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小乞丐髒兮兮的,舉止粗魯身上還發出一陣酸臭的味道,但是莫名地讓她覺得非常順眼。想起許多小忠犬都是這樣培養起來的,言傾城那乾涸的心彷彿又慢慢開始濕潤起來。

  她將小乞丐帶回去,親自給他洗了個澡,檢查必要器官是否完好無損。小男孩在浴桶裡拚命掙扎,言傾城被潑了一臉的水,又想起自己之前在七身上受過的委屈,也忍不住遷怒地跟他較勁,常年需要幹體力活的六七歲小乞丐和平時能不動就絕對不動的十二歲少女在氣力上不分伯仲,最後言傾城以體型的優勢險險勝出,將搓洗乾淨的小乞丐從水中撈起,扔到床上。

  洗乾淨後白白軟軟清秀可愛的小男孩縮到床角,一臉戒備地抱膝看著她。

  言傾城忍不住撲哧一笑,走過去彈了彈他的額頭,「我才十二歲,能對你做什麼?」看他仍是一臉不相信,她將聲音調到最溫柔的頻率,輕聲問道:「你願意當我的護衛嗎?能吃飽穿暖學武功。以後再也不用挨打了。」

  ……

  回到家,言傾城將小男孩扔給七,「你得賠我一個心腹。」

  「您不要我了嗎?」七笑著開玩笑,這是過去的他絕不會說的話。愛情果然能改變一個人,人夫七被春桃調教得很好,「我貪心。」言傾城做了個鬼臉,又揉了揉小男孩的頭髮。「他叫做無忌。」

  放那一對新師徒交流,她走進內院。

  這次出門散心花了好長的時間,回來已經是好幾個月以後,七和春桃的兒子也已經滿月了。從滿臉母性光輝的春桃懷裡抱過小嬰兒,言傾城在床邊坐下,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嫩呼呼的小臉。「叫什麼?」

  「耿。」春桃一臉溫柔地看著襁褓中的孩子,「他叫做言耿。」

  言?

  她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無忌是個練武奇才,在七的教導下很快上了進度。這次言傾城變得特別上心,每天都要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一大塊時間來跟『未來對像』培養感情,又努力學習廚藝為他營造出『家』的氣氛,盯緊他身邊任何可能的、潛在危險的女人。

  「您對他很上心。」某天,七突然這麼說道。

  「呃……啊,對啊。未來心腹嘛,當然要盯緊一點。」她乾笑,覺得不說點什麼掩飾,就會讓七看出端倪。「免得一聲不吭也跟哪個小姑娘私定終身,又得重新培養。」

  嘁,她說的這都是什麼啊!言傾城擺擺手,擋住了他即將要說的話,「我去書房了,你帶著無忌去練武吧。」

  語畢,她逃也似的跑開了。

  接下來的幾年過得很平靜,來提親的媒人沒有少過,言傾城都一一拒絕了,期間母親娘家的兄弟打算以長輩為她做主的名義侵吞財產,也被熟男暗衛團們揉吧揉吧打包扔出了門。

  一個夏日的午後,言傾城在練武場邊上的樹下乘涼,喝著沁涼的酸梅汁,視線一直黏在專心練武的無忌身上。感覺到春桃端著點心走近,她叼著蘆葦桿懶洋洋地哼哼:「無論你想說什麼,都別說。安靜點。」

  她對無忌的心思,親近的人都能看出來。春桃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歎氣。

  那邊無忌練完一套劍法,喘著氣走過來半跪在言傾城的身邊。她拈了一塊糕點塞進他口中,又用指尖拭去少年額邊的汗水。無忌像貓一樣舒服地瞇起眼睛,側頭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

  「好吃。」他滿足地說道,親暱地貼著言傾城坐下。

  無忌是個活潑的孩子,雖然跟她一開始設想的『無口冷淡禁慾系忠犬』有相當大的出入,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聽話,聰明,長得也很可愛,雖然比她小了五歲,但都已經養了那麼久,她覺得這樣也湊合。想著到當小少年滿了十五歲,也就是明年就能吃下肚,言傾城暗暗吸了吸口水。

  「都拿去吧。」在無忌和心愛的點心間,她還是選擇了前者,將春桃做給她的一整盤甜點都遞給他。

  「您也吃。」他也把甜糕送到她的唇邊。

  言傾城滿足地張嘴含住,眼角無意中瞟到了站在父親身後安安靜靜的言耿。他四歲開始就跟隨父親練武,長相和性格都跟七一樣,明明只有七歲,卻不常說話,冷淡得不像是個小孩子。

  明明這小子有父有母生活安定衣食無憂,為什麼還是那麼內向冷淡呢?

  她朝言耿招招手,想讓他過來一起吃甜點,卻見小男孩抿了抿唇,握著小木劍轉身跑掉了。

  她平時很有小孩緣,怎麼在言耿身上就行不通了呢?言傾城苦惱地皺起眉,難道他尚在娘胎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曾動過殺死這個孽種的歪點子?

