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長文是一位女網友發的,網絡id「森林沒有木」。她的文章裡寫著,她也有夢想,她的夢想,是當一名鋼琴演奏家。但夢想只是夢想,她家裡沒有錢,她從來沒有摸過鋼琴。只在電視裡見過,在琴行外面遠遠看過。她甚至沒敢走進琴行去摸一摸鋼琴,因為她買不起。她只是一名餐廳服務員。

  她的夢想,只維繫在她的手機和電腦裡存著的一堆鋼琴曲,她每天都聽,幻想著自己舞動手指,彈出了這美妙的旋律。

  她有一位相戀六年的男友。他考上了大學,而她沒有。他去另一個城市唸書,而她留在了原地。她與他的家庭條件都不好,他去唸書,經濟上也是緊巴巴的。她在一家高檔餐廳做服務生,收入不多,但日子能過。她省吃儉用,存下了錢給男友寄過去,讓他能安心讀書,不為生活費發愁。男友說,等他畢業了,找到了好工作,就把她接過去過好日子。

  她很高興,她等待著那一天來臨。

  但是日子慢慢過去,他們聯繫得越得越少,每次通話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們的生活除了過去再沒有交集。她不認識他的同學,他也不知道她的同事。漸漸她發現如果她不主動聯繫他,他是不會聯絡她的。談話中也似乎不耐和敷衍。但他還說愛她,很愛她,可她察覺到了不對勁。只是這樣的猜測被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否定,她不敢追問,只怪自己疑心病重。

  他一次次問她要錢,說宿舍太吵,想搬出去住,說學習不便需要筆記本電腦,她給了。她去看望過他一次,他對她細心體貼,但她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秀」的活動一開始,她就特別關注,因為裡面有夢想兩個字,雖然很多人都覺得夢想已被商家綁架做噱頭,是可笑的,是騙人的,但她還是喜歡看。可沒多久,婷婷玉立413的黑幕就出現了。她憤怒,異常憤怒。那一天,正是她的休息日,她在家裡,除了給男友打電話就是盯著網上這事。

  她的憤怒有部分來自男友。那段日子她對男友的疑心達到的頂點。她在網上找他他總不在,她打電話給他他很久才接,然後支支吾吾,卻又異常熱情。

  她覺得她受騙了。而婷婷玉立的黑幕讓她覺得她在網絡上也受騙了。她剛給男友打完電話,她想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你不再愛我。但她沒敢問,她覺得問了就毀了,不問,事情似乎還會有轉機。但她的情緒無處渲瀉,黑幕事件讓她抓到了尋求正義的快|感。她憤怒地跑到「婷婷玉立413」的文下破口大罵了十多條,她覺得必須討回公道。

  可是「婷婷玉立413」沒有回覆,毫無動靜。而支持她的粉絲跑來罵她。緊接著「秀」的官方聲明出現了。她看了聲明,發了半天呆。竟然覺得聲明說的也有些道理。竟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她竟然需要跑去罵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來證明自己。

  她那一整天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她不停看手機,她期待男友給她一個電話,或是發個消息,告訴她她多想了,結束她這幾個月的煎熬。可又想其實他一直就是這麼說的,是她不相信,不相信卻又不敢證實。她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麼,想要什麼,反正她就是把自己弄得一團糟。那天,跟其它日子一樣,男友並沒有主動給她來電話。

  第二天晚上,她下了班,回到家裡上網,她看到婷婷玉立413發的聲明。其實真真假假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只是個旁觀者,但是婷婷玉立413有句話觸動了她,她說:以為密不透風的保護才是安全的,完美才是可敬的,可是,從那缺點缺陷不完美的地方,我看到了陽光!

  她回味這句話回味了很久。她一直在保護自己,在騙自己。以為這樣才是安全的,這樣才是好的。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又過一天,她看到婷婷玉立發文,寫的是過山車。她沒什麼感覺。只覺得婷婷玉立還真是夠倔的,這麼多罵她的人,她竟然真的沒走。又過一天,婷婷玉立又發文,說到處都是美景,只是你需要去看。她覺得說得挺對,需要去看。於是她請了假,連夜買票,站了九個小時,到了男友的城市。那時候天剛濛濛亮,她敲開了男友租房的大門。門開了,男友穿著條睡褲開了門,小小的租屋裡,一個年輕女聲在屋裡問:「是誰啊?」

