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陷入絕境

就在府中護衛們滿城尋找著洛晨二人時,洛晨也正在焦急地尋找著冉之宇的身影。

今日,她挨不住冉之宇的軟磨硬泡,跟著他一起出了府。可中途他去出恭,卻半天沒有回來。

開始時,洛晨以為是這孩子又在搞惡作劇,所以也沒有太過在意。因為平日裡,這樣的情況也時有發生。洛晨和護衛們只要稍有不察,便總能被他找到機會偷偷溜走。然後他再獨自躲藏在角落裡,津津有味的看著你為了找他,急得團團轉的傻樣兒。

洛晨上過幾次當後,對此也有了抵抗。不止是她,兩個隨行的護衛顯然也有著同樣的想法。

可直到洛晨在原地等了很久,卻依然沒見冉之宇主動出現時,她才漸漸發覺倒事情的不對。那孩子雖然愛做惡作劇,卻並沒有什麼耐心,從來沒有躲藏這麼久還不出來的時候。

洛晨與兩個護衛商量了一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三人趕緊分頭尋找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洛晨將附近的街巷翻了個遍,卻仍沒有見到冉之宇的身影,她心裡的不安也越發擴大起來。正當她準備回府看看時,卻突然聽聞了流民□的事情。

看著街上四散奔走,驚慌不已的人們,洛晨也緊張到了極點,冉之宇下落不明,華城又遭此突變,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心急之下,加快了腳步,朝著府中跑去。

「寶姑娘!」正在這時,一聲呼喊傳來。洛晨回頭一看,叫她的正是之前那兩名護衛之一。而此時他懷中抱著的,可不正是冉之宇!

可還未等洛晨鬆上口氣,便見冉之宇的額頭上,一道長長的傷口正向外不斷的流淌著鮮血。

洛晨驚呼道:「這是怎麼回事!」

冉之宇滿臉痛色,一見洛晨,強撐著的倔強立馬退了下去,雙眼噙滿淚水的說道:「阿晨,我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而已的。誰知道卻碰到壞人了……」

一旁的護衛連忙簡潔的說道:「宇少爺被‘略買人’盯上了,反抗的時候撞到了頭,傷得不輕。幸好我當時及時趕到,不然後果真是不可想象。

洛晨心中頓時一驚。「略買人」本來指的是人口販子,在歷代法律中,都要被處以重刑。但在時下這荒淫成風的世道下,他們竟成了專為貴族搜集美人孌童之人。因為背後有人撐腰,所以略買人平日行事極為放肆。

洛晨沒有想到,竟有人敢對冉之宇下手。一時間她又氣又急,看著他頭上的傷口,更是心疼不已。

「寶姑娘,有傳聞說流民暴*亂,正在攻城呢,情況緊急,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咱們還是趕緊回府,確認了消息再作打算吧。」那護衛焦急地說道。

洛晨立即點了點頭,兩人帶著冉之宇便向府中趕去。

***

一進府門。洛晨便看到了迎面而來的護衛阿虎。

「寶姑娘,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宇少爺這是怎麼了?」阿虎看到冉之宇受傷,表情也從驚喜瞬間變成了驚慌。

可還沒等洛晨開口解釋,便聽阿虎接著說道:「寶姑娘,時間緊急。先給宇少爺處理一下傷口,流民正在東城門攻城,馬上就要破城而入了,趁著他們還未攻到西城門,我們要趕緊闖出去,不然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洛晨驚訝極了,她沒想到流民的勢力竟然這麼大。華城有護城河,有城牆,還有守軍,怎麼會這麼容易便被攻破?

可阿虎也沒時間再對洛晨多做解釋,他趕緊命人將出府尋找洛晨二人的護衛們都召集了回來。

洛晨看著他滿臉嚴峻的樣子,突然想到什麼,「主上呢?主上不是應該今日回府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兒?」他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麻煩了吧,洛晨心下著急起來。

聞言,阿虎的臉上卻帶上了一分尷尬,但還是語含勸慰的說道:「寶姑娘,主上正午就回來了,現在已出城去了。我們現在立即出發,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追上他。」

出城了?他已經出城了?洛晨愣了一下。

卻聽此時,冉之宇微弱又委屈的聲音傳來:「阿晨,二兄他把我扔下了嗎?」

洛晨低頭看著面色越發慘白的冉之宇,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中一酸。可她面上卻還是笑了一笑,搖著頭說道:「不會的。」他不會丟下她和之宇的。

