你!我就知道,他喜歡你!」

  仇正卿傻笑,抱著尹婷,只會傻笑。

  這夜裡,仇正卿躺在g上有些激動地睡不著。他想他的前半生雖然波折困苦,但他努力勤奮,這些老天爺是看得清楚的,所以他的回報來了。他有事業,有愛情。

  嗯,對了,還有只胖喵。仇正卿伸手摸了摸,胖貓喵大大依偎在他身邊,躺在他被子上睡得香。元旦過後的某個週末,他跟尹婷帶著喵大大去做了絕育手術。手術後等待麻醉的過程中尹婷心疼得落了淚,好在喵大大很爭氣,康復得很快。看來之前那些糧和罐頭沒有白餵。

  但術後那幾天喵大大超級撒嬌黏人,仇正卿在家的時候它就一定要跟著他,晚上睡覺也要挨著他。仇正卿心疼它,讓它上g睡了。結果這小子就成了習慣,每晚按時上g等陪睡。

  仇正卿手摸著喵大大光滑順溜的毛,對它說:「等我跟小婷結了婚,你就不可以上g了,知道嗎?要乖。」

  等他跟小婷結婚。他微笑。他想有個家,有小婷的家。如果尹國豪不捨得小婷,他想他願意跟他們一起住。雖然二人世界更自在開心,但他能體諒別人為人父的心情。反正他是一個人,怎樣都無所謂。尹國豪很依賴小婷,他能看出來。所以,如果尹國豪真的很介意……

  啊,不行。他想起來了。繼續摸|摸喵大大。未來岳父大人貓毛過敏。不能一起住呢。好吧,那就二人世界。

  仇正卿知道自己想得有些遠了,但憧憬下美好將來讓人開心。他真的很開心。

  第二天,在墓園,仇正卿在心裡向父母報了喜。他跟尹婷已經不止一次來過,所以他父母見過尹婷了。他報的喜,是他跟尹婷家裡像一家人一樣吃了年夜飯,今天又像一家人一樣來掃墓。他對父母說你們放心,兒子現在過得很好。

  尹國豪沒在仇正卿父母墓前多逗留,他只說了聲新年好,留下一束花後,就去了他妻子的墓前。他在那墓前站了很久,不知道跟尹婷媽媽說了什麼。之後,他們一行人去了公園。

  尹國豪說去某某公園,仇正卿沒去過,不知道在哪裡,在車載導航上又輸錯了字,尹婷告訴他地址,給他指路,這才找著方向。

  年初一,公園裡非常熱鬧,人多得遠超出仇正卿的想像。他有些不適應。

  尹婷精力充沛,滿場跑。給他們買水,買吃的,幫他們拍照。還拉著仇正卿去坐遊樂設施。尹國豪一直滿臉笑容,看著女兒瘋玩。最後仇正卿敗下陣來,換尹實陪尹婷去玩了。仇正卿坐在尹國豪身邊,陪他說話。

  尹國豪笑眯眯跟他說:「這公園變化很大。這些花架子和裝飾上個月還沒有,這些是為了春節翻修過的。」

  是嗎?仇正卿陪笑。他不知道,他在這城市很多年,但從來沒有來過這公園。上學的時候沒時候玩樂,沒來過,上班之後約談客戶不會來公園,所以也沒來過。

  尹國豪看出來了,問他:「你沒來過吧?」

  仇正卿點頭。

  尹國豪又問:「那你跟小婷約會,一般會去哪裡?」

  「呃……」仇正卿緊張了,百分之九十九是在他家裡約會這樣說出來肯定會被誤會的。他對小婷克制有禮,沒有越雷池一步,這個未來岳父大人你一定要明鑑!「就是,逛逛街,吃吃飯。」

  「去哪裡吃飯?」尹國豪又問。

  「呃……」仇正卿絞盡腦汁,想了幾個餐廳名報上去了。

  尹國豪微笑著點點頭。

  仇正卿鬆了一口氣。但尹國豪緊接著又問:「沒有去看電影嗎?」

  「呃……」還真沒去過。這問題是想說電影院黑乎乎的容易做不好的事?「沒去過。」仇正卿想不出什麼來,答了實話。

  尹國豪笑笑,又點點頭。

  仇正卿小心翼翼,這是表示滿意的意思吧?

  尹國豪這時又說:「明天做什麼好呢?」

  這是在問他嗎?仇正卿有些愣。他不知道做什麼啊,讓他選他都是宅在家裡。他努力想,一時竟也想不到什麼好活動,這時候的尹婷在海盜船上蕩來飄去,救不了他。

  尹國豪開始打電話:「阿健,我是豪叔。想問問你,明天你那俱樂部的卡拉ok包廂有空的嗎?給豪叔留一間。」

  仇正卿傻眼。

  「好,那就這麼定了。我們下午過去,在那邊用晚餐。沒關係,你跟經理招呼好,我到時直接過去,不用接。好的,新年快樂。」

  要去唱歌嗎?怎麼現在老年人都這麼時髦了嗎?仇正卿覺得自己要不行了。

  他,不,會,唱,歌!

  【小劇場】

  仇正卿:作者!趕緊的!明天不能去卡拉ok!

  作者:沒辦法啊,你家岳丈都定好包廂了。

  仇正卿:春節不是應該訂不到位置嗎?

  作者:人家不是豪叔嘛。

  仇正卿:……

  作者:還有,不會唱歌什麼的,你的表達太委婉了,就直說你是一朵五音不全的男子不就好了!

  仇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