  她與男友對視良久。不需要語言,她明白了一切。她狠狠打了男友一記耳光,用盡全力飛起一腳直擊他□□,然後她沒停留,沒回頭,大踏步地抬頭挺胸離開。直到她回到了車站買了回程的車票,坐在候車室裡等車時,她才想到要哭。她放聲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她忽然發現,燦爛的陽光從候車室的窗戶那投射|進來,照在了她的身上。

  「我看見了陽光。」

  她想起了這句話。她很慶幸自己來了,解脫了,一切結束了。她後悔自己沒有早點來。真|相如此簡單,她卻試圖安慰自己。只是無論如何安慰,真|相就是真|相。對方逍遙快活,而她躲在暗處欺騙自己。

  現在,她看到了陽光。她真的應該早點來。

  她回到了家裡。看到婷婷玉立413又發了文,文裡說她的親情愛情友情,說她過得很好。於是「森林沒有木」就想,別人過得很好,她沒有理由過不好。別人記錄珍惜著快樂,她也應該這樣。而且,她還想告訴「婷婷玉立413」,不要躲起來了。只發文,不看評論和分享,那這種分享的意義在哪?就如同她的生活,害怕自己不夠堅強,總不敢面對,但其實給他一巴掌,狠踹他一腳,卻一下子就挺過來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生命還在,陽光還在,她的家人朋友都還在。她相信愛情還會來的,對的,她相信丟掉壞的,是為了迎接好的。她打算繼續省吃儉用,存下錢來,去報一個鋼琴學習課程。她當然不可能成為鋼琴演奏家,但她就想學,她應該學。她省下來支援給前男友的錢,早夠買一台好鋼琴學幾期鋼琴課了。而她之前為什麼覺得自己摸不起鋼琴呢?她真的太蠢。

  「森林沒有木」最後寫著:婷婷玉立413,我剛剛也報名了「秀」夢想之旅活動,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鋼琴演奏家。我不可能登上什麼大舞台,但我要學,要能彈奏出完整的鋼琴曲,那樣也是演奏家,我自己心裡的演奏家。我不可能贏得活動,但我要展現!你回來吧!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文!

  仇正卿把文看完了,他回覆她:「我會轉告。」

  這天晚上,仇正卿又去尹家蹭飯了。飯後跟尹婷在她家小區散步,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尹婷有些動容,她猶豫著,然後問仇正卿:「現在網上還罵得厲害嗎?」

  仇正卿點頭,他今天特意看了一下。原本昨天的評論量已經少了些,今天這篇文章發出來,又挑動了鍵盤俠們的神經。一如尹婷之前如料,那人罵人的把尹婷的媽媽也罵進去了。有說什麼拿死人做秀也不怕你|媽媽從墳裡跳出來之類的。還有說原本已經不想理這事了,但今天一看又忍不住呵呵了,原來不是單純為男朋友公司做廣告啊,原來「秀」就是你家的呀,還有「秀」的股份吧,有這麼利害的利益關係在還來參加比賽,臭不要臉的。

  還有許多髒話,仇正卿就不轉述了。他還是覺得尹婷不該看到這些,於是說:「你想看那文,我發郵件給你好了。沒必要去刷評論和轉發。」

  尹婷想了想,點頭。

  稍晚的時候,仇正卿回家,把那篇文複製發到了尹婷郵箱。尹婷坐在房間裡,安靜地把文章看完了。

  她看了三遍,然後坐了好一會,終於沒忍住,她點開了微博頁面,點進了她的評論後台。

  數不清的謾罵,和數不清的支持。

  還有,數不清的「愛你,加油!」

  真的數量太大,尹婷看不完,只能粗略地掃了一眼。然後,說不清是什麼心情,不可能不受影響,但她覺得其實又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受。她再去看那文,文裡寫著:「只發文,不看評論和分享,那這種分享的意義在哪?」

  尹婷沉思。她覺得她說得對。

  尹婷又去看仇正卿的微博,他跟從前一樣,發的微博很少,所以那條「愛你,加油!」分外顯眼。

  尹婷笑了,原來滿屏的這個,出處是這裡啊。她看著電腦屏幕,一時間忽然很有些衝動,她換好衣服,急匆匆往外跑,跟尹國豪說了一聲:「我有急事,要去找求正經。」

  說完沒等爸爸反應,跑掉了。

  尹國豪張了張嘴,想阻止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這不對呀,雖然他沒反對他們結婚,但是當著他這當爹的面,大半夜的跑仇正卿那不合適吧?

