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快手

  慕枕流看著備用的那個信封,一邊伸手去接,一邊道:「夙沙公子真的是……不出所料啊。」

  夙沙不錯縮手,將信封重新放入懷中:「這不是正中你的下懷嗎?」

  慕枕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胸口。

  夙沙不錯拍了拍胸口道:「想拿回去?」

  慕枕流抬眸看他。

  夙沙不錯道:「若是拿回去,豈非辜負了你向你的廣甫兄引薦我的一片苦心?」

  慕枕流看了他一眼,往主屋的方向走。

  夙沙不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你知道我想接近高邈,所以將這封信交給我,讓我有理由正大光明地去找他。而你也能藉機將自己在平波城的消息透露給他。萬一知府對你不利,高邈就能成為你的後援。」

  慕枕流淡然道:「我既成全了你,你何不順水推舟?」

  夙沙不錯道:「因為你雖然給了我一封信,卻沒有在信中提及我。」

  「哦?難道你希望我提到你虜劫我的事?」

  夙沙不錯道:「你對我隻字不提,你的廣甫兄自然會將我當做可有可無之人,說不定送完信就會將我打發走。於是,我千里迢迢地跑了一趟腿,卻什麼好處都沒有撈到。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十分之不划算,所以這一趟還是不跑的好。」

  他說完,慕枕流已經走到門口,停下來看他。

  夙沙不錯拍了拍胸口道:「信畢竟是你送給我的第一樣禮物,我當然應該留作紀念。說不準哪一日,我想通了,還可以幫你送給你的廣甫兄。」

  慕枕流道:「幫我查一查廖大人的內眷。」

  夙沙不錯:「……」

  慕枕流道:「順便能查一查局丞和五位室令的話,那是再好不過。」

  夙沙不錯:「……」

  慕枕流彷彿沒看到他陰沉的臉色,繼續道:「若是還有空,再查一查知府吧。」

  夙沙不錯道:「你把我當做什麼人?」

  慕枕流道:「這要看你幾時願意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夙沙不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走,但走出沒兩步,又折了回來:「幹活之前,你總要給我吃一頓飽飯吧。」

  局丞想的十分周到,除了為他找了個門房之外,還找了個廚娘。原本還有一個小廝,慕枕流以起居都由自己打理為由,拒絕了。

  慕枕流吃過廚娘準備的晚膳,便回書房辦公。

  夙沙不錯則出了門,沒說去哪裡,慕枕流也沒問,到半夜,夙沙不錯才一臉疲憊地回來,然後帶著一身寒氣鑽進了被窩。

  慕枕流迷迷糊糊地醒來,還未開口,胸口就被塞入一雙冰冷的手,將他凍得渾身一激靈,想要將手推出去,卻整個人都被摟住了。

  「夙沙不錯?」他低聲道。

  夙沙不錯舒服地呻吟了一聲:「你還沒睡?」

  「……睡了,又醒了。」饒是慕枕流脾氣不錯,半夜三更被這麼吵醒,也有些生氣了。

  夙沙不錯半眯著眼睛道:「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

  慕枕流想從他的胳膊下掙脫開來,夙沙不錯道:「你再動下去,我們倆誰都別想睡了。」

  慕枕流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去書房看書。」

  「你是沈正和的得意門生,書房裡的那些書,你早就倒背如流了吧?」

  「溫故可知新。」

  「嗯,睡不著的話,我跟你說說廖大人後宅的事?」

  慕枕流豎起耳朵:「也可。」

  夙沙不錯道:「他的妻妾之中,已有六個承認他收受賄賂,徇私枉法。」

  慕枕流道:「只是如此?」

  「有兩個還說他勾結局丞。三個說他勾結室令。」

  慕枕流道:「你打聽到的?」

  夙沙不錯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這消息在知府衙門根本不算大消息,人人都知道。」他見慕枕流久久沒有做聲,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慕枕流道:「我什麼都沒想。」

