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剿匪

  到了屋裡,慕枕流正提壺斟茶,俞東海拱手道:「俞某不告而別,萬乞恕罪啊!」

  慕枕流忙放下茶杯道:「不敢不敢。俞大人公務為先,理所應當。」

  俞東海敏銳地挑眉:「叫我俞大人這般生疏客套,莫不是真的埋怨愚兄?」

  慕枕流道:「俞兄哪裡話,快快請坐。」

  兩人落座,俞東海將自己接到師爺說火雲山賊人作亂的來信,不得不提前離去之事娓娓道來。

  這些話慕枕流已聽秀才說過一遍,略作安慰後,便道:「俞兄在客棧中,可曾遇到不平常之事?」

  俞東海端茶的手微微一頓:「何為不平常之事?對了,還不曾問那位楊柳胡同的宗寡婦到底是何來頭,與廖大人又有何關係?」

  門口傳來一聲嗤笑,夙沙不錯斜了他們一眼,拿著甘藷蹲在門口,繼續吃吃吃。

  慕枕流假裝沒看到,苦笑道:「這就說來話長了。」說罷,將楊柳胡同遇刺之事簡要地說了一遍,因不知俞東海是否知道青蘅郡主的身份,便略過不提。

  俞東海大驚失色:「賊人竟如此大膽!」

  慕枕流道:「好在有不錯在。」

  俞東海不由地多看了夙沙不錯兩眼,實在難以將眼前這個吃甘藷吃得一臉的人想像成所向披靡的高手,乾笑了一聲道:「有夙沙公子在老弟的身邊,我也就放心了。聽慕老弟所言,楊柳胡同的宗寡婦委實不簡單,不但能使喚諸多江湖好手,還能清空街道,恐非一般江湖人所為。」

  慕枕流道:「那俞大人以為?」

  俞東海看向夙沙不錯。

  夙沙不錯舔著手指上的甘藷,斜眼回瞪著他。

  俞東海道:「慕老弟,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夙沙不錯眯起眼睛,慢慢地站了起來。

  慕枕流忙站起來,提著茶壺給他,衝他連眨了幾下眼睛,使眼色道:「茶冷了,請重新燒一壺。」

  夙沙不錯瞪了他一眼,不甘不願地提著茶壺去廚房。

  慕枕流關上門,轉頭道:「俞兄請說。」

  俞東海道:「倒不是什麼要緊話。適才聽慕老弟所言,夙沙公子與那刺客彷彿是舊識,或許,能從中下手,探知刺客的身份。」

  慕枕流道:「我問過,是偶然見了一面,並不知道對方的底細。」

  俞東海想了想,道:「古塘鎮如此凶險,看來只有接住唐總兵之力,方能查個水落石出了。」說著,又苦笑一聲,「前有火雲山,後有古塘鎮,這平波城竟成了前狼後虎的虎狼之地。」

  慕枕流遂安慰了他幾句。

  俞東海起身告辭,慕枕流一路送他出府,折返時,夙沙不錯站在院門口,幽幽地看著他。

  慕枕流不等他問,便主動道:「俞大人是想問你,是否知道那刺客的身份。」

  夙沙不錯道:「我知道。我還知道,你騙他說你已經我問過我了,與那人是偶然見了一面,並不知底細。」

  慕枕流點了點頭,正要往裡走,被他抓住胳膊。

  夙沙不錯沉聲道:「你為何不問我?」

  慕枕流道:「你想說時自然會說。」

  夙沙不錯撇了撇嘴,猶豫了一下,方道:「那人曾在青狼山隱居。」

  慕枕流愣了下,夙沙不錯扭頭走了。

  青狼山,位於隆昌府。

  隆昌府,位於西北。

  西北,是西北王景遲的轄地。

  慕枕流仰頭看天。

  雲,已漸漸地散了。

  西北王府。

  書房上首一人,下首兩人分坐左右,個個一言不發,氣氛凝重。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下首左座之人抱拳道,「何況,他的武功足以橫行於千軍萬馬之中,必不會受到傷害。」

  右座忙道:「天將所言甚是,請王爺三思。」

  景遲起身,緩緩地走到窗邊。

  對面池心亭上,一襲白衣怡然自得地靠著亭角,居高臨下地看著池中游魚,時不時地撒一把碎米,似是感應到他的凝視。白衣人轉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偏頭一笑,日月失輝。