  尹婷沒多想,她打了的士,直奔仇正卿家。到了那按門鈴,仇正卿出來開門,看到她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出了什麼事了嗎?」

  尹婷笑嘻嘻進了屋,裝模作樣一番:「嗯,沒別的女人。」

  仇正卿戳她腦門:「調皮。怎麼來的?」

  「坐的士。」

  「這麼晚坐的士?」仇總大人不高興了。「有什麼緊急的事嗎?要過來可以打給我我去接你。」

  「等不了。」尹婷說著拉著他往房間走:「快!」

  仇正卿嚇一大跳:「不是吧。」

  尹婷回頭看他一眼:「不是什麼?」

  仇正卿表情相當微妙,任她拉著走。

  她把他拉進了書房。

  仇正卿的表情更微妙。

  尹婷把他拉到了椅子那,推他坐下,然後自己坐到了他懷裡,拉過他的胳膊環著自己,然後她趴在了桌上擺|弄他的電腦。

  把她的微博打開了,卻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尹婷動了動,臀|下的部位確實不對勁,她聽到身後仇正卿的悶|哼,她回頭看他,他一臉的沒好氣,她的臉頓時紅了。「你想到哪裡去了。」

  「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會想到的。」

  「我哪有這麼狼。」大半夜著急忙慌拉他上g嗎?

