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三天之後發生了一件事情,那件事情讓所有的人重新陷入恐慌之中,因為鳳凰根本就沒有死。
那天那個店主的兒子哭著跑過來,他拉著我的手對我說他最喜歡的那些花枯死了,然後他把我帶到了客棧後面,當我到了那個地方的時候,我突然沉默下來沒有說話,後來月神和皇柝也來了,他們的表情和我一樣嚴肅。
因為在聽竹軒後面的那快寬闊的草地中央,有一大片草已經枯死了,很大的一塊,像是一片明亮的傷痕。
皇柝說,那塊土下面有問題。
然後月神走過去,手上凝聚出月光向地面劈下去,然後那塊地面突然裂開,在裂開的土壤中,我看到了一大把針,那些針上淬著劇毒,所以那些草會大量大量地枯死。只是那些針的頭部,卻不是鳳凰的樣子。
皇柝說,我們應該再看看針的屍體。
針的屍體被重新挖出來,陽光照在針僵硬的屍體上。
皇柝指著針手指上的淤血說,王,你看她的手指。
我問皇柝,為什麼會有那些淤血?
皇柝說,因為在她死後屍體已經僵硬了,可是還有人動過她的屍體,有人硬把她的手指掰開。
月神說,因為當有人要殺針的時候,針已經把她頭髮上的針拔下來握在手上了,可是針還沒來得及把針射出去,那個人就殺死了她。然後再硬掰開她的手指把她手上的針換成鳳凰用的針,好讓我們以為針就是鳳凰。
熵裂沒有說話,他的表情一直很嚴肅。過了很久,他輕輕地說,把她埋下去吧,不要再動她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大堂吃飯的時候,皇柝突然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他在告訴了身邊的店小二他要什麼之後就什麼也沒說了,只是攤開手掌,我看他手中是一張白紙,紙上是從地裡挖出來的針。
我仔細地看著那些針,因為我知道皇柝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叫我看這些東西,當我在燈光下看了很久之後,我突然動容,然後我看見皇柝的微笑,他知道我已經發現了秘密。
因為其中有根針上面有著血跡,也就是說,那個把毒針從針手中換下來的人被針刺到了,所以現在他必然已經中了毒。
皇柝說,解那些毒必須要幾種特別的藥材。
我看到皇柝的眼睛很亮,然後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我說,只要我們找到了客棧中誰買了那幾種藥就可以知道誰中了毒。
皇柝點點頭,說,知道誰中了毒,就知道誰是鳳凰。
客棧每天都會有運貨的馬車停在門口,然後店小二和掌櫃會去清點那些客棧需要的貨物,當然也會有藥材。如果是居住在客棧中的客人定的貨,那麼就會有搬運的工人直接將貨物送到客人的房間裡面去。
我們發現每天都會有藥材從這個城市中的各大藥鋪中被運到這個客棧中來,一大部分是客棧燉藥湯用的補藥,而另外卻有一小部分藥材是被送進銥棹的房間裡面。
當我和皇柝把這件事情告訴熵裂的時候,熵裂卻搖搖頭說,絕對不是銥棹。
熵裂告訴我們,原來銥棹一直都在吃藥,因為在很多年前,她就有傷一直沒有醫好,在居住在太子的府邸時,都是有專門的人為她每天送藥,只是當搬到這個客棧來之後,只有把藥送到這個客棧。
熵裂說,銥棹吃的那些藥都是些恢復靈力的藥材,絕對不是解毒的藥材。
當我們和皇柝離開熵裂的房間的時候,皇柝對我說,王,我們應該看去看看銥棹的藥方。
落草齋是這個城市裡面最大的一間藥鋪,那些為銥棹送藥的人全是這個店裡的伙計,我們走進那間藥鋪,找到大夫,然後問他要銥棹的藥方。
那個大夫很勉強地笑,但是他的笑容裡的漫不經心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說那是病人的隱私,作為醫生不能隨便給別人。
皇柝走上去說,如果你答應給我們看那張藥方,我可以答應隨時替你醫治三個人。
那個醫生很輕蔑地笑著說,我自己就是全城市最好的大夫,我為什麼要你替我醫治病人?
