瑀哥兒訕訕地將他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然後,又一臉委屈地看著崔翎,「我只是怕你和五叔會吵架,希望你們兩個冷靜一下。」
他還是個孩子,心裡當然沒有那麼彎彎繞繞,只是自己覺得這樣比較好,就這樣建議了。
崔翎重重吐了口氣,摸了摸瑀哥兒的小腦袋,「哎,看來五嬸嬸錯怪你了。」
五歲的小孩子,根本就不懂得男女感情上的事。
他不曉得夫妻之間最最要不得的,就是有誤會不說,所以出這種自以為高明的餿主意,她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小孩子嘛,想得沒有那麼多也沒有那麼深。
但袁五郎竟然會聽從一個五歲小孩對他感情上的意見,真令她大吃一驚。
崔翎聯想到在家時,嘴快的三嫂廉氏說過的話。
三嫂說,「五弟啊,別看他英俊又機靈,盛京城的姑娘們愛慕他的不少,但他做事就是一根筋。咱們家有那條不能納妾的規矩,他待己便十分嚴苛謹慎,生怕將來會委屈了自己的妻子呢!」
袁五郎,應該似乎也許可能,還是個雛兒……
感情經歷一片空白的老.處.男,在對待女人的思維上,估計和五歲的小屁孩沒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這貨才會真的由個小孩子牽著鼻子走吧?
還將計就計呢,把別人都當成傻子看的結果,只有陰溝裡翻船一個。
她十分嫌棄地往正堂的方向瞥了一眼,便聽廚房裡老黃頭喚她,「夫人,您來瞧瞧,這些肉好像醃制得差不多了。」
崔翎起身,一邊將小點心直接往瑀哥兒口裡塞,「喏,趕緊趁熱吃。」
她將話說完,便放下盤子。徑直往屋子裡走去。
主材料和配菜都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便是熱鍋開炒。
因為不確定鎮國將軍和九王爺的口味,她還是一菜兩做,辣的和不辣的各做了一份。
不一會兒,手起鏟落,香辣牛肉,干鍋牛肉,蔥爆牛肉,爆炒肥羊,紅燜羊肉先後出爐。再加上老黃頭原本就在燉著的牛尾湯。菜色還是很豐富的。
聽到老黃頭說九王爺相對偏好清淡點的食物。反正廚房裡的食材多的是,時間也還寬裕,她便又炒了幾個素菜。
如此,便將做好的食物擺在了食盒中。叫人拎著往正堂那邊去送。
袁五郎正和父親大人還有九王爺談論接下來的戰局,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肉香。
他抬眼便看到崔翎拉著瑀哥兒的手歡歡喜喜地進了屋。
說驚喜,那是自然的。
能吃到美食除外,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崔翎竟然和瑀哥兒和了好,這點尤其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咳咳,在他看來,崔翎是個有點小心眼,還特別會將責任往別人身上推的姑娘。
像這回。明明是她傷害了他的心,但事到臨頭,好像又全成了他的不是,到現在還在和自己吹胡子瞪眼睛著。
說失落,也有一點。
她能原諒瑀哥兒。為什麼就不能也體諒一下他?好歹他也捨命去救她了不是嗎?
崔翎笑瞇瞇地布菜,將辣的和不辣的分別放了兩攤,「爹,這就是從盛京城帶過來的辣椒佐料的菜色,有些人喜歡,有些人吃不慣,您先小口些嘗嘗!」
她指了指旁邊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那麼紅艷的一盤,「若是不好吃,就吃這個,一樣的做法,區別只是添沒有添辣椒,味道也是極好的。」
鎮國將軍對這些辣菜早有耳聞,袁大郎給他寄的家書裡,可不止一次提起過的。
這會兒,那些令他心生向往的辣菜就擺在眼前,顏色格外鮮艷嬌麗,香氣裡帶著點火辣,光色澤和香氣就足夠誘人了。
鎮國將軍連忙夾了一筷子嘗嘗,他威武的臉龐先是皺了皺,似是對口味預判不足,被辣得搶了一口,連噓了兩聲,再過一會,便就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滿足。
正如英雄愛烈酒,他平生最好的就是那一股沖勁。
而今兒這辣菜,不僅美味,還帶給了他一種渾身舒爽的感覺,在寒冷的冬日都能熱出一身汗。
他一邊嘖嘖稱贊,「好吃!夠爽!帶勁!」
一邊抖了抖筷子,第二筷,第三筷,接連地伸了下去。
這頓飯吃得十分舒暢,袁家這中青少三代自不必說,用大快朵頤和風卷殘雲來形容最貼切不過。
就連一向講究優雅姿態的娘娘腔,咳,不,九王爺,也吃得停不下筷子來。
崔翎用一頓飯徹底收服了鎮國大將軍的心,在臨走時,他幾乎已經把她看成了親生女兒,好像袁五郎才是那個不受歡迎的毛腳女婿。
鎮國將軍在袁五郎的腦門上連續彈了好幾個栗子,「戰火並不曾延續到沐州城,這兒的情形不錯,你有空帶著兒媳婦多多逛逛,這兒有王爺坐鎮呢,不差你一個。」
「不過……」他話鋒一轉,「你的擔心也有道理,柔然大汗那麼不要臉,又不擇手段,上次擄劫兒媳婦失敗了,難保不甘心要再來一次,等過兩天石小四的事兒完了,你就送兒媳婦和瑀哥兒出城吧。」
石小四還有別的任務,所以暫時不在沐州城。
等他辦完了事,這戰火繽紛的,不是久留之地,還是趕緊地回盛京城去令人安心。
鎮國將軍想了想,面色微凝,他認真地叮囑,「小五,這幾天,我命你時刻跟著你媳婦兒,寸步不離!若是再有什麼閃失,看我不打得你皮開□綻!」
皮開……□綻……
崔翎別過臉去,忍不住偷偷笑起。
袁五郎的臉色卻一下子灰敗起來,但當著父親大人的面,他除了垂頭再垂頭,還能怎樣?