  「所以我嚇了一跳,簡直不敢相信。」

  仇正卿的語氣讓尹婷忍不住拍他一下。「我有正經事,你要正經一點。」

  「我很正經。」

  尹婷嘟嘴看他。

  「真的很正經。」仇正卿清咳一聲,「好吧,你來找我什麼事?」

  「我要回歸了,但是還是會有些害怕,所以想在你這辦這事會放心點。」

  「回歸?恢復互動嗎?」

  「嗯。」尹婷轉身,再看屏幕。「我看了評論了。」

  仇正卿抱緊她,把她圈在懷裡,看著她點開了評論。

  「如果有你在,我膽子會大一點。」尹婷說著,搜索「森林沒有木」,看到她的那篇長文。她@了尹婷和仇正卿兩人。尹婷回頭看仇正卿一眼,咬咬唇:「我轉咯?」

  「好。」仇正卿親|親她的臉。

  尹婷點了轉發,寫道:「多謝你。我回來了!」

  點了發送,發出去了。

  尹婷舒了口氣,轉身對仇正卿笑了笑。仇正卿親|親她:「很好,這樣很好。」

  尹婷很高興,覺得自己相當英勇雄壯。她回身刷新,看到了好幾條評論。

  「愛你!加油!」有好幾條是這樣寫的。

  然後還有幾條是罵她的。「果然滿嘴謊言的蓮花婊,不是說不看評論轉發嗎?不是早回來了嗎?惺惺作態給誰看!真尼瑪噁心!」

  「刪了他!拉黑!」仇正卿鼓動尹婷。

  尹婷咬咬唇,移動鼠標,拉黑刪除一氣呵成。

  「幹得好!」仇正卿親|親她臉蛋,「繼續!下一個!拉黑刪除!」

  尹婷笑起來,有些興奮,移動鼠標,繼續拉黑刪除。一口氣幹掉了好幾個。

  「感覺怎麼樣?」仇正卿問她。

  「還挺爽的。」尹婷笑了。果然這種事要在仇正卿身邊做才行。她自己在家裡還覺得忐忑,在他身邊就覺得完全沒問題了。她又刪了好幾個。然後想了想,發了條新微博。

  「我回來了!我會看評論,會看分享和轉發。罵髒話的、口出惡言的,一律刪除拉黑!!!!!」她寫了五個感嘆號,後面附上跳舞得意的圖標表情。

  仇正卿哈哈大笑,揉她的腦袋,把她的臉板過來親。「我好愛你!」

  「哼。」尹婷現在被點燃鬥志了。「看我把他們都拉黑!」

  她忙著拉黑刪除,然後有人罵:「有本事別刪啊!不心虛你刪什麼刪!」

  尹婷回覆:「理直氣壯地刪!」

  她刪得正起勁,看到「森林沒有木」給她回覆了。她發了張笑臉圖標,對尹婷說:「歡迎!」

  尹婷回她:「你說得對,那樣的分享沒有意義,我受教了,我回來了!」她回覆完,感覺到腰上的手臂緊了一緊,回頭看,仇正卿對著她笑。

  「快誇我。」她要求。

  仇正卿吻了吻她的唇。

  尹婷臉紅,嘟囔著轉過身來:「嗯,我再刪點,好多要刪的。」

  她努力刪啊刪,又回覆了幾個臉熟的,時常互動溝通的粉絲留言,大家鼓勵她,滿屏的「愛你,加油」,尹婷很感動,沒錯,這樣的分享才是有意義的。她不但不能退縮,她還要勇敢地戰鬥。她又努力刪啊刪啊,然後察覺身後的男人又不對勁了。尹婷臉發燙,實在無法假裝不知道,她回頭,看了仇正卿一眼。仇正卿的眼神灼熱,很溫柔地問她:「不刪了嗎?」

  尹婷的心怦怦跳,看著仇正卿,有些移不開視線。「嗯,那個,這麼多,一時半會也刪不完的。」

  她說完了,感覺仇正卿在撫她的腰。她覺得整個人都發軟了,然後一咬牙,拿出了刪除拉黑的氣魄來,勾下仇正卿的脖子,吻住了他。仇正卿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他的腿撞到牆上,發出「呯」的一聲響。

  尹婷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卻發現自己被仇正卿打橫抱了起來。她抱著他的頸脖,忍不住笑了。

  好吧好吧,她家正經先生也是很威武雄壯的。

  喵大大又被丟出了臥室,臥室門關上了。尹婷的包包丟在客廳,包裡的手機響了兩次。而房內的兩個人都沒有聽到。網上的罵戰還在繼續,尹婷顧不上了。有什麼關係呢,那些人她都不認識,那些人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愛她和她愛的人。比如現在緊緊擁抱著她的這位一臉嚴肅的先生。

  尹婷又在一臉嚴肅的先生家裡過夜了。然後第二天一臉嚴肅的先生去尹家蹭飯的時候被老頭子給臉色了。尹婷偷偷笑,還趁她爸沒注意的時候,跟這位嚴肅先生說:「愛你!加油!」

  尹婷過得很開心。她不再迴避評論區。不喜歡她的人還是不喜歡,但是喜歡她的人越來越多。

  另外,「森林沒有木」也被人罵了,有人斷定她是尹婷找來的托,聯手做戲。「森林沒有木」直接回應,說她現在被罵挺活該的,因為她當初也是盲目跟隨大軍討|伐過尹婷,現在被別人冤枉怒罵,她反而更相信尹婷確實沒有黑箱了。

  「森林沒有木」也開始在網上跟大家分享溫暖的事。來餐廳的恩愛老人,制止孩子在公眾場所大聲喧嘩的家長,偷偷藏了花束要給女朋友驚喜的男生,餐廳裡有許多不文明現象,但她只分享好的正面的。

  再後來,@婷婷玉立413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開始記手帳,有人記錄公車上看到的互相讓座,有人記錄小朋友跑了十多米把垃圾丟進垃圾桶後的笑容,有人記錄下班等車時看到整條街路燈一同亮起的美景,有人記錄遇到小偷路人們紛紛行動擒賊的英勇,有人記錄交警辛苦工作路人送水的善意……

  很多很多……

  尹婷每天都被這些美好感動著。她也很積極地分享,她有她想表達的東西。比如她拍了一處荒蕪的廢舊工地,那廢墟後面,卻是一大|片美麗的三角梅。她寫著:「不要只看表面,不要偏見成見,別看不起任何人,在你看不到的背面,也許就有著不輸任何地方的美景。」

  任何人,都不該被輕視,任何夢想,都不該被嘲笑。

  支持尹婷的人越來越多,她的票數也越來越多。但是質疑她的人仍然質疑,厭惡她的人仍然厭惡。甚至有人又推斷了,一開始那個揭黑幕的,是聯合炒作。你看,揭完了之後為什麼無聲無息了呢,怎麼不繼續跟進呢?肯定是托。

  也有人大罵尹婷的雞湯,說雞湯不是糧食,讓人膩味想吐。夢想不是口頭禪,聽多了噁心。

  有一天,有家媒體突然發表了一篇長長的評論文章,標題是:「別綁架夢想,別讓務實哭泣。」內容洋洋灑灑,不指名道姓,卻說了某品牌舉辦了一個網絡活動,引起很大爭議。但這品牌卻置爭議於不顧,一炒再炒,商業上來說也許取巧賺了眼球,但就長遠來看,這無疑是次失敗的營銷。

