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九王堅持,袁五郎和崔翎便也只好由他。
過不多久,一輛滿載著食材和調味粉的大車便裝載就緒。
臨到行時,崔翎忽然對袁五郎的坐騎棗紅駿馬浮蘇感興趣起來。
她睜著一雙大眼,用無比期待的語氣問道,「夫君,我能不能和你一起騎馬?」
袁五郎搖了搖頭,「外面天冷,出了城之後風更大,你還是坐車比較舒坦。」
他見崔翎面上流露出失望神色,不由又道,「若是你想學騎馬,等我回家,盛京城東郊有個馬場,主人是我的朋友,我帶你上那兒去。」
崔翎抱著他的手臂不依,「可是我想騎。」
她眨著水汪汪的大眼,含情脈脈地望他,「我可以多穿點衣裳,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樣就不怕冷了。」
這樣聞言軟語,袁五郎一時酥了,根本無法拒絕。
他只好無奈地同意,想了想卻又說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崔翎俏臉微紅,以為袁五郎能提的條件,無非是要與她親近的,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白了他一眼,「光天化日,不要太過分啊。」
這幾日與他耳磨斯鬢,他幾乎無時不刻不在想那樁事,直折騰得她連連討饒。
倘若不是她在家時勤練早操,體質還不錯,換了別的年輕姑娘,不得給累得半死?
閒賦在家的將軍精力過剩,積聚的多余體力可是很驚人的。
好不容易要去前線,以為可以稍得喘息,若他仍舊不知疲倦,她可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誰料袁五郎聽罷卻哈哈大笑起來。
他忍不住捏著她白皙秀嫩的臉頰,「翎兒,你的小腦瓜裡都在想什麼啊!我只不過是建議你去換一身男裝,那個騎馬方便,你看看你,都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不過……」他狡黠地沖她炸了眨眼。「不過你倒是提醒為夫了,既然你這樣看得起我,若是叫你失望可不行。你等著……」
崔翎叫苦不迭,便伸手去捶五郎胸膛,「喂,喂,喂!」
她瞥見四處站立的衛隊,雖那些兵士都離得不近,應該聽不到他們夫妻對話的內容,但她總感覺到自己被許多道目光盯著。不自在地很。
忍不住將頭埋在五郎胸前。她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就非要在外頭說這些嗎?也不怕被人聽了去!」
袁五郎一把將她摟緊,十分傲嬌地回答,「這有什麼?你是我的妻子,我喜歡你疼愛你。是多麼光明正大的事,又沒有見不得人。」
似是向四周竊笑低語的兵士們示威,他還故意用手去撥弄崔翎的頭發。
這是在表達他的滿足欣喜,亦是在宣示所有權。
崔翎不好意思地掙脫,為了避免袁幼稚將軍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更幼稚的舉動,她連忙將話題岔開,「我沒有男裝,那要穿什麼?」
袁五郎想了想,笑著說道。「你跟我來!」
滄瀾院原本是令尹大人幼子所住,令尹大人將家人送走時,只除了財物,其余日常所用一應都留了下來。
他記得他屋中衣櫥裡,還有好幾件身量較小的衣衫。應該正好合適。
崔翎長那麼大,還是頭一次穿男裝,覺得蠻新奇的。
她生得嬌小,穿男童的衣裳倒也還合適,便在銅鏡前顧盼左右,又到袁五郎面前轉了一圈,「夫君,我好看嗎?」
袁五郎見自己美貌非常的妻子,一妝扮,竟然成了個粉妝玉琢的公子。
他不由笑道,「好看,翎兒穿什麼都好看。」
其實,女子穿了裙裝騎馬雖然不夠方便,但也不是完全不行。
袁五郎有此提議,主要還是出於心中那份想要獨占的心情。
他的妻子太美麗了,不論走到哪裡,總能吸引別人的目光。
若她肯乖乖坐在馬車裡還好,可她非要與自己共騎,想來這一路之上,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沉醉於她的美貌。
一想到這裡,他心中便有些酸酸的呢。
崔翎絲毫沒有想到這裡。
她頭一次妝扮成男人,心情十分雀躍,便任由五郎抱著她上馬,無比激動地策馬離開令尹府。
九王站在瞭.望台上,眼看著棗紅駿馬上一對相擁相偎的人兒親密無間地離開。
他們緊緊貼在一起,好像不論有多大的力,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他的眼神逐漸黯下,像是千年古井有說不出的悲哀。
少悟很是心疼,他鼓了鼓嘴,很是不滿地說道,「袁五將軍和王爺是這樣的知交好友,可他卻不知道王爺為了他犧牲了什麼。」
他言語間很是不忿,「就算他們夫妻恩愛,也不必總在王爺面前如此,難道就不曉得要體諒一下王爺的心情嗎?」
這話雖然有些強詞奪理,但卻是少悟的真心。
他從小和王爺一塊長大,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再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九王雖然有著貪.花好.色的名聲,但內裡卻是再潔身自好不過的一個人。
他游戲花叢,只是迫不得已,為了保全自己罷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女子,為了能給她最大的榮耀,光明正大地迎娶她為正妃,生生地忍了兩年。
這兩年中,王爺是有機會見到崔九小姐的。
但他總是遙遙遠望著,從不肯走近她半步,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的惡名沾染了她。
如此良苦用心,卻終是功虧一簣。
倒叫袁五將軍撿了個便宜……
少悟實在不明白,以王爺這樣的身份,為什麼要將喜歡的女子拱手相讓?