  景遲心頭一震,別開頭道:「便依照你們的意思吧。」

  「是!」

  兩人退出書房。

  景遲雙手一按窗檯,身體猛然躍出,在池中的荷葉上輕輕一點,如鴻雁一般掠過水面,躍到亭簷上,笑道:「登高望遠。此處看王府,果然是另一番景象。」

  白衣人道:「王爺只看到王府麼?」

  景遲道:「你看到了什麼?」

  白衣人道:「大莊山河。」

  景遲忍不住大笑起來。

  白衣人看著笑得不可自抑制的他,緩緩道:「你是不是正要做一件我不會答應,你卻一定要做的事?」

  景遲的笑聲漸止。

  白衣人站起身,淡然道:「既然不想讓我知道,就千萬不要被我發現。」說罷,翩然下亭簷。

  自唐馳洲外出剿匪,俞東海整日裡守著知府衙門,甚少出現在軍器局,平波城突然就安靜下來。

  老掌局的線索到了古塘鎮就追查不下去了,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他送給沈正和的那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慕枕流眼下能做的,也只有靜下心來整頓軍器局。軍器局事務龐雜,好在從唐馳洲和俞東海處借用的兩個室令還能幫上手,一時間倒也有條有理。

  十天後,唐馳洲大勝歸來。

  俞東海出城相迎,兩人把臂言歡,一路進了總兵府。

  慕枕流得到消息,一笑置之。

  至傍晚,俞東海在曾經保護過慕枕流的兩個衙役的引領下,從後門進了官邸。慕枕流正端著青菜往客堂裡走,見到他,愣了愣道:「俞大人?」

  俞東海沉下臉來:「怎的又是俞大人?」

  慕枕流笑道:「你一身官袍,不怒自威,叫我不自覺地便拘謹起來。」

  俞東海哈哈一笑道:「慕老弟也會調侃愚兄啦!」他跟著慕枕流進屋,見到夙沙不錯,笑容倏然收起,不咸不淡地說,「夙沙公子。」

  夙沙不錯抓著筷子,似笑非笑道:「你來得倒巧。」

  慕枕流招呼俞東海一道用膳。

  俞東海婉拒道:「我已用過啦。」

  慕枕流拿來碗筷,眼睛盯著夙沙不錯的酒壺。

  夙沙不錯笑容一僵,把著酒壺往自己的身邊攏了攏。

  慕枕流收回目光,對俞東海道:「我去打一壺酒。」

  夙沙不錯拿著酒壺的手一頓,慢慢地又推了回去。

  慕枕流看著他,忍不住笑出來,被回以一聲冷哼。「俞兄請坐。請恕粗茶淡飯,招待不周。」

  俞東海又推辭了一番,實在推辭不過,才坐下來。他從總兵府出來,粒米未進,不看食物尚不察覺,聞著菜香,勾起了饞蟲,頓覺飢腸轆轆,見慕枕流動筷,也跟著動起來,等吃了個七八分飽,才放下筷子。

  慕枕流見他放下,也跟著放下,道:「俞兄可是從總兵府來?不知那火雲山的山賊可層捉拿歸案?」

  俞東海苦笑一聲道:「談何容易。自我上任以來,唐總兵剿擊火雲山就不下四次,前兩回還能逮到幾個人,到了後來,山賊越來越精,只要有個風吹草動,就躲入深山,叫人看不見,摸不著,找不到。」

  慕枕流道:「這些山賊到底從何而來?」

  俞東海道:「起初是附近城鎮游手好閒的混混,後來,陸陸續續地加入了綠林大盜、朝廷欽犯等凶惡之徒,成立了個火雲寨,專門與平波城對著幹。唐大人雖然又一次地驅走了他們,卻也是治標不治本。不過,」他突然壓低聲音道,「這次剿匪,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慕老弟這回可要好好謝謝唐大人。」

  慕枕流一臉茫然。

  俞東海道:「唐大人在火雲寨繳獲了一匹兵器,上面都刻著『平波城軍器局』。」

  慕枕流心裡風雲變幻,臉上亦是大驚失色:「怎會如此?」

  「慕老弟稍安勿躁,」俞東海拍拍他的手道,「即便真的是平波城軍器局的,也是多年前的事,與你有何關係?當務之急,是將它們運回來,不要再落回那些山賊的手中。」

  慕枕流道:「難道唐大人未曾帶回?」

  俞東海道:「唐大人希望由軍器局出面,收歸這批物資,再撥給總兵府,以免以後扯不清楚。不過,根據我朝律法,軍器局不可私下運送兵器與地方軍隊。我以為,唐大人的想法不甚妥當。最好是由軍器局出面將兵器運回來,交由朝廷處置。」

  換而言之,若是軍器局不出面,其他人不好處置這批兵器。

  慕枕流道:「俞兄所言甚是。」

  俞大人道:「唐大人雖然在火雲山派駐了幾千人馬,但火雲山與平波城尚有一段距離,終不能久留。慕老弟若是準備妥當,就早日將兵器運回來,以免那些山賊捲土重來。」

  悶聲喝酒的夙沙不錯突然一瞪眼,道:「你讓他單槍匹馬地跑去賊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