  文章又說,爭議的重點其實在於什麼人該談夢想,配談夢想。筆者認為,務實的,積極的人才能與夢想做伴,為夢想起航。只會發些酸溜溜的雞湯段子,假裝溫暖卻遭人唾棄的人,絕對會被夢想拋棄。務實的夢想才是真的夢想,無病呻|吟,譁眾取寵,以商業為目的的夢想,是假夢想。夢想不是傻|子,它絕不會被你利用,也絕不會任由你綁架。

  文章一出,一片盛讚。雖未點名,但大家都知道是在拐著彎罵誰。沉寂多時的俠客們又興奮了。

  「千古好文章。」

  「這才是好文,有水平。不像某些人那些抱團圈子發的小學生作文。」

  「沒錯,別總把夢想掛嘴邊,噁心死誰。」

  「我早煩死婷婷玉立那撥人了,真想一掌拍死她們。」

  尹婷當然也很快看到文章了,她給仇正卿打電話:「這誰呀?」

  仇正卿掃了一眼,看了媒體和文章署名:「應該是競爭對手企業買的槍,沒關係。」

  「哦。那我罵回去了啊。」尹婷先打聲招呼。

  「行。」仇正卿失笑。他家天使現在戰鬥力越來越強了。

  尹婷發微博,簡單的一句話:「有人要幫夢想配對象,夢想笑了,問:你誰啊?」

  仇正卿簽完一份文件轉頭拿杯子喝了一口水,順便掃了眼電腦,看到尹婷那句話差點沒噴出來。秦雨飛生孩子去了,所以犀利女神附到他家小婷身上了嗎?

  犀利的不止尹婷。有人跟上了。「有人要讓夢想當貴族,夢想笑了,說:滾!」

  接著又有人發了。「有人要讓夢想當窮人,夢想笑了,說:想得美。」

  又有人寫:「有人要為夢想當英雄,夢想笑了,說:警官叔叔,綁匪就是他!」

  還有人寫:「別綁架務實,別讓夢想哭泣。」

  一時間,夢想體火了,網上一片混戰。「秀」那邊打電話給仇正卿,說大概競爭對手沒想到,原本想製造「秀」的負面輿論,藉機抬他們自己的新產品,沒想到卻幫「秀」炒作宣傳了一把。

  仇正卿笑了笑,心說我家小婷向來是有幾分運氣的。但這話不能說出來,不能顯得太驕傲。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初選投票最後衝刺階段。「空氣球」的票數一馬當先,佔了絕對優勢,其次是「愛走路的女人」,再往後三四位也是網絡紅人。「婷婷玉立413」異軍突起,竄到了十名之內,而且眼見票數還是飛快增長中。

  有人大罵,說會給前面的人拚命投票,就為了不讓「婷婷玉立413」這賤人得逞。

  尹婷不介意,愛投誰投誰。這段時間她太忙,根本顧不上理這些人。

  秦雨飛生了個女兒。生之前哭天喊地的要顧英傑保證一定要陪她進產房,不然她會怕。結果聽說生的那天異常英勇,根本不需要老公在旁邊當擺設。尹婷等一幫朋友忙著看她看寶寶。

  還有毛慧珠,她被吳飛追求了。嚇掉了半條命,火速找尹婷求救。

  尹婷從天使變紅娘,時時關切他們的進展。

  「你覺得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呢?」

  「年紀啊,我大他七歲!不對,六歲半!」

  「求正經比我大九歲。」

  「男的比女的大沒關係。」

  「為什麼?差別在哪裡?」

  毛慧珠語塞。

  「那,我家裡很麻煩的。要是他們知道了,風言風語少不了。還有吳飛家裡呢,就他一個兒子,怎麼可能同意他娶一個大這麼多的女人。」

  「那個不是他的問題嗎?他來解決。你的問題是,你喜歡他嗎?」

  毛慧珠又語塞。

  「小婷,你是來救命的還是來搗亂的?」

  小婷想了想,直接說是來當紅娘的會被踢出去嗎?她把棒棒糖含嘴裡,伸手掏包包,從錢包裡摸出一條紅線來。「送給你這個。這個是我求來的,可靈驗了。你看,我找著了求正經。你隨身帶著它,它會幫助你的。」

  毛慧珠垮臉,不會吧,要玩這一套?