「是啊,宇少爺千萬不可如此認為,您是主上唯一的親弟,他怎麼可能扔下您呢,主上他……」

阿虎的話說到一半,便見一名護衛急急的跑了進來,疾呼道「虎哥,不好了,城破了!流民已經大量湧入,正在城中燒殺搶掠呢!」

「什麼!」阿虎大驚失色,「那西城門呢?可已被占領?」

「流民們進城後只顧到處搶掠,西城門還沒有多少人把守。咱們現在快逃,倒還有一拼之力。我見那些流民跟瘋了一般,此處萬萬不可久留。」

「好!出發!今日咱們就是拼得一死,也要將宇少爺送出城去!」阿虎沉聲命令道。

***

馬車裡,冉之宇的身體控制不住的發起抖來。洛晨摸了摸他的腦袋,感覺到有些微微發熱,心下愈發著急起來。看這樣子,這傷還當真有些危險。

不知所措間,她挑開車簾,急切的問向駕車的阿虎:「阿虎,你可有‘玉凝膏’?這金瘡藥效果太差,宇少爺已開始發燒了。」

阿虎一愣,無奈的搖頭道:「那‘玉凝膏’乃是療傷聖藥,整個冉府也只有幾瓶,哪可能是我一個小小的護衛能有的。」

說罷,他看著虛弱的冉之宇,擔憂的歎了口氣,「寶姑娘記住,一會兒不論發生何事,你只要呆在馬車裡,照顧好宇少爺便可。少爺他現在必須盡快出城就醫,待會到達城門時,怕是會有一場惡戰。」

「嗯!」洛晨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日前還安寧平靜的華城,今日簡直變成了人間地獄。到處是血光,火光,哭聲,喊聲……流民們積攢許久的苦與恨,似是都發洩在了他們暴力血腥的行動中。一入城門,他們便到處搶奪殺掠。尤其是一些大戶人家,更是成為了他們對付的重點對象。

而城中的百姓們,若只是錢財被搶,那還算是幸運。很多人到最後,卻連命都沒了。

一路上,洛晨一行人也遇到不少正在搶掠的流民。他們看到冉府這一隊殺氣凜凜的護衛時,大多都選擇了避讓。但也有一些不自量力攻過來的,都被護衛們一劍砍殺掉了。

這五十名護衛人數雖少,卻個個武藝高強,訓練有素,自然不是這些因為長期饑餓,大多面黃肌瘦的流民們可以相比的。

洛晨聽著馬車外不時響起的哀嚎陣陣,死死地抱著冉之宇發抖的身體,臉上的表情一片沉凝。

終於,眾人抵達了城門,向著守在門下的數百流民靠近著。

「來者何人?」流民中,一個面色黝黑的漢子高聲喝道。

「我等乃是冉州冉家之人,還望各位好漢行個方便,放我等出城。冉府他日必當重謝。」阿虎朗聲說道。

那漢子愣了一下,他們來華城之前,確實知道此地有一處冉家分支,但沒想到,竟然還有冉州本家的人。看著阿虎等人殺氣凜凜,威風赫赫的勇猛之相,那漢子一時有些猶疑不定。

見狀,阿虎再接再厲地說道:「諸位如今起事,想必是為了過上更好的日子,如今放我等出城,諸位也沒有任何損失。刀劍無眼,還是赫要傷了和氣的好。」

流民們交頭接耳起來,那漢子回身與其中幾人商量了片刻後,看向阿虎說道:「好吧!我大牛今日就賣你個面子,但你們人可以離開,馬匹和錢財必須要留下!」

這些流民們占領城池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會留下來,剩下大多都是在搶掠一番後,便接著跟隨李天河,流竄至下一個城池。因此,他們這一路之上,最缺的便是馬匹。

聞言,阿虎心下大喜,他沒想到事情竟然這般順利。看來,這幾個流民還沒有被怨氣沖昏頭腦。若能不廢一兵一卒便順利出城,損失幾匹馬又算的了什麼。就算沒有馬,想必主上也會派人在城外接應。

想罷,阿虎果斷地命令道:「下馬!」

「是!」眾護衛齊聲應道,翻身下馬。

見狀,那名叫大牛的漢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可隨即看到洛晨所在的馬車卻毫無動靜時,他再次沉聲喝道:「馬車也要留下!」

阿虎蹙了蹙眉,臉上閃過了一抹怒色,剛欲開口拒絕,卻聽那大牛繼續說道:「今日我大牛放你們出城,可不是因為怕了你們,條件若是答應,我大牛自是沒有話說。若是不答應,也赫再廢話,今日就讓兄弟們看看,到底是你們的劍厲害一些,還是我們的大刀更勝?p>

懷錚 ?p>

聞言,阿虎緊緊的握了握劍,可還是壓下了心中怒火,恨恨的咬牙說道:「好,我答應你。」

說罷,他掀開車簾,將幾近昏迷的冉之宇,從洛晨懷中抱了出來,「寶姑娘,下車吧。」

「嗯。」洛晨應了一聲,便出了馬車。看這形勢,確實比他們預計的好上許多,但洛晨這心裡,卻仍然不安的很,只希望能夠快些出城,好結束這場緊張的噩夢。

眾人棄了坐騎和馬車,便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眼看就要走進難民之中,每個人手中的劍,都握得更緊了一些,眼神也時刻提放著周圍,不敢有片刻放鬆。