  夙沙不錯道:「知府這次是衝著軍器局來的。」

  慕枕流道:「只要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

  「軍器局目前還在天機府轄下,但是天機府已經不問世事,萬一局丞等人下馬,最快接掌軍器局的將是……平波城知府。」

  慕枕流道:「我還在。」身為軍器局掌局,只要他在,知府的手就伸不過來。

  夙沙不錯道:「所以,局丞和五室令倒下後,就輪到你了。」

  慕枕流低了低頭,半縮起身體,閉上了眼睛。

  以為他不安,夙沙不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慕枕流身體微微一震。五歲以後,就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他,儘管是極簡單的動作,卻讓人感受到了絲絲的寵溺和關懷。

  夙沙不錯說得不錯。

  很快,廖大人貪污受賄的證據就被調查得一清二楚,軍器局上至局丞,下至門房統統被波及,唯一置身事外的只有剛來軍器局還不到半個月的慕枕流。

  原本,局丞等人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老掌局受賄與己無關,且表示早對老掌局的所作所為不滿,苦無證據,才忍耐至今,知府審了半天,始終找不到突破口。誰知,審到第三天,雜室令突然帶著妻兒潛逃,人出城不到一里,就被追了回來,一起追回來的還有八萬兩銀子。

  雜室令辯無可辯,將局丞等人全都抖摟出來,接下來,軍器局諸人兵敗如山倒。

  慕枕流作為軍器局的掌局,被傳訊過幾次,每次都是客客氣氣地迎進去,輕輕鬆鬆地送出來。一來,他進入軍器局時日尚短,來不及與局丞同流合污。二來,知府十分賣沈正和的面子,不敢為難他。

  很快,老掌局自殺的案子宣告偵破。

  老掌局因為家眷在大街露財,貪污之事被眾人得知,局丞等人為了自保,所以以威脅的手段,迫使他在家自盡。

  百姓十分單純,最恨貪官污吏,得知此事後,莫不拍手稱快。

  夙沙不錯見慕枕流愁眉不展,道:「你怕知府下一個就要對付你?」

  慕枕流搖頭。

  夙沙不錯道:「在知府大刀闊斧之下,軍器局蛀蟲被一一拔出,從此煥然一新。你身為掌局,受益匪淺,還有什麼不滿?」

  慕枕流道:「我要見一見局丞。」

  夙沙不錯道:「他被判了流放,後天就走,你要送行?」

  慕枕流突然坐不住了,「不,我現在就要見他。」

  再見局丞,與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相差甚遠。曾經精明銳利的眼睛變得暗淡無光,看到慕枕流時,眨了好幾下,才有了點神采。

  「慕大人。」局丞有氣無力地說。

  幾個室令都看過來。牌室令中氣最足,大聲喊道:「慕大人,我們是被冤枉的,你快救我們出去!」

  慕枕流道:「證據確鑿,我也無能為力。」

  牌室令低聲咕噥了一句,一屁股坐下,背對著慕枕流。

  局丞苦笑道:「牢中日子不好過,他心情不好,還請慕大人多多擔待。」

  慕枕流道:「任何人突遭此變,難免會想不開。」

  「突遭此變。」局丞嘀咕了一句,嘆氣道,「是啊,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得叫人措手不及。」當他知道知府要對付自己時,已經著手疏通關係,沒想到還是尺了一步。想到這裡,他又恨起沉不住氣,以至於他們滿盤皆輸的雜室令來。

  知府知道雜室令犯了眾怒,並沒有將人與他們關在一起。

  局丞突然壓低聲音道:「我們並未受賄。」

  慕枕流微微皺眉,似不滿他們到了這個份上還說假話矇騙自己。

  局丞道:「我們只是中飽私囊。」

  慕枕流一怔。

  「知府的那些證據……都是捏造的!」局丞咬牙。他沒想到為了將他們送進來,知府竟然會捏造證據!不然也不會自以為手腳做得十分乾淨而掉以輕心,讓知府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他們幾個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