  另一邊,辦公室裡的吳飛收到個快遞,一看寄件人是仇正卿。他打開了,裡面是個紅信封裝著的一根紅線。

  他給仇正卿打電話,仇正卿說:「是小婷讓我寄給你的。她說你需要它。當初我打算找對象的時候,她把這紅線送給我了。然後我現在就跟她在一起了。她說她的那一條已經送給了zoe。」

  居然是這樣!吳飛頓時精神一振,那他確實太需要它了。

  另外,還有小石頭。尹婷也要關切著。因為小石頭被選中拍公益節目。

  是一個關懷兒童,打擊拐賣和譴責遺棄的公益節目。節目組還特意請到了心理學專家蘇小培,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述如何關懷兒童、如何及時發現罪犯解救兒童的方法。

  導演去福利院挑孩子,想讓真正有這樣經歷背景的孩子出境,以達到最佳節目效果,引起更多觀眾的注意。

  導演準備了兩個問題,第一個:你有什麼想對幫助你們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說的嗎?第二個:如果讓你對家人說幾句話,你想說什麼?

  其他的孩子大多都是謝謝叔叔阿姨,或者爸爸媽媽我想念你們,我想回家。輪到小石頭進來了,她很鎮定地聽完導演的話,點點頭,然後邁開弓字步,小手一指天上,大聲道:「為什麼太陽這麼高這麼遠這麼亮,因為我們有目標。」收回步子,兩隻胳膊在頭頂形成一個圈:「為什麼月亮有時圓有時彎,因為變化也會很美麗。」

  導演傻眼。

  小石頭響亮地說:「我們福利院需要幫助,但我們不可憐,我們吃飽穿暖還可以唸書,還有糖吃,過得很不錯。叔叔阿姨們請放心。還有很多小朋友需要幫助,叔叔阿姨們大家一起加油。謝謝!」

  導演反應了一會才發現小石頭說完了。

  第二個問題,小石頭笑眯眯對著鏡頭說:「爸爸媽媽,你們好嗎?我過得還不錯,你們也要過得好啊。」

  導演問她:「你想他們嗎?」

  「我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小石頭答。

  導演翻了翻小石頭的資料,她是一歲多時被遺棄在商場裡的,身上只背了一個小包包,裡面只有一張字條寫著她的名字和出生信息,因為一直沒找到媽媽一直哭,好心人帶她去了警局,最後|進了福利院。

  「你怪他們嗎?」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萬一有苦衷呢。」小石頭說。

  這超乎年紀的成熟回答讓導演太驚訝,他回去把幾個孩子的資料和錄像給蘇小培看了,因為關係到蘇小培的節目內容,所以孩子的人選也要聽聽蘇小培的意見。

  結果蘇小培對這個叫石亮的孩子很有興趣。

  小石頭被選中了。仇正卿接到了小石頭的電話吃了一驚,尹婷知道消息更是嚇了一跳。她火速趕到福利院,想搞清楚是什麼節目,對小石頭有沒有壞處。

  「是好事,萬一她的親人看到節目能找到她呢。」院長這麼說。

  尹婷又去見了導演,問了節目細節,她看到小石頭的錄像,哭了一場,太心疼了。回去之後,她跟仇正卿說:「小石頭太懂事了,她這麼聰明,這麼可愛,為什麼會有人狠心拋棄她呢。」

  仇正卿抱著她安慰。尹婷又說了:「我們結婚的時候,能不能讓小石頭當花童?她和我最投緣了,我想讓她看到我幸福的樣子,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好啊。」仇正卿一口答應。「她跟你很像。」他說。

  「像嗎?」

  「像。」仇正卿沒好意思說當初想她的時候,他有跑去福利院見小石頭,因為小石頭像小號天使,讓他想到她。他忽然有個念頭:「小婷,我們結婚以後,我是說,夫妻是有資格可以□□的。」

  尹婷瞪大了眼睛看著仇正卿,然後她消化了這話裡的信息。她尖叫,興奮地尖叫,一個飛撲無尾熊似地抱住了仇正卿:「你太好了,你太好了,我太愛你了。」

  怎麼會這麼幸福。從前戀愛的種種波折是為了讓她遇見大大的幸福,她就知道,她一直是這麼相信的。果然就是這樣!