瑀哥兒決定要為可憐的五叔解圍。
他輕輕拉了拉鎮國將軍的手,「祖父,瑀兒好久不曾見到父親了,您這回能不能也帶著我一塊出城?我……我想父親了!」
鎮國將軍有點為難,「瑀哥兒啊,雖說你是袁家的男兒。遲早都是要有這麼一天的。可畢竟你還小,戰場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等模樣……」
他想了想,「不如這樣,等祖父回去了,換你父親過來可好?你想他了,他也想你呢。」
瑀哥兒卻十分堅決,「祖父,孫兒是男子漢,不怕戰場。您帶著我去,我保證不給您添麻煩!」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帶兵打仗的。
可帶兵打仗是什麼?他卻沒有太大的概念。
是披上金甲。帶著兵器。騎在高頭大馬上與敵人進行你死我活的較量?
還是長劍出鞘,馬上回合,拋頭顱灑熱血的生死之爭?
瑀哥兒對戰場所有的想象都來自於長輩的口述和書本,還有想象。
他的父親也在那呢!
不論是出於對父親的孺慕之情。還是對戰爭的想象,他都很想看一看戰場是什麼樣的地方。
否則,他又何必放棄盛京城的高床暖枕,窩在車廂裡三天兩夜,也要偷偷跟上來?
這一路上,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呢。
但為了要來看一看,他一聲都沒有吭。
鎮國將軍見瑀哥兒的態度堅決,想了想,便也就答應了。「好吧,那你收拾收拾東西,待會兒就跟祖父走,等過幾天,再跟你石四叔一塊回來。」
他很疼愛孫子。不希望瑀哥兒受傷,但假若這孩子有這個勇氣,他也不想扼殺。
好在最近和柔然處於僵持不下的態勢,也算是雙方的一個喘息的機會,前線的情形倒也沒有那麼糟糕可怕,瑀哥兒要來,只要安心待在他的營帳,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瑀哥兒歡天喜地地去收拾了。
鎮國將軍也要求將沒有吃完的菜色打包,聽說有個姓陸的廚子已經跟著石小四的車隊去了前線,他心情大好,便還叫崔翎寫了幾個新鮮的菜式做法帶上。
臨行前,他偷偷對崔翎說,「小五這孩子命苦,出生沒有多久他娘就沒了,我這個當爹的總不在家,他便由老太君養著。隔代教養,難免寵溺,家裡的兄嫂又都讓著他……」
鎮國將軍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不遠處正在發呆的袁五郎,深深地歎了口氣,「讓著寵著,就成了現在這副德行,說機靈吧有時候就愛犯糊塗,說他蠢吧,倒也有靠譜的時候。
叫我這當爹的,真是不曉得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正說著呢,袁五郎感覺到父親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不好意思,總之,條件反射地垂下了腦袋,還偷偷將身子背了過去。
鎮國大將軍見他那副小家子氣,心頭火氣便就上來了。
他指著袁五郎那瑟縮的小背影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小五媳婦,爹教你一個治這小子的法子。他以後若是再這樣不著調,你也別跟他客氣,直接揍他一頓,揍到他趴下,他自然就給你服軟了!」
崔翎心內竊喜,她也想揍袁五郎很久了,只是她是個弱質女流,袁五郎可是人高馬大的,這想揍也揍不了啊!
她便有些為難地道,「爹,媳婦兒想要將五郎揍趴下,這個難度有點大。除非……」
鎮國大將軍大手一揮,「這有何難的?假若他還有膽反抗,你只管給爹寫信,看爹不替你教訓他!」
他沖著袁五郎吼了一聲,「小子,我有話要說,還不快給我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