卻聽這時,那大牛再次開口說道:「這孩子可以帶走,但女人必須留下!」這一次,他的聲音竟帶上了掩飾不住的興奮。

眾護衛臉色一沉,洛晨的心裡更是「咯登」一下,暗道不妙。剛才出府之前,因為時間太過緊急,她只來得及在臉上隨意抹了幾把灰。可現在看來,卻並沒有什麼效果。

洛晨想的不錯,此時的她,雖然臉上有些邋遢,但那姣好的五官和玲瓏的身段卻是掩也掩不住的,只要讓人多看幾眼,很容易便可看出那絕色之澗。

阿虎臉色黑青的沉聲說道:「此乃我家主上的寵婢,諸位還請三思而後行,為了一個女人而已,丟了性命怕是不太值當。「

卻見那大牛不甚在意的哈哈一笑:「我當是什麼,不過是個婢女而已,今日這華城之中,不知有多少貴族的正妻,也要被咱們兄弟壓在身下任意耍弄。我大牛當初既然敢起事,便早就做好了砍頭的準備!死前能嘗嘗冉家女人的滋味,倒也不妄活上這一世了!」

說罷,他雙眼淫光大盛的死死盯著洛晨,嘴上卻高聲喊道:「兄弟們,咱們為了一口粟米做牛做馬時,那些貴族在做什麼?他們在喝酒吃肉!咱們連個女人的小手都沒摸過時,那些貴族們在做什麼?他們在夜夜笙簫!憑什麼咱們就生來下賤,憑什麼他們就能高高在上!今日,咱們就搶了他們的錢財,睡了他們的女人!」

「搶了他們的錢財,睡了他們的女人!搶了他們的錢財,睡了他們的女人!」數百流民齊聲高呼,一時間群情激昂,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眾護衛看著這急轉直下的形勢,心中都暗自著急起來,洛晨更是緊張萬分。

阿虎的臉色滿是嚴峻,他沒想到這大牛的幾句話,竟這般輕易便挑動起了流民們的情緒。

盡管之前便做好了惡戰的準備,且以他們五十個人的武藝,要對付這數百面黃肌瘦的弱民,勝算還是不小的。但若能不廢一兵一卒便順利出城,他們自然不想多做冒險。更何況,就算他們最後能夠戰勝,怕也會耽誤不少時間。而冉之宇現在卻急需大夫診治,這般耽擱下去,不知會有什麼後果。萬一再引來更多的流民……

阿虎低頭看了看神志已有些模糊的冉之宇,心下沉吟起來。片刻後,他轉身與身邊的幾名護衛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決定。

終於,阿虎暗下決心,回頭看向了洛晨,聲音滿含歉疚的說道:「寶姑娘,如今形勢你已看到。宇少爺的傷勢耽擱不得,就只好委屈一下你了。你放心,以你這等容貌,落在他們手上也絕不會有性命之憂。不出幾日,主上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洛晨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阿虎,他們這是要捨棄掉她了嗎?

他說的是沒錯,她落到這些流民手裡,確實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卻會讓她生不如死啊!眼下形勢雖然嚴峻,但憑著他們五十人的本事,若要強行突圍,還是有很大希望的。雖然知道冉之宇的傷勢需要盡快就醫,但就這般輕易的被他們捨棄,洛晨還是無法接受。

在洛晨這樣的目光下,阿虎有些狼狽的避開了眼睛,心下也不禁升起微微的痛惜,不知所雲的再次重復道:「你放心,主上定會救你出去的。不過是暫時之辱,以主上對你的寵愛,定會體諒理解,絕不會因此對你心生芥蒂的。就幾日,就幾日而已,還請寶姑娘定要堅持下去!」

以主上對她的寵愛嗎?洛晨涼涼的笑了起來。原來,他們還記得冉之宸對她的寵愛啊。可即使是這樣,還是這般輕易就捨棄了她嗎?

是了,在所有人的眼中,就算冉之宸對她再是寵愛,她也不過是個以色事人的玩物而已。這些人從骨子裡,還是對她頗為輕鄙的吧。

或許在他們的認識裡,她落到這些流民手裡後,將受到的恥辱都不算什麼,冉之宸也不會太過在意。在這個姬妾互換,美人共享的時代,只要不是為人正妻,誰會去在意什麼貞潔。

洛晨想的沒錯,阿虎確實是這般認為的。在他看來,現在將洛晨留下,當真是最明智的選擇。比起洛晨的貞潔,冉之宇的安危顯然要重要的多。如洛晨這般的身份,是沒人會在貞潔上對她多做苛求的。就算冉之宸因為她的受辱而有所芥蒂,但只要時間一長,想必也會漸漸忘卻了。只要她忍過這幾天,以後什麼都不會改變,頂多就當是被狗咬了幾口罷了。

「想好了嗎?是留下這女人,還是你們全都留下!」大牛在一旁不耐的說道。

聞言,阿虎咬了咬牙,最後看了洛晨一眼,「寶姑娘,你定要堅持住!」說罷,他抱著冉之宇,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直到那城門被打開,直到他們走出城外,直到那城門關閉,再也看不到他們的影子,一行淚水,才驀地從洛晨的眼中流了下來。

片刻後,那淚水滴落地底,消失不見。洛晨轉過身去,對上了大牛興奮的眼神。她摸了摸腰間從不離身的長劍,微微的笑容,凜然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