  又過了一段日子,「秀」美麗——尋找夢想的旅程活動初選結果出來了。

  第一名果然是空氣球。

  婷婷玉立413排在了第六,與第五名差了一千六百多票。無緣複賽。

  不過尹婷還是很開心。現在每天都有人與她分享身邊的美麗,她們在網上設立了好幾個不同的組,有幾個城市還組建了公益活動,大家都過得特別充實。

  「秀」為複賽設立了晚宴活動。請了很多參賽者來參加。一來是五位入選複賽的選手要正式踏上尋夢旅程,算是一個送行活動,二來初選裡各位選手各有千秋,辦個活動慶祝展示,讓活動效應繼續下去。

  晚宴有明星參加,有表演。也有演講會,有幾位選手會上台演講。原本邀請了尹婷,但尹婷拒絕了,她覺得自己惹得一個又一個麻煩,實在不好意思上台丟人現眼。

  有一個環節裡,有位姑娘穿著晚禮服上台彈奏了鋼琴,尹婷以為是哪位明星要唱歌,這位是伴奏。沒想到,沒有明星,只有鋼琴師在彈,而且彈得不算好。鋼琴師彈完了一節曲子,站了起來,走到台前麥克風那,說道:「大家好,我是森林沒有木。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鋼琴演奏家,我今天,實現這個夢想了。雖然只會彈一首。謝謝大家。」

  森林沒有木!尹婷驚訝,瘋狂鼓掌。她拉著身邊仇正卿的手,非常激動:「是她!是森林沒有木!她做到了!」

  「婷婷玉立413,你在嗎?我想給你一個擁抱!」森林沒有木在台上說。

  尹婷熱淚盈眶,沖上台去,在大家的掌聲中與森林沒有木擁抱在了一起。

  之後環節一個接著一個。尹婷抽了個空檔,拿了空氣球的新書去找她簽名:「我是你的粉絲。」她跟空氣球說。

  空氣球微笑著幫她簽了名,在她要走的時候叫住了她:「婷婷玉立413。」

  尹婷回頭,空氣球對她笑:「我是你的粉絲,我很喜歡看你的微博。愛你,加油哦。」

  尹婷又哭了。

  太容易哭這個毛病真不好啊。她找到人群裡的仇正卿,抱著他的胳膊抹眼淚。仇正卿拿了紙巾出來幫她擦。

  台上,最後一個環節結束了。「秀」的總經理上台發言。他感謝大家對這個活動的支持,也盛讚每一位選手創造和發現到的美麗。「你們傳遞的溫暖勝過我們所能付出的獎勵。」

  尹婷拚命鼓掌。

  「秀」的總經理繼續往下說,尹婷聽得開心,仇正卿卻忽然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沒哭了。」尹婷說。

  「拿著吧,一會用得著。」仇正卿這樣說。

  尹婷不明所以,但還是接過了。

  「秀」的總經理已經講到了最後的部分,「以及,咳咳,大家也都知道,我們集團有位副總叫仇正卿。寫著他全名的公告曾在首頁掛了一個月。」

  下面一片笑聲。尹婷也笑,一邊笑一邊看了仇正卿一眼。仇正卿也回視了她一眼。尹婷只注意到他也在笑,沒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緊張。

  「秀」的總經理繼續說:「所以呢,嚴格算起來,他的職位比我高,權力比我大,下面這件事是他逼我做的。」

  台下的人都不笑了,很好奇,都靜下來聽他說。

  尹婷更是抓|住仇正卿的胳膊,低聲問:「你幹什麼了?」

  仇正卿沒說話。

  大家不笑了,換總經理笑。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照著上面的字念:「婷婷玉立413,413510問你,婚禮的日子定在12月24日可以嗎?他說,因為那一天對你們有特殊的意義。」

  尹婷驚訝地張大了嘴,然後伸手摀住了。

  追光燈打在了她的身上,周圍如潮的掌聲掌聲將她淹沒。

  尹婷眨眼睛,用力再眨幾下。她看到周圍的人都看著她笑,她看到身邊的仇正卿也在看著她笑。她的眼淚掉了下來。真討厭,她真的又哭了。

  「可以!」尹婷大聲答。一個猛撲,撲進了仇正卿的懷裡,更大聲地再答一次:「可以!」

  仇正卿大笑,所有的人都在笑。

  尹婷把臉埋在仇正卿懷裡。

  她感到幸福!

  《求你正經點/一見陽光就燦爛》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