當初皇帝賜婚時,王爺就該阻攔的!
可王爺並沒有,他將自己關在殿中兩天兩夜,等殿門再開,卻又像是個沒事人。
他原本以為王爺是將崔九姑娘放下了。
可這回成為了袁五奶奶的崔九姑娘來到沐州城,他才明白,王爺從來沒有放下過。
什麼是愛情?少悟不懂。
但王爺望著袁五奶奶背影的目光有多炙熱,他全都看在眼裡。
他心中猜想。王爺對袁五奶奶的心情,大約便如他對小.黃.書那樣吧,雖然覺得這樣不好,但卻總是心心念念地要看,看完之後還整夜整夜地夢到。
下定決心想要遠離,但就像是中了毒上了癮,總是難以忘懷。
可是他想看小.黃.書可以買,買到之後永遠不會跑,袁五奶奶卻永遠都是別人的了!
少悟越想越為九王感到不值,他憤憤地說。「等他們過完年回來。王爺想個法子請袁五奶奶回盛京吧。免得她在這裡,您看了傷心。」
九王卻冷然瞥了他一眼,目光裡帶著冰封一般的冷冽。
他厲聲呵斥,「少悟。你的話說得有點多了。假若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那麼該回盛京城的,是你。」
不論是作為皇兄臣子的九王,還是作為袁五郎好兄弟的九王,這兩個身份都注定了對崔翎,今生今世他也只能遠遠地觀望。
不,最好連觀望也不要有。
但兩年的相思,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輕易割捨的。
假若能輕易地忘卻,那所謂深情也就不值得珍惜了。
被強自壓抑的情感。看不到她時還好,一旦見到那張夢寐以求的面孔,就還是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襲。
但他想,再深的傷總會愈合,再大的痛也總會平息。
他所需要的。不過只是光陰流轉而已。
等到那時,他心底深處的那個姣麗的身影,成為傷口上的結痂,雖然很硬,但遲早都會掉落的。
九王站在高高的瞭.望台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十二月底的冷風。
他目光無比貪戀地望著那對互相交纏的背影,看著他們遠去,成為越來越小的影子。
不知何時,如同星辰般的眸子已然被水霧迷濕。
他抿了抿唇,警告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以後……再不會如此了……
九王的這份深情難以言訴,崔翎自然無從察覺。
此刻,她正緊緊地貼在袁五郎的懷中,集中精神看著眼前的道路。
這是她第一次騎馬,雖然很新奇,但也有些忐忑不安,她很害怕一個不察就會被性子比主人還要傲嬌的棗紅色駿馬浮蘇給甩下來。
袁五郎不斷安慰她,可她還是全身緊繃,看起來十分緊張的模樣。
他無法,只好試試看能不能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翎兒,你打算去了前線,給父親和三哥四哥親自下廚做一頓團圓飯嗎?」
果然,對於頂級吃貨來說,哪怕身臨險境,食物也總能給予她勇氣和信心。
崔翎一下子便忘記了自己還在馬上,她連忙點頭,「對呀,爹很喜歡我做的菜,想來三哥四哥也一定會喜歡的。」
她仰著頭費力地看著五郎的下巴,很努力地掰手指給他看,「這兒沒有像唐師傅劉師傅這樣的大廚當幫手,恐怕做不來太精致的美食。不過,我已經想要了年夜飯吃什麼了!」
袁五郎拿鬍鬚去蹭她的臉,「哦?打算做什麼?」
崔翎興致勃勃地說道,「酸湯肥牛,酸辣湯,水煮牛肉,肉夾饃,牛肉火燒。還有……」
她目光一亮,神情激奮地說,「還有烤全羊!」