皇柝看了我一眼,然後我走上去,拉過旁邊的一個伙計,一揮手,一把冰劍突然就刺穿了他的胸膛,我看到那個大夫驚慌失措的面容,當那個伙計的鮮血不斷地噴薄而出蔓延到地面上的時候,我和皇柝笑著轉身離開,當我們跨出大門的時候,我們聽到了那個醫生顫抖的聲音,他說,請你們留下來。
皇柝用手上的凝聚的光芒輕撫那個伙計的胸膛,然後那個被冰劍刺出來的不斷流血的傷口慢慢愈合了,最後竟然成為一段光滑的皮膚,仿佛從來沒有受傷過。那個醫生早就攤坐在地上,眼中是驚詫和恐懼。
那張藥方被我們拿在手上,粉紅色的紙張,薄而透明,上面大夫的字跡龍飛鳳舞。在藥方的最後,是三味奇特的藥材,崆鱈草,火蟾蜍,魄冰蛛絲。
皇柝說,這三味藥是最好的解毒藥材。
我望著皇柝,他的眼睛裡又出現了那種奇特但是格外吸引人的光芒。我知道他的意思。
當我們回到客棧的時候,我在淺草堂的院落裡看到了銥棹,她穿著一件灑金的黑色長袍,華麗而充滿神秘,她的面容冷傲而神秘,如同黑色的曼佗羅花盛開時的詭異。可是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她突然露出了笑容,如同風吹開冰凍的湖面,那些微笑在她臉上如同細小而精美的漣漪徐徐散開,她說,王,卡索,你還好嗎?
我說,還好,我看見你每天都在吃藥,你身體還好嗎?
她攏了攏額前的頭髮,笑著說,沒關系,只是一些養傷的補藥,謝謝王的關心。
那天晚上皇柝來到我的房間,他對我們說,卡索,我們應該去一下銥棹的房間。
我說去幹什麼?
去看看她的藥材裡面是不是只有補藥。
我告訴皇柝,我們應該叫月神。
皇柝看著我,遲疑了很久,然後說,為什麼要叫月神?
我說,如果銥棹是鳳凰,那麼只有月神才可能和她較量暗殺術。
皇柝望著窗外的夜色,然後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當我和月神皇柝來到那個房間的門口的時候,銥棹已經睡了,因為房間裡沒有任何燈光。
在伸手推門的一剎那,我突然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以前有過同樣的情景出現過,我回過頭看月神,她的表情也是一樣,我們彼此對望了一會兒,然後同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我們推開門,可是還是晚了,銥棹躺在地板上,臉望著天花板,面容上是驚恐的不可置信的扭曲的表情,她的咽喉上有著一道很細小的傷口,可以看出是一劍致命。殺她的人肯定是銥棹完全沒有想到的人,因為她完全沒有還手的能力,如果不是出其不意,沒有人可以讓銥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因為熵裂曾經告訴過我,銥棹的靈力絕對可以達到幻術師的水平。
月神點燃銥棹房間裡的油燈,然後我們看到了她的床邊的那個櫃子,那個櫃子已經全部被打開過了,可是都沒有關起來。櫃子裡全部都是藥材,可是皇柝卻告訴我,那三味解毒的藥已經全部不見了。
月神說,這樣看來銥棹不是鳳凰,真正的鳳凰就是殺死銥棹的人,她來偷藥,可是被銥棹發現了,於是殺了銥棹,可是我們突然來了,所以她還沒來得及關好櫃子就只有走了。
我問月神,那麼你覺得鳳凰是誰?