  唉唉,可最後這小崽子不也平安出生了嗎?這年頭像她這樣好心的『女配』可不多了。

  飄遠的思緒被她強行拉回來,言傾城見無忌休息得差不多,就帶著他到書房。

  雖然養成計劃無恥了一點,但是有錢有閒的大款幹這事還是沒有多少壓力的,無忌雖然是小乞丐出身,但經過她幾年來的悉心調教,已經蛻變成一個懂禮貌的斯文孩子,出於私心,她還親自給無忌上文化課,力圖將他培養成多方面發展的好男人。

  「姑娘。」大掌櫃走進來,將幾張草圖遞給她,「按照您的吩咐畫出來的,」他的眼睛被臉上的肥肉擠得剩下兩條縫,卻依舊放射出刺眼的精光,「姑娘真非凡人,照此圖的設想如此一來……」

  「我也知道這樣很賺錢,就是麻煩了點。」她點點頭,開始翻看草圖。

  剛剛習得一段詩文,正摸著下巴琢磨含義的無忌探過頭來,想看她手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這是一座金礦。」偶爾將後人總結的智慧帶過來用也不是什麼壞事,她笑了笑,將草圖遞給他看,「能賺很多很多錢的『金礦』。」

  「姑娘,這……」大掌櫃瞟了瞟無忌,又為難地看著她。

  「無妨無妨,我的就是他的……我是說無忌是自己人,不用擔心。」她懶洋洋地擺擺手。

  後來言傾城又覺得,大掌櫃還是擔心一點比較好。

  因為在當天夜裡,無忌就偷走了這一份草圖,連帶一大堆金銀珠寶。

  當然,才十四歲的小少年根本不是熟男影衛團的對手,很快就被打包運了回來。

  「姑娘,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被五花大綁扣在堂下的小少年哭的滿臉鼻涕,「……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是大掌櫃!大掌櫃威脅我如果不偷就要對您不利……傾城姐姐……」

  他膝行過來,溫順地將臉頰窩進她的手中,就像之前七年中每天都會做的動作一樣。

  雖然經商幾年經過不少大風大浪,極品也看過不少,但言傾城還是被這套說辭雷到了,過了一陣才恢復過來:「我、我原本以為你是個挺聰明的孩子。」

  「傾城姐姐覺得無忌笨,無忌就笨。」他瞇起眼睛,一臉依戀地將前胸靠在她的大腿上。

  「……」言傾城又被雷了一下。

  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這孩子有夠肉麻的。她突然沒有了跟他說話的心情,讓人將他帶下去。

  無忌拚命掙扎,高聲喊著:「傾城姐姐不要我了嗎?您不要我了嗎?」

  她歎了口氣,擺手遣開熟男們,脫下鞋子墊著屁股坐到地上與他平視。「說起來你跟在我身邊七年多,手上連一分錢都沒摸到過吧。」言傾城突然想起這件事。

  她包他吃穿,又教他讀書練武,更沒讓他幹過除了磨墨倒茶以外的事情,自然也沒想過要給這個在府裡被僕人稱為『無忌公子』的孩子發工錢。

  「你想要錢嗎?」

  他不再嚎叫,直直的看著她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呢?」她拉開裙子,盤腿找了個舒服的動作,又托著下巴思考,「難道你討厭我?」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或許他是因為不願意以後娶比自己大五歲的老姑娘而逃跑?但是言傾城敢打包票,從財富,容貌到近幾年磨練的廚藝,整個國家、不,或許再加上幾個鄰國,綜合分數最高的一定是她……除非這小子控貧乳,所以不喜歡她。「不想跟我在一起就說嘛,我又不是什麼強佔民男的言扒皮……」

  他又搖了搖頭。

  「到底是什麼呢?怎麼到這個時候你就什麼都不說了?」她不耐煩地拉下臉,「我總得知道理由是什麼吧?」

  「……我想要賺錢。」

  「我要給那個人過富足的日子。」

  「那個人?那個人是誰?」

  她已經盡量讓無忌遠離任何有危險的女人,為什麼……

  少年搖搖頭,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打算說出對方的名字,「我喜歡的是男人。」

  ……

  WHAT THE FUCK!!!

  言傾城摔門而出,腦中還迴盪著無忌的話:

  「姑娘,我喜歡插別人屁眼的感覺。」

  他似乎豁出去了,讓人崩潰的話一句一句地吐出。

  「我對女人……硬不起來。」

  「……您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樣。」

  FUCK YOUR FUCKING SISTER, ASS FUCK!

  ……不對,好像又把自己罵了進去。

  熟男影衛團等在門外,團長手裡抓著一個面色蒼白驚慌失措的少年。言傾城認出,這是負責無忌起居的那個小廝。

  不要疑惑為什麼要給『暗衛』安排小廝,她只是想給他更好的生活。

  接到言傾城的眼神,熟男放開手。清秀的小少年立刻跌跌撞撞地衝入內室,撲進無忌懷裡。

  「傻瓜,怎麼回來了,我不是讓你逃得越遠越好嗎?」在她面前一直是好弟弟可愛形象的無忌抱著那小廝後,立刻爺們地咆哮起來。

  「我擔心你。」小少年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言傾城摸了摸臉,覺得即使是身為柔弱女人的自己都不可能哭的那麼好看。

  「——沒有你的地方,我哪裡也不去!」

  她該慶幸自己的教育沒把無忌培養成娘炮,還算是勉強成功的嗎?這也太他媽傷眼了。對這個場景不忍卒觀,她只好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