月神說,現在就去房間看看。
房間裡一個也沒有,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堂裡面,除了潮涯。
熵裂坐在大堂的中央,片風坐在他的旁邊,花效坐在大堂的一側,可是她沒有彈琴,她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另外一側是那個配劍的英俊的年輕人伢照,伢照旁邊是那個老人潼燮和那個肌肉發達的男人魚破。
我問熵裂,剛才有誰不在這裡?
熵裂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在天一黑就開始在這裡喝酒的,其間伢照和魚破曾經離開過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夠不夠殺一個人?月神繼續問。
熵裂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說,不夠,絕對不夠。
伢照冷冷地看著月神,說,連殺只雞都不夠何況殺人。
熵裂低聲地問我,這次死的是誰?
銥棹。我回答他。
然後我聽到皇柝的驚呼,他說,我們竟然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然後他沖了出去,我和月神也跟著他沖出客棧,我隱約地感覺到了皇柝要去的方向。
當我們趕到落草齋的時候,落草齋已經陷入了沖天的火海中,站在那片火海面前,我突然覺得似乎重新回到刃雪城中,在幻影天的大火裡,釋倒在地面上單薄的身體,他的白色晶瑩的瞳仁。
火光彌漫在皇柝和月神的臉上,我看到他們變換不定的表情。
我問皇柝,你怎麼知道這裡會出事?
因為我們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王,你還記得那三味藥嗎?
記得,崆鱈草,火蟾蜍,魄冰蛛絲。
可是,王,你知道嗎,那三味藥是幻雪神山和刃雪城裡才有的東西,凡世的一個普通的大夫怎麼可能知道這三味需要靈力凝聚才可以生長的藥材?
那麼那個大夫……
對,那個大夫是另外的人喬裝的。
月神緩緩地說,你們最好去問問潮涯,今天晚上她在什麼地方。
第二天晚上,在我們將銥棹的屍體下葬之後,全部的人都聚集在客棧的大堂裡面。那天晚上花效遲遲沒有出現,熵裂叫店小二先把菜上上來,那天的菜很豐盛,可是所有的人都不是很有胃口,沒有人在面對接二連三的死亡之後還會有很好的胃口。當店小二把菜擺完之後,花效還是沒有出現,於是熵裂叫店小二先退下去,我們繼續等花效。
當我們幾乎要以為花效也被人暗殺了的時候,花效出現了,她穿得很隨便,臉上沒有任何裝容,臉色顯得很蒼白。
熵裂沒有問什麼,我也沒有問什麼。然後大家開始吃飯。
在開始吃飯不久,我突然看到月神面容上彌漫出殺氣,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那麼充滿殺戾的的表情。然後她手中的月光突然出現,她轉身沖了出去,當門打開的時候,月神看到了走廊上店主的小孩子,他抱著柱子,驚恐的表情,張大了嘴望著聽竹軒的方向,眼神裡的恐懼無窮無盡地彌漫出來影響了每一個人,月神朝著聽竹軒的方向飛掠過去,長袍在風裡發出裂錦般的聲音。
我隱約感覺到鳳凰已經出現了,我不放心月神,於是跟著展動長袍飛掠過去,可是我的胃中突然一陣劇痛,眼前出現斑斕的色彩,無數的幻覺從地面升騰起來,我回過頭去,看到所有的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我突然意識到飯菜裡面被人下過毒。只是皇柝和潮涯依然站在黑色的風裡面,風將他們的長袍吹動起來,我眼前突然一黑昏倒過去。在我昏過去的時候,我眼前最後的畫面讓我想叫出聲來,因為皇柝已經對潮涯出手了,他的防護結界已經全部展開,而潮涯的無音琴也已經出現了,我看到無數的白色晶瑩的蝴蝶從黑色的琴弦上幻化出來,我知道潮涯已經學會了蝶澈的暗殺術。只是我不知道,皇柝和潮涯,誰會被對方殺死。只是我已經無能為力,黑暗突然崩塌下來,我被埋葬在最深的不見天光的深淵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